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闭关了，你好好休息。”她的声音清冽的似那飘雪。

他抬眸望向她惊艳出尘的脸庞。

真是无可挑剔的美，远山眉黛，玉面桃腮，樱唇晶莹流艳。

一身蓝色衣裙衬托出清冷出尘的气质，银色长发如月光倾泻，肌肤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眉眼间带着生人勿近的冷意。

她的一双眼睛里。

太冷！不含任何感情，瘆得人发抖。

他喊住了她，“月寒霜。”很浓重的情绪。

“嗯？”她顿住脚步，神色淡然，不懂他为何气愤。

她也没问缘由，似是在等他下文。

“嫁给我你可曾后悔？”他忍了又忍，最终问了出来。

年少时她对他的关心和爱护让他以为她是喜欢他的，于是倾尽一切只为讨她欢心。

只是……

那个时候他还不太明白，他以为她只是还没有准备好，他也以为日久必能生情。

月寒霜敛了敛眼眸，神色古井无波。

“很难讲吗？”他一心都在月寒霜身上，但是真的累了。

沉默片晌她离开了。

她就是这样，遇到没有办法回答的，或者是不知道如何回答的都会选择逃避。

窗外大雨倾盆，重重的落在了地上，似他的心情一般。

天公不作美。

他14岁被父母送到她这里，前几年对他很好，对旁人从来都是清冷的月寒霜仅仅只对他一人露出别样的情绪。哪怕是生硬的一丝微笑就能让他开心一整天。

20岁结成道侣后，她变了，变得越来越冷淡。

他以为他是不同的，没想到在她眼中，他与众生都是一般。

所谓的不同，也只是他的父母曾救过月寒霜一命，或许是20岁结成道侣的时候，这救命之恩就还完了。只是不喜欢，为什么不说呢，我又怎么会强迫你。

施舍的爱，我不需要。

轰隆！

窗外雷声大作，乌云翻滚，昏暗的天空中有一道人影盘坐着，是月寒霜在渡劫。

空中粗壮的黑色劫雷一道道汇聚着，这画面宛如天罚一般。

既然不爱，我放过你。月寒霜，这算我还你的，我累了。

看着劫雷马上要劈在月寒霜身上，云墨没有意思犹豫，直接冲了上去。

哗啦——

雷霆汇聚中，黑色的劫雷将他淹没，不见踪影，好似这世间他从未来过一般，踪迹被劫雷和雨声冲刷干净。

“不要！”月寒霜心口一阵绞痛，眸光颤栗。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不会的

“公子！”一道穿着黑色衣裙，手持白色灵剑的女子疾驰而来。

来的这个正是云墨从小到大的侍女，云瑶。只不过自从云墨成婚后就没见到过她了，一直在闭关。

看到眼前之景的云瑶三千青丝在呼吸间淬成银白，两行血泪划过瓷白的脸颊。

冰冷的雨丝斜织着，抽打在云瑶苍白如纸的脸上，混合着血泪滑落。她踉跄的走向月寒霜，视线模糊，唯有前方那个身影——月寒霜——清晰得如同刻在骨血里。

“噗嗤！”

剑锋精准地、带着狠厉，刺穿了月寒霜的左肩！温热的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她素白的衣衫。

随后一掌拍出，狠狠地印在月寒霜的胸口。

“砰！”

月寒霜如断线的风筝般被拍飞出去，重重摔在几步之外的泥水里。

“噗——！”

一大口鲜血从月寒霜口中喷涌而出，溅在冰冷的泥地上，迅速被雨水冲淡。她蜷缩着身体，剧烈地咳嗽，每一次抽动都牵动着肩上的剑伤，带来钻心的疼痛。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脸颊，狼狈不堪。

冰冷的雨水砸在云瑶的身上，她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踉跄都要猛烈。那不是脱力，而是积压了太久太久的痛苦、绝望和滔天的委屈，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她抬起头，雨水混着血泪在她脸上肆意横流，那双空洞的眼睛此刻燃烧着比恨意更灼人的悲愤，死死钉在月寒霜身上。

“你……”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胸腔里硬生生挤出来，带着血沫的气息，“你不是答应我……”她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用尽毕生的力气嘶喊出那个折磨了她三百年的灵魂拷问：

“——好好保护他的吗？！”

这声质问如同惊雷，撕裂了风雨的死寂。

“我为了不打扰你们……”她的声音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我强忍着思恋……一直在后山闭关……像个傻子一样！我真以为……真以为成全你们就是最好的……”

她的目光死死锁住月寒霜染血的脸，那眼神里是洞穿一切的冰冷：

你真以为……我不知道这三百年……你是怎么对公子的吗？！”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泣血而出，伴随着无法抑制的呜咽。她整个人都因为这巨大的悲恸而蜷缩起来，三百年的隐忍、心如刀割的思恋，在这一刻化作了最尖锐的控诉，刺向地上那个伤痕累累的人。

三百年前，当云墨那双曾温柔注视过自己的眼眸，最终只盛得下月寒霜一人时，云瑶就知道自己输了。输得彻彻底底。她记得自己是如何强忍着心被撕裂的痛楚，私下去找了月寒霜。没有争吵，没有哭诉，只有一句托付：“好好待他，护他周全。” 然后，她便将自己关到了后山那冰冷的洞府。闭关？是逃避，是成全，更是炼狱！三百年枯寂岁月，她的神识从未有一刻真正离开过云墨的身影。她看着他笑，看着他皱眉，看着他……在月寒霜身边日渐沉默、憔悴，最终……

“如果不是怕公子伤心，我早就出关把你杀了。难道公子对你不够好吗！”

“你看好了，这都是你，都是因为你害死了公子。”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对不起，不是这样的，将他还给我好不好，我一定好好对他。”此时的月寒霜好似疯魔了一般，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疯狂，那原本美丽的脸庞此刻变得扭曲而狰狞。

“闭嘴！***！”云瑶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凌，刺骨寒心。她猛地一剑刺向月寒霜，那剑身上还残留着月寒霜肩头的血。没有半分犹豫，没有一丝怜悯，她凝聚起体内最后、也是最狂暴的力量，化作一道决绝的寒光——

“噗——！”

比之前刺穿肩膀更加沉闷、更加令人心悸的声音响起。

长剑，精准地、无情地，贯穿了月寒霜的心脏！

月寒霜的身体猛地一僵，所有的挣扎和话语瞬间凝固。她那双充满了震惊、不甘、痛苦……死死地、直直望向云瑶，又仿佛穿透了她，望向某个虚空。鲜血如同泉涌般从胸口和口中喷出，她伸向虚空的手无力地垂下，最后一丝生机在她眼中迅速流逝，彻底沉寂下去。

云瑶踉跄着后退一步，长剑脱手，“哐当”一声掉落在泥泞里。她仿佛感觉不到自己手臂的剧痛，也感觉不到刺骨的冷雨。世界在她眼前褪去了颜色和声音，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白。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托起，缓缓升至断崖上方的虚空之中。狂风不知何时已经停歇，只剩下微弱的、带着血腥气的风，轻轻撩动着她不知何时已变得纯白如雪的长发。那白发，是心死，是生命之火即将燃尽的征兆。她悬浮在那里，身影单薄得如同秋风中最后一片枯叶，孤寂、脆弱，又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凄美。

她的目光空洞地投向远方，仿佛穿透了云雾，看到了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冰冷的雨水划过她苍白透明的脸颊，却冲不散眼中浓得化不开的哀伤与眷恋。

“公子……”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又带着无尽的委屈和心疼，“你怎么这么傻……为了月寒霜这个贱女人……连命都不要了……”每一个字都像在泣血。“当初……当初我就应该……不顾一切地向你表明心意的……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巨大的悔恨几乎将她淹没。

她缓缓低下头，目光似乎落在了下方月寒霜失去生息的躯体上，又似乎什么也没看。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病态的温柔和解脱：

“你不要怕……公子……不要怕……” 她轻声呢喃，像是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你看……我已经把那个害死你的贱女人杀了……她再也伤不到你了……” 她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苍白而诡异的微笑。

“我马上……就下来陪你了……”

说完这句，她眼中最后的光彩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对解脱的渴望。

“下辈子……”她闭上眼睛，一滴血泪滑落，却在坠落的瞬间被无形的力量蒸发。她的声音带着最卑微、最虔诚的祈求，消散在风里：

“如果……如果还能遇见公子……”

“求你……回头看我一眼……好不好？”

“我真的……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公子啊……”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纯净却狂暴无比的灵火猛地从她心***发出来！那不是凡火，是她燃烧自己最后的精血与毕生修为所化的灵火。

轰！

刺目的白光瞬间吞噬了她的身影。火焰如同最圣洁也最绝望的莲花，在她周身怒放。

那纯白的身影在耀眼的灵火中迅速变得透明、虚幻。

没有痛苦的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和……终于能去追寻他的释然。

风，吹散了灰烬。

灵火的光芒渐渐黯淡、收缩，最终连同那个纯白的身影一起，化作无数细碎的、带着微光的尘埃，被最后一丝微风吹起，飘飘荡荡，无声无息地消散在冰冷的雨幕和苍茫的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