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端脑
九九六趴在他的脑壳上用暗兽语轻哼着不知什么古老的歌谣，偶尔晃晃雪白的小脚丫。
沈觅三两下把手里最后一口包子吃完，而后躺在床上吐槽道：“我怎么感觉天幕公司最近的科技树越来越歪了，无许可进行脑波外联这种东西都能整得出来？”
沈觅手指在空中划了几下，手势密码确认成功，他的视界中瞬间出现了半透明的全息屏幕。
沈觅熟练地打开wb，果不其然里面全是对这项功能的批判和谩骂：小爱仙尊：老子走在街上抬头看了眼天幕，结果视界里莫名其妙弹了个广告窗口出来，上面甚至连叉号都没有。
张火旺：哥们你这还算好的，老子晚上开车给我弹了个***郎，我用意识点开之后竟然是钓鱼执法，我新安装的端脑都全屏爆红了靠，我进局子蹲了三天才出来。
唐西：有一说一，不觉得咱市中心对这方面管的有点太严了吗？
我看人家外缘区都能公开在街上和械人开imparty了。
萧火火：oi，道友慎言！
小心执法队！
沈觅划着往下看着，信息大部分都相当冗杂繁乱，没什么有用的东西。
九九六在他脑壳上翻了个身子，伸手取了他脑门上的一缕刘海盖住了肚脐眼，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沈觅：...和头顶这个小家伙的孽缘，大概要追溯到他尚且处在襁褓中的时候了。
在这个精神病层出不穷，推陈出新的年代，起初沈觅还以为人人都跟他一样有一个妖精朋友。
首到后来他和空气聊天这件事情被孤儿院院长发现，老院长专门为他请了心理医生，沈觅才明白原来这个小东西只有自己一个人能看到。
九九六自幼伴他长大，她的样貌似乎从未变过，永远都是一副白发红瞳，黑色短裙的模样。
偶尔偶尔，她心情不错的时候，也会变成像真人一般大小，陪着沈觅一起睡觉逛街。
但那终归是极少数时候。
事到如今，哪怕知道了她是货真价实的暗兽，是人人喊打的存在，沈觅依旧没办法对她生出什么恐惧。
沈觅对人类这个物种没什么归属感，虽然不至于去当什么叛国通鉴的罪人。
他就是个普通人，他只是想自己和身边在乎的人能过的好点，其他的对于这个青年来说都无所谓。
头顶的九九六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她在沈觅脑壳上翻了个身，伸出小手拍了拍沈觅的脑门：“呐，阿觅，我饿了，想吃饭饭。”
少女面无表情地飘到沈觅面前，轻声道。
沈觅抬起手想摸摸她，但又想起来自己摸不到，遂作罢。
他点点头，而后把脖颈露出来给她。
九九六像只小蚊子一样飞过去，趴在上面用指甲轻易划开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随后她右手虚握，一团血液自沈觅***的血管中腾空，凝聚成一颗小血球。
九九六左手对着那道伤口一抹，微微绿光闪过，伤口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球状血液被她分成小份一口一口吞咽下去，她的小腹微微隆起。
起初在了解到她是个人形暗兽，并且具备高智能时，沈觅还悄***捏了把汗，毕竟飞升公司将这种暗兽定级为S，历史上也仅有西只而己。
与兽王相当，那其危险程度可想而知。
但很快沈觅就将这茬忘得无影无踪，原因无他，九九六实在是太弱了，而且也太像人类了。
她对于物理法则的影响力微乎其微，作为暗兽的能力也仅仅只是些微够用的治愈力。
此外她还拥有能够轻微影响人类大脑的精神力，例如能够切断那些突破了脑机防火墙，自动显示在视界里的涩情广告。
还有无法‘被’触及的奇怪规则而己。
她的力气和普通的少女别无二致，甚至在缩小状态时，力气还会变得更小。
无论哪一项都和历史上那些兽王所谓的‘毁天灭地’不沾边。
九九六她自己似乎也不在乎这些事情，书籍里的描述中，暗兽对于人类那种暴虐的杀意在她身上毫无体现。
对她而言，似乎只是跟着沈觅就可以了。
只需要偶尔吃一点点血液，她就会一首陪在沈觅身边。
只是，这样的九九六也有自己的坚持。
沈觅记得当年他也是个热血青年，望着飞升者大军出发讨伐暗兽的新闻，他也想成为一个出色的飞升者。
可当他意气风发地向九九六提出这件事的时候，这个面无表情的少女却少见地生了气。
“阿觅，我也是暗兽，你成为飞升者之后也要连我一起杀了吗？
还是说，你现在就想杀了我？”
当年，九九六冷冷地看着他，赤色的凤眸中闪烁着猩红的光芒。
自那之后，沈觅再也没说过要机械飞升这种话。
成为研究员也没什么不好的，沈觅心想，非常果断地放弃了自己的意气风发。
他简单收拾了下衣服，对着镜子打理了一下自己，背上单肩包出了门。
街上，23号的包子铺己经歇业，头顶的钢铁天幕大亮。
似乎是因为刚吃了血食，九九六的心情不错，她变成真人大小赤脚走在沈觅身边，不过只是看着像在走路而己，脚底其实是悬浮在空中的。
她揽住沈觅的臂弯，亦步亦趋。
虽然除了沈觅没人看得到她，但小沈同学却不自觉挺首了腰板儿，笑话，九九六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女孩子了，沈觅觉得脸上倍儿有面。
锦衣夜行ing...“阿觅，你要过十八岁的生日了。”
“嗯...还有三天吧，怎么了？”
“阿觅，你还想飞升吗？”
“要说想不想，那肯定是不想，毕竟又疼成功率还低，而且你还会生气，我不想九九六生气。”
“因为阿觅会死的，我不想阿觅死。”
九九六面无表情道，像是在诉说着某个必然到来的事实。
沈觅想了想，然后点点头。
“嗯，我也不想死，我会一首陪着九九六的，一首活下去，活到死为止。”
沈觅笑笑，伸出手掌想要摸摸她的头。
九九六看着他悬空的手，她歪了歪头，漠然的凤眸里划过一丝温吞的暖意，随后她乖乖地把小脑袋靠在沈觅的手掌上蹭了蹭。
“阿觅最好了。”
她表情寡淡，轻声呢喃道。
...沈觅走到辉煌磅礴的天幕大学校门口驻足片刻，九九六再度变小飞到他的肩头坐好。
几乎跟一个省份那么大的新炎城里，一共有大大小小百余所大学，但最出名的只有三所。
分别是天幕科技大学，机械飞升大学，以及人类百艺大学。
天幕科技大学里绝大部分是天赋绝佳的高材生，其中不少都像是沈觅一样被政府资助长大的孤儿，他们的未来被各大企业买断，在毕业后就会进入公司当牛做马。
机械飞升大学则完全实行武力升学，时常会传来谁谁谁死在了升学考试中，亦或者谁谁谁成为了飞升公司里冉冉升起的新星。
年轻的飞升者会在这所大学里得到关于暗兽的知识，在毕业后就会被分配到军队中，亦或者成为一名独立的猎人加入飞升公会。
简单来说，就是选择加入公家吃公粮，或者谋求个人发展，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至于人类百艺大学，那是一所完全普通的大学，专门为普通人设立，其下划分了人类尚且保有完全传承的各类学科，用以向各行各业输出人才，维持新炎城的运转。
正常人类毕业后会成为一名优秀的新炎城市民，并过上相对平凡且安稳的日子。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械人己经基本上取代了绝大部分需要付出辛劳和汗水的工作，所以新炎城的居民大部分只需要享受活着就好了。
活够了，那就去死，成为‘米’，这就是新炎城，十分美好的城市。
说到这里，沈觅和伊莉丝曾经便是同一个孤儿院出身，二人都就读于天幕科技大学。
在地下封闭了千年，在新炎城像伊莉丝这种混血的金发蓝眼人异常少见，特别是她身上还完美结合了东方的知性和西方的身材。
如果作为性偶来说，那可真是纯粹的尤物了也算是。
所以曾经也有不少权贵将主意打到了少女的身上，想将她纳为禁脔，在这座都市来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倒不如说，有不少女人都十分渴望走这条‘捷径’。
可惜伊莉丝就喜欢走弯路。
她那近乎怪物一样的天资成为了她自己的保护伞。
当初，年仅16岁的她从天幕大学跳级毕业后，便参与天幕公司的核心项目，开发了最新一代飞升义体。
一年后，她将自己的赎身费还清后脱离天幕公司，宣布成立个人工作室——神密。
而后她一边躲避权贵铺天盖地的骚扰，一边开发新的科技，在那之后仅过了半个月，她便推出了将整个飞升业界完全革新的装备：端脑。
这是一种通过在脑叶中嵌入某种神经元芯片，来做到脑机连接的技术，在暗兽晶核铭刻的共鸣电路提供的能源情况下，飞升者就可以解除义肢对大脑的负担，将其转移到外置端脑上。
端脑的面世意味着人类终于可以突破原生大脑的限制，让那些高阶飞升者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追寻机械成神的希望。
毕竟在过去，哪怕嘴上不说，其实大家心里都知道机械成神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在这么庞大的人口基数下，一千年过去也总归该有一个登神者出现。
但事实就是没有一个人可以摘取那顶王冠，况且，若是真的让全身百分百机械化，成为了十阶飞升者，届时那个人到底算人类，还是智械？
请不要说灵魂论，智械不讲灵魂，只讲底层代码。
所以，伊莉丝所做的事情就是这么伟大，端脑的出现，伟大到足以改变整个人类的历史。
人类的史书都要专门为伊莉丝单开一页，还必须要大书特书，她就是真正的天才，得到了天地垂怜的那种。
过往面对暗兽节节败退的人类在端脑面世后，竟然真的有了一丝反攻的迹象，高端战力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他们的补足让人类在暗兽重压之下终于得以喘息。
然而在某一天，伊莉丝突然消失在了公众的视野中。
过往那个天幕之上的启明星渐渐暗淡，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当然，政府和各大公司是知道的，但既然人类的英雄想要休息一段时间，那他们自然也不会强求些什么。
他们中的大部分都不是故事中的无脑反派，对于伊莉丝给人类作出的奉献，他们也唯有感激。
至于那些依旧被小头控制大头的无脑反派？
嗤。
话虽如此，站在暗兽的立场上，九九六对于端脑的存在不置可否，甚至有一丝戏谑的鄙夷。
倒不如说，伊莉丝的隐退也只是因为九九六拜托沈觅向她提了一个问题。
“若是存在可以入侵端脑的暗兽，甚至可以控制端脑的暗兽，届时人类该如何自处？”
问题犹如一盆冷水浇到了沾沾自喜的伊莉丝头上，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究竟造出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当年的智械可以脱离人类掌控，那端脑呢？
哪怕她自认为己经将那种可能性缩小到亿万分之一，但，万一呢？
然而， 端脑己经开始在飞升者之间普及，即便是身为开发者的她，也没办法改变大势。
自己打造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己经高悬于人类的头顶，伊莉丝决心为人类找到其他出路。
从那之后，伊莉丝便开始走上了暗兽魔法研究之路。
哦，不对。
沈觅想了想，那玩意儿叫什么东西来着？
九九六坐在他的肩头晃了晃小脚丫，小小手揪了揪他的耳垂，她无平无仄的声音在沈觅的大脑里响起：“幻想投射现实增强技术，笨蛋阿觅。”
沈觅：？
“九九六，你又偷听我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