重重幻境如烟霭,醒时数得第几层?
终不过,拾得几片褪色的浮生1. 酆林晚 (Feng Lin Wan):身份: 国民革命军情报处少校军官。
冷静、敏锐、身手不凡,背负着家族因财阀倾轧而败落的过往,对财阀阶层有着深刻的警惕与憎恶。
她的军装是她最坚硬的铠甲,也是她最沉重的枷锁。
2. 林疏月 (Lin Shuyue):身份:显赫财阀“林氏集团”掌舵人林世宏的新婚妻子(或续弦)。
外表是养在深闺、精通琴棋书画的优雅贵妇,实则心思缜密,如幽兰般静美却暗藏锋芒。
她嫁入林家的背后,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和诉求雨夜的交锋雨水冰冷,像无数细小的针,扎在我***的脖颈和握着配枪的手背上。
帽檐压得很低,几乎要遮住视线,但我习惯了这种角度,它能让我更专注地审视这片被探照灯切割得支离破碎的雨幕。
青灰色的柏油路面上水花西溅,空气里弥漫着铁锈、湿透的泥土,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也许是错觉。
但这感觉,与我昨夜那个纠缠不休的梦太像了——同样的倾盆大雨,同样的冰冷彻骨,同样的……等待。
以及梦中那双穿透雨帘、仿佛要将我灵魂都看透的眼睛。
那眼神带来的心悸,此刻竟在冰冷的现实中隐隐复燃。
来了。
昏黄的车灯刺破厚重的雨帘,像深海巨兽幽冷的瞳孔。
一辆线条流畅、价值不菲的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到哨卡前。
车牌糊着泥,但那车型,我闭着眼都能认出来——林家的车。
心脏在军装下沉稳地搏动了一下,指关节在枪柄上无意识地收紧。
猎物,还是……引我入局的饵?
“停车!
接受检查!”
哨兵的声音在哗哗的雨声里显得有些单薄。
车窗缓缓降下,没有司机或保镖的脸。
后座一片幽暗。
一只戴着黑色蕾丝长手套的手伸了出来,纤细得惊人,递出一份装在防水袋里的文件。
那手套的质地,即使在这样晦暗的雨夜里,也泛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昂贵的光泽。
是我的错觉吗?
那手套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苦杏仁香气?
我亲自上前。
雨水瞬间打湿了我的肩章,冰冷的湿意渗进布料,贴上皮肤。
我接过文件,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对方冰凉的手套。
一股极其细微的电流感窜过,让我心头一凛。
我抬起眼。
光线终于勾勒出后座女人的轮廓。
乌黑的发髻一丝不乱,一段白皙优雅的颈项,上面缠绕着一串光泽温润的珍珠项链。
每一颗珠子都圆润饱满,在昏暗中静静流淌着月华般的光。
她的脸大部分隐在阴影里,只能看到线条优美的下颌,一抹色泽柔润的唇。
然后,我对上了她的眼睛。
轰——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脑海里炸开!
就是这双眼睛!
深邃,沉静,如同蕴藏着亘古星光的深潭。
没有寻常贵妇面对盘查时的惊慌或傲慢,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探究,和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腥味?
这眼神!
与我梦中那双让我骤然惊醒、心悸不己的眼睛,分毫不差!
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又被一股更强烈的警惕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压了下去。
林疏月?
资料里那个温婉无害的金丝雀?
“林夫人?”
我的声音在雨水中显得格外冷硬,像淬了冰的刀锋。
我确认着通行证上的名字,目光却牢牢锁住那双眼睛。
林世宏的新婚妻子。
温婉?
深居简出?
资料果然全是狗屁。
这双眼睛的主人,绝不简单。
“酆少校,久仰。”
她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喧嚣的雨幕,清泠悦耳,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感。
“深夜劳烦,实在抱歉。
家中有急事,需连夜赶回。”
解释得体,但她的目光,像带着温度的手指,细细描摹着我被雨水打湿的、冷峻的眉眼。
她在评估我,就像我在评估她。
我快速扫过通行证上的印章和许可范围。
“夫人,您的通行许可区域不包括这个时段进入西区。”
我将文件递回,语气斩钉截铁,“请原路返回,或等待明早特别通行许可。”
规则就是规则,尤其是在林家面前。
一丝松动,都可能被他们利用,撕开巨大的口子。
她没有立刻去接。
只是极轻地叹了口气,轻得几乎被雨声吞没,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酆少校,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她微微向前倾身,探出小半张脸。
探照灯的光柱恰好扫过,照亮了她精致的侧颜和那双……令人无法移开视线的眼睛。
颈间的珍珠流转着温润而冰冷的光泽。
“我理解您的职责所在。
但……”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像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致命的诱惑,“您难道不想知道,林家那条隐秘的货运线,为什么总能在午夜避开所有检查,把那些贴着‘医疗器械’标签的箱子运进租界吗?”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握枪的手瞬间绷紧,肌肉在军装下贲张,每一个细胞都拉响了最高级别的警报!
这条线!
军情处追查了几个月,线索断了一次又一次!
她竟然知道!
她竟然敢在我面前提!
是陷阱?
一个针对我这个调查负责人的完美陷阱?
还是……一个疯子抛出的、裹着蜜糖的毒饵?
林疏月,林世宏的妻子,她想干什么?
背叛她的丈夫?
还是替她的丈夫来试探我的深浅?
“夫人慎言!”
我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试图冻结她话语中掀起的惊涛骇浪,“无凭无据的指控,恐会为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但我面上必须纹丝不动。
情报官的本能告诉我,此刻任何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是破绽。
林疏月轻轻笑了。
那笑声,像一串冰凉的珍珠滚落在玉盘上,清脆,悦耳,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她终于伸手来接通行证。
就在指尖相触、文件交接的瞬间,我清晰地感觉到,她冰凉的手指在文件下方,极其隐秘、极其迅速地塞了一个小小的、坚硬冰凉的东西到我掌心!
“麻烦?”
她收回手,重新靠回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里,只剩下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像狩猎中的猫科动物,“酆少校,身处漩涡之中,麻烦何曾远离过你我?”
车窗无声地升起,隔绝了那张令人窒息的脸庞和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黑色的轿车如同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入更深的雨夜,消失不见。
我站在原地,雨水顺着帽檐淌下,流进衣领。
冰冷的触感让我保持着清醒。
我缓缓地、极其谨慎地摊开紧握的左手。
雨水冲刷着掌心,一枚小巧的、镶嵌着幽蓝宝石的铂金袖扣静静地躺在那里。
宝石在探照灯的余光下,折射出冰冷、神秘、如同深海漩涡般的光芒。
这不是林世宏那种张扬的风格。
这是私人的,隐秘的,带着某种……无法言说的暗示。
我用拇指摩挲着冰冷的金属背面,指尖感受到极其细微的凹凸。
借着微弱的光线,我辨认出那是一个用极细手法刻上去的字:“月”雨声依旧喧嚣,震耳欲聋。
但我的世界,却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掌心那枚袖扣,冰冷坚硬,像一块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起千层暗涌。
梦中的眼睛,现实中的交锋,危险的试探,还有这枚刻着“月”字的、来历不明的袖扣……林疏月。
这个名字和她的人一样,像一层笼罩在真相之上的、美丽而致命的迷雾。
我知道,这场雨夜的相遇,绝不是一个偶然。
那双眼睛找上了我。
而命运的齿轮,己经带着冰冷的、不可逆转的咬合声,将我和这个谜一样的女人,死死地扣在了一起。
是敌?
是友?
是通往林家心脏的捷径?
还是将我拖入深渊的陷阱?
雨水浸透了我的军装,寒意刺骨。
但我胸腔里,却有一簇火焰,被那双眼睛和这枚袖扣点燃了。
这场始于雨夜的交锋,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