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浸月偷喝第三盏桂花酿时,檀木梯传来熟悉的叩击声——三长两短,沈砚之来接她回家了。
十五岁的少女蜷在裱画台后,看天青色衣角扫过满地废宣。
沈家哥哥的翡翠扳指最先探进视线,那抹帝王绿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像极了昨夜父亲密室里那盏长明灯的颜色。
"又躲在酒瓮里。
"沈砚之屈指弹她发间挂着的杨梅核,指尖残留着新裱《寒林图》的松烟墨香。
江浸月晃着悬空的腿,绣鞋尖一滴红漆正巧坠在他雪色袖口,绽成半朵未画完的朱砂梅。
这是2008年立秋前最后的热气,裱画店二楼的老式座钟卡着申时三刻的尾音。
沈砚之握着她脚踝上药时,江浸月盯着他襟口晃动的羊脂玉坠想,原来传闻是真的——沈家公子生着双观音手,掌心纹路都是工笔描出来的。
"将来要娶什么样的新娘?
"她故意将药油蹭在他玉带上。
少年用冰镇杨梅堵她的嘴,"得是喝醉会往仇英真迹上题打油诗的。
"檐角铜铃忽地狂响,乌云吞掉最后一丝霞光。
他们都不知此刻沈家老宅正涌入三十七个讨债人,而江父书房里那幅刚裱好的《寒林图》,真迹早已换成能以假乱真的摹本。
暴雨是在戌时砸下来的。
江浸月缩在库房数银票,那些盖着"沈氏鉴藏"火漆的名画,此刻正在樟木箱里淌着冷汗。
母亲突然撞开门,发间金步摇刺破她脸颊,"记住,这些本来就是江家的!
"后半夜,沈砚之立在灵堂看父亲悬在梁上的尸首。
白绫勒进颈骨的声音,与江浸月撕银票的脆响在雨声中重叠。
他伸手接住从父亲指缝飘落的半片金箔,上面沾着带牙印的血渍——与江浸月锁骨那枚咬痕如出一辙。
五年后拍卖行的镁光灯下,江浸月戴好白手套。
玻璃罩中的汝窑盏泛着雨过天青色,盏底"江记"款识却让她如坠冰窟。
这是沈家旧藏,二十年前就该随那场大火化成灰的。
"看来江小姐认得这物件。
"买主的声音从贵宾室飘来,混着翡翠叩击玻璃的脆响。
江浸月转身时撞进一双琥珀色瞳孔,男人西装内袋露出的半截红绳,正系着当年她从沈砚之腕间扯走的羊脂玉坠。
沈恪——或者说顶着墓童身份的沈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