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昭匀扛着水带冲进火场时,睫毛上的冰碴正被烈焰烤得滋滋作响。
这是他入队第三年,掌心磨出的茧子比老式消防靴的鞋底还要硬,可每次面对翻腾的火舌,胸腔里总有团少年时就燃着的火苗在呼应——那是他七岁那年在灶台前看奶奶烧火时,就埋下的对火焰的敬畏与执念。
训练场上,他能背着六十斤装备在单杠上做三十个引体向上;实战里,他敢在轰燃前的三秒窗口期把被困老人从二楼窗口托举出来。
队长总说:“昭匀这小子,骨头缝里都渗着一股子不要命的韧劲儿。”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次从火场退下来,摘下被浓烟熏黑的面罩时,鼻腔里残留的焦糊味总让他想起奶奶说过的话:“火这东西,能暖家,也能毁家,得有人看着它。”
那次连续西十小时扑救山火后,王昭匀蜷在消防车后座沉沉睡去。
梦里没有熟悉的水罐车和对讲机,取而代之的是青灰色的瓦檐和木质的回廊,空气中飘着松烟与桐油的味道。
有人拍他肩膀,转身看见个穿圆领襕衫的老者,手里拿着卷泛黄的竹简:“后生,汴京朱雀门又走水了,随老夫看看去?”
王昭匀就这样成了大宋的“潜火兵”。
他看着宋代消防员扛着皮革水囊奔跑,用钩镰枪拉扯燃烧的房梁,忽然想起自己背过的《消防战术》里说的“破拆隔离法”。
当他指挥众人在火场外围砍出隔离带时,围观的百姓惊呼“此乃神法”,可他望着那片被砍倒的芦苇,心里却泛起奇异的熟悉感——无论在1980年代的东北林区,还是在千年前的汴京城,火的脾气从来没变过。
老者自报家门时,王昭匀惊得差点把手里的铜锣掉在地上。
曾龚良,《潜龙武经》的编纂者,课本里那个写过“火药火球火药法”的宋代科学家,此刻正指着城墙上的望火楼说:“防火如治军,需未雨绸缪。”
月光洒在开封府的消防器械库,曾龚良展开一卷《潜龙武经》。
竹简上不仅有“水袋注水法云梯架设图”,竟还有“火势预判二十西诀”。
当讲到“逆风扑火,如逆水行舟,需借势而为”时,王昭匀忽然想起上个月扑救化工厂火灾时,正是借着西风改变了灭火路线才避免了爆炸——原来千年前的智慧,竟与现代消防战术暗合。
“你看这火,”曾龚良用树枝拨了拨篝火,火星随风飘散,“它有形却无定,如敌军般诡谲。
灭火者,不仅要有力气,更要懂它的性子。”
王昭匀望着跳动的火苗,忽然懂了奶奶那句话的深意。
所谓消防员,不过是世代与火周旋的人,用经验和勇气,守着人间的烟火气。
清晨的哨声把他从梦中拽回现实。
训练场的晨光里,王昭匀摸着口袋里那片不知何时揣着的竹简残片——上面刻着“守”字。
他忽然笑了,转身扛起水带时,脚步比往常更稳。
或许正如曾龚良所说,火是跨越时空的敌人,而守护,是永不过时的使命。
从汴京的望火楼到东北的防火瞭望塔,变的只是灭火的工具,不变的是那些向着火焰逆行的身影。
王昭匀知道,这场梦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他要带着两世的智慧,在自己的时代里,继续做那个“人民平安的守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