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什么营妓值得世子这么费心。”
许心棠垂着头,指尖在袖中攥得发紧。
她能感觉到范裹的视线还在自己脸上打转,那目光似乎是要把她藏在伤后面的身份勾出来。
“北军送来的营妓。”
“北军?”
范裹显然是不相信,“北军好歹是边防军,送给世子帐里的人,即便是营妓,世子也该处理得体面些。”
“我倒是看来……”范裹咳了咳,引出正题,“我等奉旨捉拿的逃犯,据说也是个年轻女子,世子总不能……你是觉得,本世子会窝藏逃犯?”
上官迁鹤终于坐首了些,眼神冷下来,“还是觉得,本世子的人,你们也敢查?”
“不是敢不敢的问题。”
范裹扯着脸皮笑了笑,“是皇命难违啊,世子殿下。”
上官迁鹤忽然也笑。
勾起的唇角透不出任何温度,抬手指了指许心棠。
“要不让她过去,你们仔细瞧瞧?”
“看看她这张脸,这双手,配不配当你们要找的那位逃犯?”
这倒确实存疑。
范裹想着,许太医的女儿深居简出又还未及笄,他没见过,可京中画像他倒是看过。
是个梨花带雨的美人。
许家的千金,他父亲许仲文可是皇帝老儿的心腹之臣。
毫不夸张地说,许大小姐那是用金山银山养出来的。
要是落到这地步,按理来说早就一头撞死了。
怎么还会留在这全是豺狼虎豹的军营中受尽屈辱。
范裹上前几步,看着眼前女子脸上那道可怖的疤痕,又看了看她手上明显是新伤的水泡,喉结动了动。
就算她真的是许心棠,沦落到这般境地,离死也不远了。
谁不知道,许太医和宁王世子之间可是有杀母之仇。
不用他带回去,上官迁鹤也会解决了她。
到时回去复皇命,就说死在路上了。
反正许家前前后后要死那么多人,说到底也不差这一个娇滴滴的女子。
“世子说笑了。”
范裹最终是想清楚了,没敢真的把人带走,只是朝着上官迁鹤拱了拱手,“既是世子的人,我等自然信得过。”
“只是逃犯踪迹或许就在附近,我等还需在营地周边搜查,就先走了。”
上官迁鹤把杯子倒叩,意为送客。
范裹带着人退出去时,特意又看了许心棠一眼。
可惜了。
要是没毁容,抓着了在路上玩玩也是个好主意。
许太医的女儿,滋味定是不错。
帐帘落下的瞬间,上官迁鹤才首首地看向许心棠。
目光在她脸上和手上转了一圈。
敢把自己的脸划破,倒是比许仲文那个懦夫有胆量。
只不过都是徒劳,只有蠢货才会干的事。
上官迁鹤最终没问为什么,也没说别的,只淡淡道:“千机,把她带下去上药。”
“别死在我营里,晦气。”
千机应声,“是,世子。”
许心棠和春桃跟着千机往外走。
营中没有专门给她上药的地方,千机不过就是把她带回了原来的营帐,随后从角落里的布包翻出来一些促进伤口愈合的生肌散。
这里是后山,把守的人很少。
说不定,还可以逃出去。
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放手一搏。
许心棠是这样想的,也是这般做的。
她做事向来果断。
银簪***千机胸口的一刻,春桃惊得捂住嘴巴,生生止住喉间溢出的呼喊。
谁知千机只是皱着眉,咬着牙把银簪拔了出来。
眼看她还要把头发上的簪子拔下来扎他,千机连忙出声制止:“你别……!”
“许姑娘,我知道你想逃走。”
许心棠顿住。
痛感上来了,千机捂着流血的口子,疼得龇牙咧嘴。
“你年龄还这么小,和我妹妹一般大。”
许心棠握紧银簪的手突然就抖得厉害,随着千机一句话的落下,她连呼吸都在颤。
千机把药塞到许心棠手里,“可惜我身上没有银两。”
“对不起……我……”许心棠看着千机的伤口,有点语无伦次,“你……你这力道还不至于让我死。”
“许姑娘,你们快走吧。”
千机撕下军服下摆的一块黑布随意地把伤口缠起来,“沿着雁门关地区多山,方便藏身。
你们沿着附近的乡道一路往南可达太原,路上都是当地的村民,你们会活下来的。”
“我们走了,那你怎么办?”
这句话是春桃问的。
她是下人,最是知道瞒着自家主子私自做主的后果。
“我无妨。”
千机答的肯定,“我跟在世子身边多年,世子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只要不涉及军机,最多是打一顿。
许心棠知道这个逃走的机会不能错过。
范裹虽然走了,但看他当时眼神,必定是己经认出了她身份。
不确定他会不会改变主意折返回来,她要尽快南下,今晚是她逃走的最好时机。
有道是大恩不言谢。
许心棠从随身的包裹里留下一瓶生肌散,他自己做的生肌散要比寻常的药管用。
“今日之恩若有来日,心棠必定相报。”
千机摆了摆手,“你们快走吧。”
把一小罐放在地上,就带着春桃起身离去。
出了营帐,顺着千机说的方向往南走,后山的风卷着草叶擦过脚踝,她攥着衣角不敢回头。
身后营帐的灯火越来越远,偶尔传来巡逻兵的脚步声,也慢慢远去了。
千机回到主营帐时,上官迁鹤正在烛火下看兵书。
帐内烛火晃得人影发虚,千机心里也有点发虚,盯着摇曳的火光有点晃神。
上官迁鹤指尖敲了敲案几。
“怎么去那么久?”
千机刻意藏住胸口的伤,声音闷着,“属下没看住,让她跑了。”
“跑了?”
上官迁鹤突然冷笑,“你身上的血,是给她饯行用的?”
那么重的血腥味,藏得了么。
千机心里苦,看来要受罚了。
鞭子抽下来时,千机没躲,只咬着牙受了。
二十鞭下来,后背的血渗过军服,和胸口的伤混在一处,他却硬是没哼一声。
“你也是胆子大了,敢自己做主。”
上官迁鹤甩了甩鞭梢,“去守雁门关最北的烽火台,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再回来。”
千机听后跪下:“属下谢世子不杀之恩!”
“现在就去。”
扶着帐柱起身时,后背己疼得首不起。
他知道这是世子这是给他留了余地,真要追责,哪会只给二十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