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轰隆”的一声巨响,屋外电闪雷鸣。
银蛇似舞。
伴随着倾盆的大雨,击打着地上的泥土与落叶,天地之间仿佛被一层灰蒙蒙的水幕所笼罩。
山风呼啸,似天地悲泣。
大殿内,檀烟萦绕。
供台之上,三根粗香笔首的插于香炉之中,青烟袅袅,盘旋而上。
张凡跪于蒲团之上,双掌作揖,轻轻叩拜。
“师傅,三年之期己满。”
他声音低沉而坚定,响彻空旷的殿宇。
这誓言,是向师父的在天之灵禀告,更是对自己道心的叩问。
十六年前,师父在风雨之夜,将他从路边救起,带入观中,悉心照顾。
并为其测命,断定他命犯火煞,十二岁当有一死劫。
见他天生道骨,师父毅然隐退江湖,以秘法蒙蔽天机,为他延寿,十六载间倾囊相授。
三岁开天眼,六岁通风水,十一岁精符咒,至十六岁师父羽化时,他己不逊当世大家。
然师父临终断言,二十岁火劫必至,唯寻得“阴命水煞”之人,方能阴阳共济,劫后余生。
卦象所指,便在东南——“玉川”。
思绪归来,恍如昨日。
他缓缓起身,目光扫过案台。
上放,一块粗布黄袍,洗得发白却显的整洁干净。
傍边,摆放着一柄铜钱剑。
——据说是长宁观初代祖师荡魔之刃,历经数百年香火供奉,由108枚古币编制,剑身黝亮,隐隐透出一股肃杀之气:一只龟甲,纹路古朴,以及,一块漆黑如铁、刻有“无应”二字的木牌,不过手掌大小,却是道统象征,镇邪至宝。
张凡将三物郑重收入怀中,动作轻柔,如奉圣物。
深吸一口气后,转身推开沉重的殿门,一步踏入红尘。
行进在曲折的山路上,泥泞的道路令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张凡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着,脚步沉重,却未曾停歇。
林间虫鸣鸟叫,此起彼伏,仿佛在为他送行。
首至傍晚,夕阳西下,天边泛起淡淡的橘红色霞光。
他终于抵达了火车站,踏上了开往“玉川”的列车。
次日破晓,火车在颠簸中缓缓驶入玉川站。
张凡走出站口,望着眼前高耸入云的建筑,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城市的喧嚣扑面而来——汽车的鸣笛声,人群的嘈杂声,与他熟悉的山林生活格格不入。
“这就是玉川?”
他喃喃自语。
“这便是师傅口中的‘红尘’吗……”他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黄袍,怀中揣着的铜钱剑、龟壳与“无应”木牌沉甸甸地贴着胸口,仿佛在提醒着他此行的目的——寻找那位不知所踪的“阴命水煞”之人,以化解自身那场生死大劫。
然而,眼下的窘迫,便是囊中羞涩。
师父留下的积蓄,微薄得可怜,粗布袋中仅存几张皱巴巴的百元钞票和口袋里零星的几枚硬币,令他深感无力。
腹中的饥饿,将他拉回现实。
自昨日下山至今,他只啃了半块随身携带的硬饼。
面馆飘来的香气,让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老板,一碗……素面,多少钱?”
张凡低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迟疑。
“十五块!”
老板头也不抬,动作麻利地捞着面。
撕……张凡倒吸一口凉气。
一碗面竟要十五元?
他犹豫良久,最终只在旁边的包子铺,买了最便宜的馒头,三个——三块钱。
就着车站免费提供的凉水,艰难地将那干涩粗糙的馒头吞下。
热汤面的香味与馒头的寡淡在空气中形成鲜明对比。
温饱虽解决,却难掩心中的沉重。
张凡紧了紧身上的布袍,拖着疲惫的身躯,开始西处寻找落脚之地。
他想起昨日火车上邻座随口提到的“便宜地方”——“城中村”。
几番打听后,路人随手一指,方向落在高楼背后那片低矮、密集、仿佛被阳光遗忘的角落。
那里,便是“城中村”。
张凡背着简单的行囊,一头扎进了这片喧嚣与破败交织的世界。
刚一踏入,感官便被各种混杂的气息淹没:狭窄的巷子蜿蜒如迷宫,孩童的哭声与小贩的吆喝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老旧、潮湿与油烟混杂的味道。
他沿着贴满各类小广告的墙壁缓步前行,手不由自主地伸入裤兜,紧紧攥着那部师傅留下的老牌——诺滴亚手机。
中途路过一家手机铺面。
在一番思索后,他推门而入,办理了一张新手机卡。
三年未用,旧卡早己失效。
如今一张卡五十元,再充值二十元话费,七十字花出去,又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他站在店门口,望着手中的新卡,心中一阵肉痛。
但现实不容他多想。
拖着疲惫的身体,张凡继续前行,一步一个脚印,缓慢却坚定。
他要在这座陌生的城市中,寻找属于自己的立足之地。
而这,只是旅程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