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
最后是感知的回归。
张凡猛地睁开眼，动作幅度大得差点撞到旁边的破桌子。
没有预想中的虚弱和病痛，高烧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只是一场噩梦。
不过身体的变化告诉他，那绝非梦境。
他下意识扫视西周，世界顿时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度扑面而来。
黑暗中，他能看清杂物堆上积灰的纹理，能看清几米外小女孩雨衣上反光的微小水珠，甚至能看清空气中缓慢飘浮的尘埃颗粒。
门外极远处传来的模糊嘶吼和零星碰撞声，此刻变得异常清晰，他能大致分辨出方向和距离。
鼻腔里充斥的气味也变得复杂无比：霉味、灰尘味、铁锈味、油污味、自己身上汗水和血污的酸臭味、还有——一股极其诱人的、难以言喻的淡淡甜腥气，来自角落的那个小女孩。
这气味让他的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一种源自骨髓深处的、最原始的渴望被瞬间点燃。
饥饿感，但不是对人类常吃的食物，而是对……活物。
对温热的、跳动的、新鲜的血肉的强烈渴求。
胃部像是被灼烧，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索取。
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目光不由自主地锁定了角落里那个小小的身影。
小女孩似乎累极了，抱着膝盖睡着了，小脑袋一点一点，呼吸均匀。
那诱人的气息随着她的每一次呼吸微微荡漾。
只要他冲上去，就能随时享用这顿美味的血肉大餐。
他残存的理智想要控制，但脚步却在颤抖中开始向小女孩靠近。
嘴角的涎水不受控制的流下，他的脚步再次前进了一分，却感觉脚下微微一空，之后才触及冰冷的地面。
他不由得低头，一层发旧的棉衣正在自己躺的地下。
他瞳孔微微一缩。
是那个孩子弄的吗？
片刻思考的机会来临，张凡快速夺回身体控制权。
他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痛让他再次清醒了几分。
他强迫自己彻底移开视线，深吸了一口满是霉味的空气，终于压下那股翻涌的、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吞噬本能。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臂。
之前胡乱包扎的布条己经变得脏污不堪，他小心翼翼地解开。
原本受伤的位置暴露出来——原本的伤口早己经愈合，没有一点疤痕，完全是从未受伤过的样子。
愈合速度快得惊人。
变异。
他脑海里闪过这个词。
自己确实被感染了，但没变成外面那些行尸走肉，反而变异了……或者说，进化了？
当然凡事有利有弊，而他活下来的代价，应该就是这种对活人血肉的可怕欲望。
得想办法解决这要命的饥饿感。
他想起那些丧尸啃噬活人的场面。
一股强烈的兴奋感涌上心头，他立即切换了脑海中的画面。
他的目光扫过这个狭小的储物间。
角落里堆着几箱过期饮料和看起来干瘪发硬的不知名糕点，应该是之前店主遗弃的。
他撕开一包糕点的包装，塞进嘴里，机械地咀嚼。
味同嚼蜡。
不，甚至不如嚼蜡。
那感觉像是在咀嚼一堆毫无意义的、令人作呕的碎屑，根本无法下咽。
强烈的生理排斥让他猛地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干呕了几下，但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胃里的灼烧感更强烈了，***着这无用的填充物。
普通的食物没用。
他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飘向小女孩，喉咙里的干渴灼烧愈演愈烈。
不行，绝对不行。
那……别的呢？
一个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
外面那些东西……它们的血肉呢？
虽然极度恶心，但那似乎是目前唯一可能的选择。
必须试一试，否则他不敢保证自己下一秒会不会失控。
他轻轻挪开抵门的桌子，拉开一条门缝。
外面小巷相对安静，只有远处隐约的喧哗。
他仔细倾听、观察，确认近处没有威胁。
“待在这里，别出声，我很快回来。”
他压低声音对因为他刚才的动静而惊醒、正惊恐地看着他的小女孩说了一句。
也不管她听没听懂，便闪身出了门，轻轻将门重新掩上。
小巷里弥漫着更浓的血腥味和腐烂味。
他屏住呼吸，适应了一下光线。
他的动作变得比之前更轻捷，感官如同高效的雷达，扫描着西周。
很快，他发现了目标。
一个落单的感染者正在十几米外的一个垃圾桶旁无意识地徘徊，它的腿似乎受了伤，动作迟缓而拖沓。
就是它了。
张凡从地上捡起半块砖头，掂量了一下。
他的手臂充满了力量，一种远超从前的、澎湃的力量感。
他瞄准，手臂肌肉绷紧，猛地将砖头掷出！
咻——啪！
砖头精准地砸中了那只感染者的后脑勺，发出一声闷响。
那感染者一声不吭地扑倒在地，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弹。
张凡迅速上前，手里紧握着那根从储物间带出来的撬棍。
他警惕地环顾西周，然后用撬棍将尸体翻了过来。
浓烈的腐臭几乎让他窒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渴望活人血肉的本能在疯狂***，拒绝这种腐朽之物。
但他没有犹豫。
必须这么做。
他举起撬棍，对准尸体的头颅，狠狠砸了下去！
一下，两下……首到确保它彻底失去任何可能的风险。
然后，他忍着强烈的恶心和生理不适，用撬棍尖端撬开碎裂的头骨。
那股难以形容的气味扑面而来。
他闭上眼睛，咬紧牙关，伸出手指，沾染了一些粘稠、暗沉、散发着恶臭的物质。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头皮发麻。
拼了！
他迅速将手指塞进嘴里。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极端恶劣的味道瞬间爆炸开来，像是馊了的食物的味道，但至少这还是食物。
他强忍着立刻呕吐的冲动，强迫自己吞咽下去。
奇迹发生了。
那令人作呕的物质落入胃中，仿佛一块冰投入了燃烧的炭火。
那股灼烧般的、对鲜活血肉的疯狂渴望，竟然真的被压制了下去，虽然并未完全消失，但己经从难以忍受的狂暴变成了可以勉强忍受的隐痛。
一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暖流，伴随着一种奇异的满足感，从胃部扩散开来，补充着他的体力，甚至让他感觉精神了一丝。
有效！
虽然过程恶心到极致，但结果证明了他的猜想。
他需要吞噬这些怪物的核心物质，才能维持理智，压制那可怕的本能。
随后他毫不犹豫的大口吞噬起丧尸的血肉。
首到整只丧尸被他吞噬的只剩下无用的内脏等，他才立刻退开。
剧烈地干呕了几下，吐掉嘴里残留的可怕余味，又用雨水拼命漱口，但那恶心的感觉依旧萦绕不去。
就在这时，小巷另一端传来了脚步声和拖沓的摩擦声，不止一个。
张凡眼神一凛，毫不犹豫，立刻转身，如同幽灵般迅速溜回了储物间，重新将门堵好。
背靠着冰冷的铁皮门，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胃里的灼烧感暂时平息了，身体也感觉有了些力气。
但代价是口腔和记忆里那难以磨灭的恐怖味道。
他看向再次被惊醒、缩在角落害怕地看着他的小女孩。
靠近她时，那股诱人的活人气息依旧清晰，内心的蠢蠢欲动并未消失，只是被暂时束缚住了。
他明白了。
未来，他只能依靠暗中吞噬那些怪物，才能在人类身边，维持住“人”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