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每个周六,我妻子都在对我说谎周六。早上九点。许沁又在玄关换鞋。“我走了。
”她低声说。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公式化的温柔。我“嗯”了一声,
眼睛还盯着笔记本电脑上的数据报表。她今天穿了条米色的连衣裙。很素净。结婚七年,
她好像一直都喜欢这种风格。“今天还是去那个插花培训班?”我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她的动作顿了一下。非常细微的停顿。如果不是我这三个月疑心越来越重,根本不会注意到。
“是啊。”她很快恢复了自然,推开门。“晚上不用等我吃饭。”门关上了。空气里,
只剩下冰箱压缩机低沉的嗡嗡声。我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她在说谎。
这个念头,像一条冰冷的蛇,缠住了我的心脏。三个月了。每个周六,雷打不动。
插花培训班。可我,从未在家里见过一枝她带回来的花。一次都没有。我们的客厅里,
那个昂贵的青瓷花瓶,永远是空的。瓶口积着一层薄薄的灰。就像我和她之间的关系。
我叫陈舟,三十五岁。一家互联网公司的项目总监。在外人眼里,事业有成,家庭美满。
妻子许沁,曾是小有名气的设计师,为了两个孩子,回归了家庭。儿子六岁,女儿四岁。
一切都该是最好的样子。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家,变得安静得可怕。我关掉电脑。
走到那个空花瓶前,用手指抹了一下瓶口的灰。黏腻的,冰凉的。我不是没问过。第一次,
她说,作品留在教室了,老师要点评。我信了。第二次,她说,送给同班的学员了,
人家帮了她一个忙。我也信了。第三次,她说,花材不好,做出来不好看,就扔了。
我开始怀疑。一个女人,去学她最喜欢的插花。连续三个月。却没有一件作品,愿意带回家,
给她的丈夫和孩子看。这不正常。我拿起手机,翻出她的微信。头像是一家四口的合照,
在迪士尼拍的,笑得很甜。可我点开她的朋友圈。最近一条,是一个月前,转发的育儿文章。
再往前,是孩子们的照片。没有花。一张都没有。我的手指,
悬在一个月前和她的聊天记录上。“老婆,这周末培训班结束,我们带孩子去露营吧?
”“再说吧,最近很累。”很累。她总是说很累。我以前觉得,是带两个孩子累。
现在我不这么想了。一个有了秘密的女人,才会这么累。我的胃,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
我打开浏览器,输入她提过一次的那个花艺工作室的名字。“森屿花艺”。
电话很快就打通了。一个甜美的女声。“您好,森屿花艺。”我的心跳,开始加速。“你好,
我咨询一下。”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请问你们周六的插花培训班,
是不是有一个叫许沁的学员?”第2章 插花班里,根本就没有她的名字电话那头的女声,
停顿了片刻。“先生,您稍等,我帮您查一下。”听筒里传来敲击键盘的清脆声音。哒。哒。
哒。每一声,都敲在我的神经上。我的手心,开始冒汗。喉咙突然很干。我在期待一个答案。
又害怕那个答案。几秒钟,却像一个世纪那么长。“先生,不好意思。”女声再次响起,
带着职业化的礼貌。“我们这边查过了,所有的学员名单里,都没有叫‘许沁’的。
”轰的一声。我的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会不会……会不会是同音字?
”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声音都有些抖。“或者,你们有好几个校区,我搞错了?”“先生,
我们全城就这一个教学点。”那声音很肯定。“而且,为了方便管理,
我们要求所有学员都用身份证上的真名登记。”“如果您爱人姓许,名沁,
那我可以百分之百确定,她没有报过我们的课。”电话挂了。我还维持着举着手机的姿势。
耳边,是“嘟嘟”的忙音。一声又一声。像是在嘲笑我的自欺欺人。没有。根本没有这个人。
那她去了哪里?每个周六,她穿着素净的裙子,说“我去上课了”。她到底去了哪里?
见了什么人?无数个肮脏的念头,在我脑子里疯狂滋生。我不敢想下去。我冲进卧室,
拉开衣柜。她的衣服,整整齐齐地挂着。一边是她做设计师时穿的职业装,剪裁利落。
另一边,是她当了全职妈妈后常穿的棉质长裙,温柔居家。我曾经以为,这就是她的全世界。
是我给她的全世界。现在看来,多么可笑。我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到了车钥匙。
我必须去看看。我必须亲眼看看,她到底在做什么。我冲下楼,发动了汽车。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我的肋骨。我把车开到小区门口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熄了火。
等着。像一个卑劣的、躲在暗处的侦探。等待着审判我婚姻的那个时刻。十点。十一点。
十二点。我的耐心,快要被烧光了。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我看见了她。
她从小区门口出来,上了一辆网约车。我立刻发动车子,跟了上去。不远不近地。
我看见那辆车,没有开往任何商业区。而是拐进了一个很安静的旧城区。最后,
停在了一栋灰色的大楼前。那楼看起来,像是什么公司的办公楼。门口挂着一个牌子。
许沁下了车,抬头看了一眼那个牌子,走了进去。我把车停在路边。
死死地盯着那个牌子上的字。上面写着——“心灵绿洲心理咨询中心”。心理咨询?她病了?
得了什么我不知道的病?还是说……这里面,有她想见的人?我解开安全带。手抖得厉害。
无论如何,我今天,必须弄个明白。第3章 我推开那扇门,
她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我推开车门。一股热浪迎面扑来。我却觉得浑身发冷。那栋灰色的大楼,
像一只沉默的巨兽,张着嘴,等着吞噬我。我走了进去。大厅很安静。
前台坐着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女孩。她看见我,站了起来。“先生,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我没理她。我的眼睛,在四处搜索。电梯旁的楼层索引牌,吸引了我的注意。
三楼:个体咨询室。四楼:团体辅导活动中心。许沁的网约车,停在这里。
她一定就在这栋楼里。“先生?”前台女孩的声音带着一丝警惕。我指了指索引牌。“四楼,
是做什么的?”“哦,四楼今天下午有个家长课堂的团体活动。”女孩回答。
“主要是关于儿童情绪管理的。”儿童情绪管理?许沁来这里,是为了孩子?这个念头,
只在我的脑海里闪了一秒。就被更浓烈的怀疑冲散了。这只是一个借口。一个完美的借口。
就像那个“插花培训班”一样。我转身就往楼梯间走。“哎,先生,您不能随便上去!
”前台女孩在后面喊。我一步两个台阶,心脏快要跳出喉咙。四楼。走廊很长。
铺着浅灰色的地毯,吸收了所有的声音。走廊尽头,有一间活动室的门虚掩着。
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我放轻脚步,一点点靠近。像个小偷。我从门缝里,往里看。
然后。我看见了许沁。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拿着一个本子,正在低头记录着什么。
她很专注。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显得很柔和。而在她对面。不。不是对面。是在她身旁。
坐着一个男人。一个穿着白衬衫,看起来很斯文的男人。他正侧着头,低声对许沁说着什么。
许沁抬起头,对他笑了笑。那个笑。很淡。却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我的眼睛里。我有多久,
没见过她对我这么笑了?那个男人,也对她笑了。他的手,甚至抬起来,
似乎想拍拍她的肩膀。够了。我再也看不下去了。我一把推开了门。门撞在墙上,
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房间里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齐刷刷地看向我。许沁也抬起了头。
当她看到我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她眼里的震惊,变成了慌乱。
那个男人也站了起来,皱着眉看我。“你是谁?”我没看他。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许沁。
那个我爱了七年的妻子。那个给我生了两个孩子的女人。那个每个周六都对我说谎的骗子。
我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许沁。”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我自己的。
“你不是去上插花班了吗?”“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身边这个男人,又是谁?
”第4章 那个男人说出真相,我像个傻子许沁的嘴唇,在微微颤抖。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是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失望。失望?她凭什么对我失望?“我问你话呢!
”我失控地吼了一声。整个活动室里,一片死寂。其他几个像她一样来参加活动的女人,
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我。“陈舟,你别在这里闹!”许沁终于开口了,声音又低又急。
“我们回家再说。”“回家?”我冷笑一声。“回哪个家?是我们那个家,
还是你和这个男人……”“啪!”一个清脆的耳光。不是许沁打的。是那个白衬衫男人。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面前。“这位先生。”他的声音很冷静,但眼神很冷。
“如果你是许沁女士的家属,我建议你先冷静下来。”“否则,我就要叫保安了。
”我捂着脸。***辣的疼。羞辱感,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被打了。
就因为我来质问我出轨的妻子。“你算什么东西?敢打我?”我疯了一样,就要冲上去。
许沁死死地拉住了我的胳膊。“陈舟!你闹够了没有!”她哭了。眼泪,
顺着她苍白的脸頰流下来。“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要我说实话是吗?”“好,
我告诉你!”她指着那个男人,对我喊道:“他叫张哲,是这里的心理咨询师,
也是我们这个家长课堂的授课老师!”“我来这里,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来这里,
是来上课的!”“上什么课?”我还在冷笑,我不信。“上怎么教育孩子的课!
上怎么控制自己情绪的课!”许沁的声音,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因为我快被我们的两个孩子逼疯了!”“因为我不知道怎么跟哭闹的大宝沟通!
”“因为我不知道为什么二宝最近总是半夜惊醒!”“因为我觉得我自己,
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够了吗?”“这个理由,你满意了吗?”她的每一个字,
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我愣住了。彻底愣住了。那个叫张哲的咨询师,
叹了口气。他从桌上拿起一本册子,递到我面前。
封面上写着:《儿童发展心理学与家庭情绪管理》。“先生,这是我们这期课程的教材。
”他的声音,很平静。“许沁女士,是我们这里最认真的学员之一。”“她每周六都来,
从不迟到早退。”“她做的笔记,比任何人都详细。”“她只是想成为一个更好的母亲。
”“而你,作为她的丈夫,在做什么呢?”我看着那本教材。再看看泪流满面的许沁。
又看看周围那些鄙夷的、同情的、看好戏的目光。我感觉自己,像一个剥光了衣服的小丑。
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我做了什么?我刚刚,都做了些什么?第5章 她的手机备忘录,
藏着我的罪证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离开那栋大楼的。记忆是断片的。
我只记得许沁最后看我的那个眼神。冰冷的,破碎的。像被人打碎的镜子。再也拼不回来了。
我一个人,开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收音机里放着一首情歌。
歌词唱着什么“信任是爱的基石”。我一拳砸在方向盘上。车子发出刺耳的鸣笛声。
我把车停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肩膀,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我以为我在捉奸。没想到,
我是在审判我自己的罪。许沁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我脑子里回响。她说她快被孩子逼疯了。
我怎么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每次下班回家,家里都是干干净净的。饭菜是热的。
孩子是笑着的。我以为,这就是岁月静好。我以为,她和我一样,享受着这一切。原来不是。
原来那些干净的背后,是她无数次的弯腰。那些热饭的背后,
是她在厨房里被油烟熏得发红的眼睛。那些孩子的笑脸背后,是她日日夜夜的焦虑和崩溃。
而我。我这个丈夫。我只看到了她每个周六的“谎言”。
却没有看到她被压得喘不过气的灵魂。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重新发动了车。回家。
我必须回家。家里空无一人。孩子们应该还在父母家。许沁……她没有回来。也好。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我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个空荡荡的青瓷花瓶。以前,
我觉得它空得可疑。现在,我只觉得它空得刺眼。茶几上,放着许沁的手机。她走得太匆忙,
连手机都忘了带。鬼使神差地。我拿起了她的手机。密码,还是我的生日。
我点开了她的备忘忘录。最新的一条,是昨天晚上写的。标题是:课堂笔记与反思。
“张老师今天说,当孩子发脾气时,不要说‘不许哭’,而要说‘妈妈知道你很难过,
我们一起抱一抱’。这叫‘共情’。”“可是,我做不到。
大宝今天早上因为不想穿蓝色的袜子,哭了半个小时。我最后还是朝他吼了。
我觉得自己好失败。”“陈舟晚上回来,说我怎么连个孩子都搞不定。他不知道,
我搞不定的,是我自己。”“我真的好累。这种累,没人能懂。”再往前翻。
“二宝最近总说害怕,怕黑,怕床底下的怪物。张老师说,这是孩子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是我陪伴他的时间太少了吗?可我已经把我所有的时间都给他了。
”“今天和陈舟说起这件事,他说我就是想太多,小孩子都这样。我后面的话,
就说不出口了。”一条。又一条。密密麻麻的文字。全都是关于孩子的焦虑,
和她自己的挣扎。没有一句,是关于她自己的。我一页一页地翻着。手,抖得越来越厉害。
这哪里是备忘录。这是我的罪证。是她发出的、一次又一次的求救信号。而我,
一次都没有收到。不仅没收到。我还亲手,把她推下了悬崖。第6章 我第一次,
学着怎么抱抱我的妻子天,一点点黑了。我没有开灯。就那么坐在黑暗里。手里,
还攥着许沁的手机。屏幕的光,照在我脸上。冰凉一片。玄关处,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我的心,猛地一紧。是她。她回来了。门开了,又轻轻关上。许沁走了进来。
她在黑暗里站了一会儿,似乎在适应光线。然后,她看到了沙发上的我。她的身体,
明显地僵硬了一下。我们谁都没有说话。空气,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最后,
是她先动了。她没有开灯,径直走向卧室。像我不存在一样。“许沁。”我叫住了她,
声音沙哑得厉害。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有一个冷漠的背影,对着我。“对不起。
”我说。这三个字,说出来,比我想象中要难。也比我想象中,要苍白。她还是没动。
也没有说话。我知道,一句“对不起”是不够的。远远不够。我站起来,走到她身后。
想去拉她的手。我的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我怕她躲开。“我……”我的喉咙发紧。
“我看了你的备忘忘录。”我说。我看到她的肩膀,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那是一种被侵犯隐私后的,本能的反应。我很***。我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这么辛苦。”“我以为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我说我以为你过得很好?
我说我以为你很享受当一个全职妈妈?这些话,现在听起来,都像一个个响亮的耳光。
“陈舟。”她终于开口了,声音里没有一点温度。“你不用说了。”“你是不是觉得,
你今天知道了这些,就显得你很高尚?”“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来道歉,
就能抹掉你今天在那么多人面前,给我的羞辱?”“我告诉你,不能。”她转过身来。眼睛,
在黑暗里,亮得吓人。“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更不需要你的道歉。”“我只希望,
你以后,离我的世界远一点。”她说完,就要绕过我,走进卧室。
就在我们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我抱住了她。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这是我第一次,
不是因为欲望,而是因为心疼,去抱我的妻子。她的身体,很僵硬。很瘦。瘦得硌人。
她在我怀里挣扎。用手捶我的背。“你放开我!陈舟你放开!”我没有放。
我只是把她抱得更紧。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那里,有她身上熟悉的,淡淡的馨香。
还有……我感觉到了湿润。是她的眼泪。也是我的。第7.章 我申请旁听,
却被她拒之门外那一晚,我们分房睡了。是我主动提出来的。我知道,
我没有资格再睡在那张床上。我躺在客房的沙发上,一夜无眠。天亮的时候,
我做了一个决定。周一早上。许沁像往常一样,在厨房里准备早餐。她的眼睛有点肿。
但她没有和我说话,也没有看我。只是机械地,做着一个妻子和母亲该做的一切。
我走到她身边。“许沁。”她切面包的动作停住了。“下周六。”我深吸一口气。
“下周六的课,我能……陪你一起去吗?”“我想去旁听。”厨房里,
只有面包机“嘀”的一声,跳了起来。许沁慢慢地,放下了手里的刀。她转过头,看着我。
那眼神,很平静。平静得让我害怕。“你去干什么?”她问。“我想……我想了解一下。
”我有些语无伦次。“我想了解你都在学什么,也想……学一学。”“学什么?
”“学怎么当一个好爸爸。”我说。“也学着,怎么当一个好丈夫。”许沁看着我。
看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会心软。但她没有。她只是摇了摇头。“不用了。”她说。
“那是我的课堂,不是你的。”“陈舟,你搞砸了你的生活,别再来搞砸我的。”她说完,
端起准备好的早餐,走出了厨房。把一盘三明治,放在儿子面前。“大宝,快吃,
吃完妈妈送你去幼儿园。”整个过程,她都没有再看我一眼。我被拒绝了。彻彻底底地。
被她关在了她的世界门外。我站在厨房里。看着她温柔地帮儿子擦掉嘴角的牛奶渍。
看着她耐心地回答女儿天马行空的问题。她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孩子。留给我的,
只有一座冰山。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信任这种东西,打碎了,就是打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