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爸要娶那个保姆！”陈子强的手机差点脱手。“什么？”“赵梅！他要和赵梅结婚！

”引擎轰鸣。陈子强一脚油门，冲进夜色。01门猛地打开。陈子慧满脸涨红，

一把将他拉进门。“人在里面！”她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看着老实，手段真高！

”客厅里。父亲陈建国坐在旧藤椅上，脊背僵硬。赵梅缩在沙发角落，低着头，

像一尊沉默的阴影。“爸。”陈子强坐下，目光如刀，刮过赵梅。陈建国喉结滚动。“嗯。

”“您要结婚？”“是。”陈建国抬头，眼神执拗。“搭个伴，过日子。

”陈子慧忍不住尖叫。“搭伴？您知道她底细吗！”赵梅的肩膀颤了一下。陈子强按住妹妹。

他抽出文件，推到茶几中央。《婚前财产公证协议》。白纸黑字，冰冷刺眼。

陈建国的脸瞬间铁青。“什么意思？”“意思很简单。”陈子强声音平静。

“您的房子、存款，是我妈留下的心血。”“不能便宜外人。”他转向赵梅，放缓语速，

字字清晰：“赵阿姨，别介意。”“只是程序。”他又抽出一张纸。《家庭物品清单》。

房产证、存折、老家具…列得清清楚楚。空气凝固。陈建国的手指开始发抖。

羞辱感扼住他的喉咙。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老了。连选择陪伴的权利，

都要被如此解剖。这时——赵梅抬起了头。没有愤怒，没有委屈。只有深不见底的疲惫。

她掠过那份主协议。拿起了清单。她的目光细细扫过纸面。像在寻找遗失的珍宝。许久。

她抬眼，看向陈子强。声音很轻，却砸在每个人心上：“协议…我签。”“能加一条吗？

”指尖点向清单末尾。“把我带来的旧东西…写进去，归我。”她顿了顿。

“一本牛皮笔记本。”“一盒旧磁带。”“就这些…不值钱的。”---02“什么笔记本？

”陈子强一把抓过清单，目光锐利。“您最好说清楚。”赵梅垂下眼睑。

“就是我儿子…以前用的本子。普通的牛皮封面。”陈子慧立刻插话，语带讥讽。

“里面夹着存单？还是金叶子？”“没有。”赵梅摇头，声音很轻。

“就是些…孩子胡乱写的旧东西。”“旧东西？”陈子强身体前倾，施加压力。“什么内容？

账本？日记？”“……笔记。”赵梅的手指微微蜷缩。“他学桥梁的…上面是些计算。

”陈建国猛地抬起头。桥梁？他看向赵梅，眼神里第一次有了诧异。

陈子强敏锐地捕捉到了父亲的变化。他心一沉。有问题。“磁带呢？”他追问，

“里面录了什么？”赵梅的肩膀绷紧了。“……老歌。”“哪年的？”“……记不清了。

”“哼。”陈子慧抱臂冷笑。“怕是别有用心吧。”“子慧！”陈建国低喝一声，眉头紧锁。

陈子强抬手，制止妹妹。他盯着赵梅，试图从她脸上找出破绽。只有平静的哀伤。

这让他更加不安。“好。”他拿起笔，在清单末尾唰唰添上一行。旧牛皮笔记本壹本，

旧磁带壹盒——归属：赵梅。笔尖划破纸张。“写上了。”他把清单推回去，

声音冰冷。“现在，能签协议了吗？”赵梅看着那行字。缓缓地，点了点头。

陈子强将主协议翻到最后一页。“在这里，签字。”赵梅接过笔。笔尖悬在纸上，微微颤抖。

陈建国看着她的侧影。看着那支沉重的笔。看着子女戒备的眼神。他忽然觉得无比疲倦。

这本该是…一份期待。如今却像一场审判。“啪。”赵梅放下了笔。名字已经签好。工整，

却透着无力。陈子强仔细检查签名，收起协议。“明天去做公证。”他站起身，

语气不容置疑。“现在，是不是该把您那些‘旧东西’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赵梅下意识地，用手护住了身旁那个旧的布行李袋。陈子强的目光，立刻锁定了那个动作。

---03“打开。”陈子强指着布袋，声音不容置疑。赵梅没动。手指紧紧攥着袋口，

指节发白。“心虚了？”陈子慧伸手就要去夺。“我自己来。”赵梅哑声说。

她慢慢打开布袋。动作迟缓，像在揭开伤疤。里面是几件叠好的旧衣服。一个木梳。

还有一本深棕色的牛皮笔记本。陈子强一把抽出笔记本。封面磨损，边角泛白。他快速翻动。

纸张哗哗作响。赵梅的目光紧跟着他的手。嘴唇抿成一条线。

“全是数字和图形……”陈子强皱眉，看不懂那些复杂的公式和草图。“夹层！

看看有没有夹层！”陈子慧在一旁催促。陈子强捏着书脊，用力抖了抖。什么都没有掉出来。

“哼。”他烦躁地合上本子，扔回赵梅面前。“一堆废纸。”赵梅立刻伸手接住。

小心翼翼地拂去封面上不存在的灰尘。像在抚摸婴儿的脸颊。“等等。

”一直沉默的陈建国突然开口。他站起身，走到赵梅面前。目光落在那个笔记本上。

“能……给我看看吗？”他的声音有些异样。赵梅抬起头，看着他。眼神复杂。有哀伤，

有一丝恳求，还有……别的什么。她迟疑着，将本子递过去。动作郑重。陈建国接过。

戴上了老花镜。他翻得很慢。一页，一页。那些力线图，

那些结构方程……他的呼吸渐渐粗重。翻到某一页时。他的手猛地顿住。瞳孔骤然收缩。

纸上，是一座桥梁的设计草图。线条流畅，构思精巧。旁边，

写着三个稍显稚嫩却有力的字：爱情桥。陈建国的脸色霎时变了。拿着本子的手，

微微颤抖起来。“爸？”陈子强察觉到不对。“怎么了？这图有问题？”陈建国恍若未闻。

他的指尖抚过那条独特的主拱轴线。

喃喃低语：“……不可能……”---04陈建国猛地转身。走向书房。脚步又急又重。

“爸！”陈子强追上去。“那图到底怎么回事？”陈建国像没听见。他拉开书柜玻璃门。

手指在泛黄的资料间急速翻找。纸张哗啦作响。陈子慧凑近赵梅，压低声音。“你搞什么鬼？

”赵梅只是望着书房方向。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找到了！”陈建国抽出一本旧期刊。

抖着手翻开某一页。他的目光。在期刊和笔记本草图间来回移动。呼吸越来越急促。

“像……太像了……”他喃喃自语。“但这不可能……”陈子强夺过期刊。

瞥了一眼出版日期。——三十多年前。“爸！说清楚！

”“这个结构……”陈建国指着期刊上自己的论文。又指向笔记本草图。

“核心构想……几乎一样。”他看向赵梅，眼神锐利。“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赵明轩。”赵梅轻声答。“他看过这篇？”“他……很崇拜您。”赵梅低下头。

“您的论文，他反复读……都翻烂了。”陈子慧嗤笑一声。“抄袭？”“不！

”陈建国突然提高音量。“是发展！是完善！”他眼中闪着激动。

“我的构想太理想化……当年没通过。”“可他……他解决了关键问题！

”他看向那本笔记本。眼神变得复杂。有震惊，有赞赏，更有深深的惋惜。

“他是个天才……”陈建国喃喃。陈子强皱眉。他拿起那盒旧磁带。“这里面又是什么？

”“你儿子的情歌？”赵梅身体一颤。“别……”“现在就听听。

”陈子强走向角落的老式录音机。“求你……别……”赵梅想阻拦。被陈子慧挡住。

磁带推进卡槽。按键按下。沙沙声后——一个清朗的男声响起。“妈，今天感觉好点了吗？

”“我发工资了，给您买了新羊毛衫。”声音带着笑意。赵梅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

“最近在跟一个大桥项目。”“等完工了，我一定带您去看。

”“就那座……我跟您提过的‘爱情桥’。”录音里，年轻人顿了顿。声音更柔。“妈，

等我。”“很快……”“咔。”陈子强按停了录音。一片死寂。只有赵梅压抑的抽泣。

陈建国站在原地。看着那台录音机。仿佛透过它，看到了那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

和他未竟的桥。---05螺丝刀轻轻拧动。陈建国低着头。花白的发丝垂在额前。

他手中的旧收音机外壳已经打开。露出密密麻麻的线路。赵梅坐在一旁。默默看着。

她的呼吸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这里。”陈建国突然开口。他用镊子点着一处焊点。

“接触不良。”赵梅微微倾身。看了一眼。点点头。没有说话。陈子慧从厨房门口探出头。

皱紧眉头。“爸！你修它干嘛？”“坏了就扔了。”陈建国没回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能修好。”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反驳的意味。陈子慧瞪了赵梅一眼。悻悻缩回头。

收音机里。电容器的金属脚被扳正。陈建国用万用表测试着。电流声断断续续。

“他……”赵梅忽然出声。声音很轻。“也喜欢弄这些。”陈建国的手顿了顿。“明轩？

”“嗯。”赵梅的目光落在那些线路上。眼神飘远。“小时候……拆了家里好多电器。

”“差点挨打。”陈建国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又淹没在皱纹里。

“搞工程的……”“都这样。”他换了一个电容。动作熟练。焊接锡丝融化。

冒出细微的青烟。气味弥漫在空气中。赵梅深吸一口气。像在回忆什么。

“他说……”“您那篇关于悬索桥振动的论文……”“救了他的毕业设计。

”陈建国的手停在半空。他抬起头。第一次真正看向赵梅的眼睛。“他……提到了哪一部分？

”“附录三。”赵梅毫不犹豫。“非线性阻尼系数的修正公式。”陈建国怔住了。那个细节。

连评审专家都曾忽略。窗外。天色渐暗。陈建国拧紧最后一颗螺丝。合上后盖。“试试。

”他把收音机推过去。赵梅伸手接过。指尖不经意相触。两人同时缩回。收音机里。

调频旋钮转动。沙沙声后——一段熟悉的旋律流淌而出。正是那盘磁带里的民歌。

赵梅的眼圈瞬间红了。她猛地按停。紧紧抱着修好的收音机。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

陈建国沉默地看着她。看着这个。和他失去同样重要的东西的女人。书房门口。

陈子强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他掏出手机。飞快地打字。查赵梅儿子的一切。

尤其是他怎么死的。---06“查到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冰冷。

陈子强站在书房阴影里。握紧手机。“赵明轩，三年前死亡。”“死因？”“桥梁工地事故。

”陈子强瞳孔一缩。“具体点。”“钢索断裂，高空坠落。”“当场死亡。

”陈子强深吸一口气。“他……结婚了吗？”“没有。未婚，独子。”“保险呢？”“有。

人身意外险，赔付金额……”对方报出一个数字。陈子强手指猛然收紧。远超他的预估。

“受益人？”“赵梅。”电话挂断。陈子强站在原地。窗外夜色浓重。他想起那本笔记。

那座未完成的桥。想起父亲专注修收音机的侧影。想起赵梅抱着磁带无声落泪的模样。

一股寒意窜上脊背。如果她不缺钱。那她到底想要什么？他推开书房门。父亲不在。

那本牛皮笔记本却摊在桌上。翻到“爱情桥”那页。旁边摊着父亲那篇旧论文。陈子强走近。

对比两张图纸。他虽然看不懂复杂公式。但能看出——笔记本上的桥更精致，更完整。

像破茧的蝶。他烦躁地合上本子。指尖却触到封底内侧的凹凸。他猛地翻开。借台灯光细看。

牛皮内衬上，有一行极浅的刻痕：致母亲。致陈工。致所有未竟的梦想。

陈子强像被烫到般缩回手。“未竟的梦想……”他喃喃重复。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他迅速放回本子。转身离开。走廊尽头。陈建国和赵梅并肩站着。

望着墙上那张泛黄的——长江大桥照片。“明轩第一次看到这座桥……”赵梅轻声说。

“哭了。”陈建国沉默片刻。“为什么？”“他说……”赵梅声音哽咽。“太美了。

”“美得让人想为它死。”陈建国浑身一震。他转过头。看着身边这个失去独子的母亲。

忽然明白了——那种痛。不是金钱能衡量。不是时间能治愈。是永无止境的——坠落。

---07“必须让她签补充协议。”陈子慧把手机拍在桌上。屏幕亮着保险金数额。

“看见没？这么多钱！”陈子强盯着那串数字。眼神阴沉。“她不为钱。”“那为什么？

”陈子慧逼近一步。“装深情？图房子？还是——”她突然噤声。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浮现。

“她会不会……想替她儿子……”“抢走爸？”陈子强猛地抬头。兄妹俩对视。

都在对方眼中看到恐慌。“不行。”陈子强抓起外套。“我去找张律师。”“现在？

”“现在。”门砰地关上。陈子慧转身冲进客房。赵梅正在叠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