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里己经热闹起来,场务扛着轨道来回跑,化妆师在给演员上妆,道具组的人忙着摆放布景,空气中弥漫着化妆品、油漆和早饭剩下的油条味,乱得像个集市。
陈青抱着林晓蔓的剧本和保温杯,紧紧跟在她身后,生怕走散。
保温杯里是她凌晨五点起来熬的枇杷膏水 —— 昨天林晓蔓试装时,穿了一下午厚重的襦裙,嗓子哑得厉害,说台词都带着气音。
“青子,这边!”
林晓蔓在服装间门口停下,挥手叫她。
她今天穿的是女三号的戏服,米白色的襦裙,领口绣着浅青色的缠枝纹,裙摆沾了点灰尘 —— 刚才走路时不小心蹭到了道具箱。
她眼下的乌青比昨天更重,显然又没睡好,手里攥着发冠,眉头皱着:“快帮我看看这发冠,总觉得歪着,化妆师忙着给苏雅琪弄造型,没空理我。”
陈青赶紧跑过去,踮起脚帮她扶正镶珠的发冠。
发冠上的珍珠有点沉,压得林晓蔓的头发往下塌了点。
陈青的手指碰到林晓蔓微凉的耳垂时,对方瑟缩了一下,像被烫到似的。
“林小姐,您很紧张吗?”
陈青轻声问,注意到林晓蔓的手背上有几个浅浅的红痕 —— 像是自己掐出来的。
“何止紧张。”
林晓蔓苦笑,声音压得很低,怕被旁边的人听见,“女三号的戏服都这么重,真不敢想女一号穿什么。”
她瞥了眼服装间里面,苏雅琪正坐在化妆镜前,化妆师围着她转,手里拿着一支累丝嵌宝凤钗,金光闪闪的,一看就价值不菲。
苏雅琪对着镜子比划着凤钗,嘴角扬着,金色的裙摆扫过旁边的道具桌,带倒了两个花瓶,却没人敢说什么。
陈青没接话,低头翻开手里的剧本。
林晓蔓的标注密密麻麻,有的台词旁画着哭脸,有的用红笔写着 “这里要收着点情绪”,还有些地方贴了便利贴,记着 “和公主对戏时,眼神要带点羡慕”。
在一场公主请安的戏旁,她用荧光笔标了个大大的问号,旁边写着 “这样行礼对吗?
会不会太生硬?”。
“林小姐,这个……” 陈青指着剧本里的动作描述,“宋代公主要行‘肃拜’礼,应该双手交叠放在左腰,然后低头,不用屈膝。
剧本里写的‘屈膝颔首’,其实是唐代的礼仪,有点不对。”
她边说边比划,师范时学的《中国古代礼仪》课件突然变得鲜活起来 —— 当时她为了期末作业,还特意查了很多宋代礼仪的资料。
林晓蔓眼睛亮了亮,凑近了点:“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大学时选修课学过,老师还让我们演过《朱子家礼》的片段。”
陈青有点不好意思,“我还在图书馆借过《宋代宫廷礼仪考》,里面写过公主的礼仪规范。”
“那你教教我?”
林晓蔓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有点吓人,“要是行礼错了,肯定又要被张导骂。
他最看重这些细节了。”
陈青点点头,拉着林晓蔓躲到服装间的角落 —— 那里堆着几个空的戏服箱子,没人注意。
她放慢动作,一步一步教林晓蔓:“先双手交叠,右手在上,左手在下,放在左腰这里,然后慢慢低头,腰背要首,别驼背…… 对,就是这样,眼神要平视前方,不能往下看……”林晓蔓学得很认真,一遍一遍地练,额头上都渗出了细汗。
陈青看着她的样子,突然觉得,林晓蔓其实很在意这个角色,不是像表面上那么无所谓。
两人正练着,外面突然传来 “哗啦” 一声巨响,接着是场务的惊呼:“小心!”
陈青和林晓蔓赶紧跑出去,只见苏雅琪的凤钗勾住了布景的帷幔,整块纱帘塌了下来,差点砸到旁边的灯光设备。
导演张默的怒吼声立刻穿透人群:“都干什么呢!
开机第一天就出乱子?!
道具组怎么回事?
帷幔都没固定好?
还有你,苏雅琪!
戴个凤钗都不安分,想毁了整个剧组吗?!”
苏雅琪脸色白了白,却没道歉,只是娇滴滴地说:“张导,我不是故意的,这凤钗太沉了,不小心勾到的嘛。”
她身边的助理赶紧帮腔:“是啊张导,雅琪姐也是第一次戴这么重的首饰,没注意。”
张默气得脸都红了,却没再骂下去,只是挥了挥手:“赶紧把帷幔重新挂好!
耽误了拍摄进度,谁都别想好过!”
陈青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往林晓蔓身后躲了躲。
林晓蔓却按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声音有点发颤,手心却比陈青的还烫:“别怕,剧组都这样,张导就是脾气急,没坏心眼。”
陈青抬头看林晓蔓,她的脸色也发白,却还在安慰自己。
陈青心里有点酸,悄悄握紧了林晓蔓的手 —— 她想告诉林晓蔓,其实她也可以不用这么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