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手机屏幕。指尖发冷。屏幕上显示着银行入账短信。
“账户*7819于05月20日收到跨行汇款人民币1,000,000.00元。
备注:生日礼物。汇款人:沉砚。”今天是我生日。也是沉砚白月光的忌日。每年这一天。
沉砚都会给我转一百万。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万。像一笔精准的丧葬费。买断我的生日。
买我在这天安安静静。扮演一个活着的影子。手机又震了一下。是沉砚的特助发来的消息。
“明小姐,沉总吩咐,晚上七点,老地方见。请穿月白色旗袍,盘发,配珍珠耳钉。
司机六点到楼下接您。”月白色。盘发。珍珠耳钉。全是皎月生前最爱的打扮。皎月。
沉砚心尖上那抹死去的白月光。我是她的替身。一个签了三年合约的职业替身。
合约还有三个月到期。我走到衣帽间。巨大的落地镜映出我的脸。这张脸。有七分像皎月。
尤其是眼睛和侧脸轮廓。沉砚第一次见我。在嘈杂的夜总会后台。我刚卸完妆。
他捏着我的下巴。盯着我的眼睛看了足足一分钟。眼神像冰冷的探照灯。他说:“眼睛很像。
”“跟我三年。”“钱不是问题。”沉砚确实不缺钱。他是沉氏集团的掌权人。
钱多到能砸死人。我缺钱。很缺。我妈躺在ICU。一天的费用够我打一年工。我签了字。
成了沉砚圈养的金丝雀。一个按小时收费的高仿品。合约条款很清晰。随叫随到。
模仿皎月的言行举止。尤其在特定日子。比如今天。皎月的忌日。也是我的生日。
我必须穿成她。活成她。祭奠她。衣帽间里挂满了月白色的衣物。旗袍。连衣裙。甚至睡衣。
全是月白色。沉砚的品味。或者说。皎月的品味。我拉开最底层的抽屉。
里面藏着一个硬壳笔记本。深蓝色封皮。边缘磨得发白。这不是我的东西。是皎月的遗物。
沉砚把它交给我时。眼神像淬了毒的冰。“看看。”“学学。”“她喜欢写日记。
”“你最好也写。”“模仿要由内而外。”我翻开笔记本。娟秀的字迹。
记录着一个女孩短暂的一生。最新一页。日期是皎月出事前一天。只有一行字。
字迹被水晕开过。“沉砚,你是深渊,我逃不开。”我盯着那行字。心脏猛地一缩。
像被针扎了一下。突然。一张照片从笔记本夹层里滑出来。飘落在地毯上。我弯腰捡起。
是一张泛黄的旧照片。照片上是两个女孩。十四五岁模样。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
站在一棵巨大的槐树下。笑得没心没肺。左边那个女孩。眉眼弯弯。嘴角有颗小小的痣。
是皎月。右边那个……我凑近镜子。又低头看照片。右边那个女孩。短发。瘦得像豆芽菜。
眼睛很大。眼神倔强。那是我。李明澈。我死死捏着照片。指尖用力到发白。
记忆像开闸的洪水。轰然冲垮堤坝。那个夏天。蝉鸣聒噪。槐花落满小镇的青石板路。皎月。
那时她叫林小月。是隔壁班新来的转学生。瘦弱。安静。像只受惊的小鹿。
她总被几个高年级女生堵在放学路上。抢她午饭钱。扯她头发。有一次。我抄近路钻小巷。
撞见了。那几个女生正逼她跪在泥水里。我脑子一热。抡起书包就砸了过去。
书包里装着几块板砖。我准备拍蟑螂用的。混战。尖叫。板砖砸破了某个女生的头。
血流了一地。我们俩被请了家长。处分通知贴在公告栏。我和林小月。
成了“臭味相投”的坏学生。我们蹲在槐树下。她递给我一个洗得发白的旧手帕。
擦我嘴角的血。“疼吗?”她小声问。“不疼!”我龇牙咧嘴。“谢谢你,明澈。
”她眼睛红红的。“谢啥!以后姐罩你!”我拍胸脯。槐花落在她头发上。像细碎的雪。
后来。她爸妈离婚。她跟着妈妈走了。走那天。她塞给我这张照片。“明澈,别忘了我。
”她哭着说。“忘不了!你化成灰我都认得!”我梗着脖子喊。我们都哭了。再后来。
小镇拆迁。我家搬走。断了联系。我像被雷劈中。站在原地。浑身冰冷。沉砚。他找到我。
不是偶然。那双像皎月的眼睛……根本就是我的眼睛!他透过我。看的是皎月。
而皎月……她日记里写的“深渊”。是沉砚?沉砚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手机再次震动。屏幕上跳出沉砚的名字。我盯着那两个字。
像盯着一条毒蛇。深吸一口气。接通。“喂。”我尽量让声音平静。“看到短信了?
”沉砚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低沉。冰冷。像金属摩擦。“嗯。”“东西都准备好了?
”“嗯。”“明澈,”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今晚……乖一点。
”乖一点。像皎月一样乖。我捏着那张旧照片。指甲几乎嵌进掌心。“沉砚,”我开口,
声音有点哑,“你还记得林小月吗?”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时间像是凝固了。
只有电流微弱的嘶嘶声。过了几秒。或许更久。沉砚的声音传来。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
“谁告诉你的?”三个字。像三把冰锥。扎进我的耳朵。证实了我最坏的猜想。他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我是谁。知道我和皎月的关系。却把我当成一个赝品。一个祭品。
养在身边三年。“谁告诉你的?”他又问了一遍。语气更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
我猛地挂断电话。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咚咚咚!撞得肋骨生疼。不行。不能再待下去了。
合约还有三个月?去他妈的合约!沉砚就是个疯子!一个把活人当祭品的疯子!皎月的日记。
那句“你是深渊,我逃不开”。沉砚刚才的反应。都指向一个可怕的事实。皎月的死。
没那么简单!我必须跑!立刻!马上!一百万到账短信还在屏幕上亮着。像无声的嘲讽。
我冲到保险柜前。输入密码。哗啦。柜门弹开。里面堆着现金。金条。还有几本护照。
沉砚给的钱。我大部分存进了我妈的医疗账户。小部分换成硬通货。藏在这里。
以备不时之需。职业替身的自觉。我知道自己是什么。随时可能被丢弃的玩偶。
总要留条后路。我把现金塞进一个不起眼的旧背包。金条用几件旧衣服裹好。塞进背包底层。
护照。我拿出那本贴着我自己照片。名字却叫“林溪”的护照。沉砚准备的。
“方便带你出国。”他当时说。语气随意得像在说天气。现在想想。细思极恐。
我快速换上最普通的T恤牛仔裤。扎起马尾。戴上棒球帽。镜子里。
那个穿着月白旗袍、盘着发髻、戴着珍珠耳钉的“皎月”消失了。只剩下脸色苍白。
眼神惊惶的李明澈。我抓起背包。手机。钥匙。最后看了一眼那张旧照片。
把它塞进贴身口袋。开门。走廊空无一人。沉砚这处市中心的顶楼公寓。安保极严。
但平时只有我和一个定时来打扫的阿姨。沉砚很少来。除了……特定的日子。比如今天。
电梯平稳下行。数字不断跳动。我的心也跟着跳。手心全是汗。叮——一楼到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我压低头上的棒球帽。快步走向大厅侧门。那里通向后巷。比正门隐蔽。
“明小姐?”一个恭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像一道惊雷。炸得我头皮发麻。是沉砚的特助。
周谨。他怎么会在这里?!我僵在原地。没回头。“明小姐,沉总吩咐,请您回房间。
”周谨的声音平稳无波。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他走到我面前。挡住去路。
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沉总说,
您今晚有重要安排。”他微微欠身。姿态恭敬。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强硬。“让开。
”我盯着他。声音绷紧。“明小姐,请不要让我为难。”周谨纹丝不动。像一堵沉默的墙。
我攥紧背包带子。大脑飞速运转。硬闯?周谨看着斯文。但他是沉砚的心腹。身手绝不会差。
呼救?这栋楼是沉砚的产业。安保都是他的人。只会把我架回去。怎么办?
冷汗顺着额角滑下。“周特助,”我深吸一口气,试图谈判,“合约还有三个月,
我……”“明小姐,”周谨打断我,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我背后的旧背包,“沉总说了,
今晚过后,您想去哪里都可以。但现在,您必须回去。”他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指向电梯的方向。姿态优雅。却带着冰冷的命令。我看着他。又看向几步之遥的侧门。
门外的世界。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沉砚知道了。
他知道我起了疑心。知道我想跑。所以派周谨提前来堵我。“今晚过后”?过了今晚。
他想干什么?寒意像毒蛇。缠绕上我的四肢百骸。
皎月……也是在一个“重要安排”之后……死的?“如果我不回去呢?”我盯着周谨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问。周谨沉默了一下。脸上那层职业化的恭敬淡去。露出一丝真实的冷硬。
“明小姐,沉总的脾气,您清楚。”他声音压低,“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威胁。
***裸的威胁。空气凝固了。我站着没动。周谨也站着。像两座对峙的雕像。
大厅角落的安保人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朝这边看了几眼。
脚步声在空旷的大理石地面上回响。压抑得令人窒息。就在这时。
大厅正门厚重的玻璃旋转门。缓缓转动。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裹挟着室外的燥热和一种迫人的低气压。走了进来。深灰色高定西装。一丝不苟。
衬得他肩宽腿长。气场强大。正是沉砚。他比预定的时间。提前回来了!沉砚的目光。
像精准的探照灯。瞬间锁定了我。也锁定了我背后的背包。还有挡在我面前的周谨。
他脚步未停。径直朝我们走来。皮鞋踩在大理石上。发出清晰、规律、压迫感十足的声响。
哒。哒。哒。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神经上。周谨立刻垂首退开一步。“沉总。
”沉砚没看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直直落在我脸上。锐利。冰冷。带着审视。
像要穿透我的皮囊。看到骨头里去。“要去哪?”他开口。声音不高。甚至没什么起伏。
却像带着冰碴。砸在空气里。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脊背撞上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我……”喉咙发紧。“我问你,”沉砚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下来,
阴影将我吞噬,“要去哪?”他离得太近。身上那股冷冽的松木香。混着淡淡的烟草味。
强势地侵入我的感官。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我强迫自己抬起头。
迎上他的目光。“回家。”我说。声音有点抖。但努力稳住。“今天是我生日。
”“我想回家看看我妈。”沉砚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像冰面上裂开的一道缝。
露出底下更深的寒意。“生日?”他重复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我记得合约第一条。”“在合约期内。”“你的一切。”“包括时间。”“都属于我。
”他微微俯身。凑近我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激起一片战栗。“尤其是今天。
”“明、澈。”他清晰地吐出我的本名。像在宣判。我浑身一僵。血液似乎瞬间冻结。
他知道!他果然什么都知道!“沉砚!”我猛地推开他。用尽全力。像推开一块冰冷的巨石。
“我不是皎月!”“我是李明澈!”“你看清楚!”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带着绝望的尖利。角落里的安保人员立刻朝这边移动。周谨也上前一步。眼神警惕。
沉砚被我推得微微晃了一下。很快站稳。他抬手。制止了周谨和安保的动作。
那双黑沉沉的眸子。依旧锁着我。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愤怒?失望?
还是……别的什么?“我知道你是谁。”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李明澈。
”“十五岁在小镇槐树下。”“为了保护林小月。”“用书包砸破了三个女生的头。
”“被学校记大过。”他缓缓说着。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敲在我的记忆上。
“林小月走那天。”“你追着车跑了三条街。”“哭得像个傻子。”他看着我。眼神深处。
有什么东西在涌动。“这些,”他顿了顿,“我都知道。”我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你……”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所以,
”沉砚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再次将我笼罩,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笃定,
“你更应该明白。”“今晚。”“你必须代替她。”“完成她没做完的事。”代替她?
完成她没做完的事?皎月没做完的事……是什么?
她日记里那句“逃不开的深渊”……难道是指沉砚要她做的事?那件事……要了她的命?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咙。我摇头。拼命摇头。“不……我不……”话音未落。
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打破了紧绷的死寂。哒。哒。哒。节奏明快。
带着一种熟悉的韵律。我猛地转头。看向大厅入口。一个穿着米白色长裙的身影。
正从旋转门走进来。身姿窈窕。步履从容。光线勾勒出她完美的侧脸轮廓。当她完全转过身。
面向我们时。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空气凝固了。呼吸停滞了。血液冻结了。
我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张脸。那张……和我有着七分相似的脸!不。不是相似。
是几乎一模一样!除了她嘴角。那颗小小的。我无比熟悉的。痣。皎月?!
她……她不是死了吗?!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像海啸般将我淹没。我下意识地后退。
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生疼。沉砚的反应。比我更甚。他整个人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