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雾锁迷村青石板路在梅雨里泡得发胀，每块石头缝隙都渗出黄绿色的黏液，

踩上去像踏在某种巨型生物的舌苔上。我按下手机快门时，

指尖传来灼烧般的刺痛——取景框里那顶红轿鲜艳得不正常，

像是有人把视网膜直接浸泡在血水里调出的颜色。陈默的呼吸声在耳后变得粗重，

我知道他和我一样，既恐惧又兴奋。

这种矛盾感让我们这对纪录片搭档维持了三年畸形的关系，就像现在，

他颤抖的手仍不忘调整运动相机的白平衡。"导航彻底疯了。

"陈默抹了把糊在镜片上的水汽，他的运动相机闪烁着病态的绿光。

我们为拍摄民俗纪录片而来，可三天里只拍到褪色的纸钱和永远散不开的雾。

村里最年长的阿婆总躲着镜头，往我们脚下啐混着鱼鳞的浓痰，那痰液落地便凝成微型银铃，

被雨水冲进石缝时发出细碎的呜咽。手机屏忽然亮起刺目红光，

地图上的雾隐村扭曲成轿辇形状。抬头的刹那，四个纸人抬着缠满红绸的轿子从祠堂拐出，

轿夫腮上的胭脂晕染成紫黑色，纸糊手臂的关节却异常灵活。"再靠近点。

"我听见自己喉咙里挤出的声音沙哑得陌生，"拍轿帘的摆动频率。

"这是我们在殡仪馆拍守灵仪式时养成的职业病，

当时陈默说这种对死亡的窥视欲是我们最好的催情剂。但现在，当轿帘被阴风掀起时，

我后颈突然泛起妊娠反应般的恶心——新娘交叠的蜡白手指正滴落黏液，

在石板上灼出蜂窝状的焦痕，空气里泛起烧灼胎盘的气味。陈默的格子衬衫擦过我手背，

潮湿的棉质布料下传来不正常的热度。他总说摄像机是抵御恐惧的盾牌，

可此刻他调焦的手指在抽搐，像极了三年前他父亲葬礼上失控的右手。

我们追着轿子拐进后巷时，满地纸钱突然活过来似的翻卷，

粘在鞋底像无数惨白的手掌拖拽脚踝。运动相机传来诡异的电流声，

取景器里所有色彩都在褪去，唯独轿顶的红绸鲜艳得刺目，仿佛刚用鲜血染就。

"这些纸钱...太新了。"他呢喃着碾过一张"九万亿"冥币，用学术性观察掩饰恐惧，

就像我们第一次在医学院解剖室约会时，他滔滔不绝讲解尸体防腐技术来掩饰颤抖的膝盖。

但此刻他鬓角淌下的汗珠泛着鱼腥味，

让我想起上个月打掉的胎儿——那个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胚胎，也有相似的***气息。

客栈老板娘从浓雾中钻出时，手里提的白灯笼蒙皮正在剥落，露出下面发皱的人脸材质。

"外乡人莫追阴亲。"她枯枝般的手指掐着活鲤鱼，鱼鳃在窒息中翕张，

甩出的粘液在空中凝成蛛网状。我注意到她腰间铜铃没有舌心，铃铛内侧刻满蝇头小字，

像是无数个"死"字叠成的漩涡。陈默突然跌坐在青石板上，抓挠着爬满人脸小虾的鞋带，

这个素来注重形象的男人竟用牙齿去咬那些生物，嘴角淌下的黏液混着血丝。

轿底渗出猩红液体的刹那，砖缝钻出密密麻麻的透明虾卵，将墙体熔出个血肉模糊的洞口。

"别拍了！"陈默嘶吼着打掉我的手机，布满血丝的眼球凸出得可怕。

屏幕定格的画面不是红轿，而是我们纠缠在解剖台下的裸体，

背景玻璃罐里漂浮着婴儿大小的纸人。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从走进雾隐村开始，

我们拍摄的从来都不是什么民俗——而是自己腐烂的欲望。当红轿消失在熔化的墙洞后，

两道血痕在砖墙上蠕动成双喜字。

我弯腰拾手机的手顿在空中：陈默衬衫的第二颗纽扣不知何时变成了银项圈残片，

边缘的光绪年号正渗入他的锁骨。而他浑然不觉地擦拭镜头，念叨着"曝光不足要补光"，

仿佛刚才的崩溃只是拍摄间隙的即兴表演。

冲锋衣内袋里的避孕药盒不知何时装满了泡发的糯米，每粒米上都用血画着微型轿辇。

浓雾深处传来瓦当滴水声，与老板娘腰间铜铃的震颤逐渐同步。逃回客栈时，

柜台后的族谱无风自动，泛黄的宣纸上渗出新鲜血珠，勾勒出轿辇轮廓。

陈默的运动相机仍在录制，

存储卡里多出段1923年的黑白影像——穿月白衫子的少女正被蜡手拖入沉棺，

她绣花鞋底黏着的纸钱，与我们鞋缝里卡着的如出一辙。

而客栈门楣悬挂的艾草已枯成灰白色，每片叶子背面都有指甲抓挠的痕迹，

像极了那个未能出生的婴儿，在福尔马林罐里划出的最后一道求生轨迹。

第二章 骨铃惊魂子时的梆子声裹着铜锈味刺破浓雾，客栈雕花拔步床的帷幔渗出细密血珠，

在月光下如同垂死的萤火虫。我蜷缩在床角，看着陈默空荡的床褥上浮起鱼鳞状汗渍，

那些青灰色纹路随着铜铃震颤的节奏扩张，仿佛无数腐烂的鳃在棉麻纤维间翕张。

窗棂外悬着的骨铃突然剧烈震颤，铜绿碎屑簌簌剥落，

露出内壁密密麻麻的"吉"字——最深处刻着光绪二十三年的满文咒语，

笔画间粘着半片干涸的虾卵，像被钉死在琥珀里的诅咒。月光穿透窗纸的霉斑，

在地面织出血管状的阴影网络。赤足踩到龙凤镜碎片时，

镜框上雕琢的交颈鸳鸯突然渗出黑褐色黏液，

腥甜气息与三年前医学院福尔马林池底的沉淀物如出一辙。镜片裂痕间，

我的眼白泛起蛛网状灰斑，

如同陈默父亲灵堂上那些脖颈插着竹签的吊唁者——他们僵硬的微笑里，

藏着同样的尸斑纹路。"咯吱——" 窗框内侧的新鲜抓痕渗出蓝绿色黏液，

木刺间嵌着的格子布纤维正在颤动。

这让我想起昨夜陈默剖开的河蚌：珍珠层上映出的微型轿辇倒影，

此刻正倒转成我指甲缝里的银项圈形状。锁扣处浮现的经纬度坐标，

与红轿消失的墙洞完全重合。天井炸开纸钱焚烧的焦糊味，混着腐烂合欢花的甜腻涌入鼻腔。

推开朽窗的刹那，铜铃震颤与骨节爆裂声形成共振波，那顶红轿正悬浮在墨绿色的积水上。

轿顶铜铃流苏浸着黏液，每根丝绦都缠着半截婴儿指骨。八具纸人乐师围成旋转的八卦阵，

它们吹奏的脊椎唢呐凸起森白骨刺——月光下每根骨刺都刻着生辰八字，

最末一行是我在手术台上听见的最后一道仪器嗡鸣，字迹正渗出输卵管形状的血丝。

陈默穿着暗红缠枝纹新郎服立于阵眼，月光将他畸变的影子拉成鱼骨状。

后颈凸起的三根竹签随着唢呐声顺时针旋转，每转一圈就有黑血渗入织锦领口，

在积水里凝成微型棺材。喉间涌出的泡发糯米带着手术室无影灯的冷光——米粒上的血字，

正是堕胎那天陈默白大褂下银线虫爬过的轨迹。轿帘被腥风掀起时，

新娘盖头下的鱼皮面具开始渗液。第一滴黏液坠地炸开滚油淬火声，

惊起积水里成群的透明虾卵。活化的纸钱化作蟾蜍，蹼爪吸盘啃食我的小腿汗毛，

冰凉触感与手术器械探入时的金属寒意共振。陈默镶银线的瞳孔里，

倒映着我后颈新生的鳃裂正在月光下翕张。

"吉时到——" 祠堂方向的唱喏裹着胸腔共鸣的嗡鸣，震得梁柱间的蛛网簌簌落灰。

陈默机械转身时瞳孔扩散成惨白，

撕裂的嘴角露出银线虫构筑的舌床——那些从村口陶罐苏醒的古老寄生虫，

正在他口腔内产卵。

积水倒映的八卦阵离位传来重物坠井的闷响：昨夜失踪伙计的尸身穿着我的冲锋衣沉入井底，

袖口的GoPro还在录制井壁抓痕，那些痕迹正重组为三百年前芸娘自缢时的颈纹。

红轿渗出的血浆在天井地面蜿蜒，凝成的阵图中坎位如罗盘指针般锁定我的窗口。

轿厢内壁的民国结婚照渗出尸蜡：所有新郎都长着陈默的脸，

新娘隆起的小腹用朱砂写着我的生辰，绣鞋尖滴落的福尔马林溶液正腐蚀着照片边缘。

当他的脊椎爆出竹节断裂声时，纸人将其折叠塞入轿底夹层——那里已有七具干尸，

最末那具格子衬衫口袋里露出的拍立得残片上，我们初吻的影像正在融化成蜡油。

镜中幻影破镜而出，蜡制手指将我按向朽窗。木屑刺入脸颊的剧痛中，

三百年前的送葬脚步声与现世重叠——青石板上的刮擦声，

正是我们追轿时运动鞋摩擦血痕的声响。血浆漫过轿帘时，所有纸人突然转头，

缝着银线的嘴角撕裂到耳后，露出民国照相馆背景布般的猩红口腔。

客栈门窗自动贴满褪色喜字，糯米浆黏合处渗出黑血，在地面汇成八卦阵缺失的坤位图案。

蜷缩回拔步床时，

的鼠尸突然睁眼——琥珀竖瞳映出祠堂功德碑的新刻字：我的生辰八字正被银项圈锁链绞缠，

每个项圈都挂着血轿图案的糯米。陈默的运动相机在积水倒影里，

已成北斗星象中第八顶鬼轿的瞳孔，镜头盖开合间吞吐着昨夜坠井者的残肢。

瓦当滴落的血水在窗台凝成鲛绡婚书，林昭的笔迹正被银线虫重新描摹。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浓雾时，客栈留声机突然自鸣——陈默在医学院为我吟诵的《往生咒》，

此刻每个音符都化作寄生虫，正从铸铁喇叭口钻出，沿着我腿上的蟾蜍咬痕爬向墙洞深处。

而在那个被红轿熔穿的洞穴里，传来婴儿吞咽糯米浆的咕咚声，

间杂着微弱的、与我堕胎时心率监护仪同频的电子蜂鸣。

第三章 水底红妆第一幕 祠堂暗门晨雾裹着尸蜡味渗入祠堂时，

我后颈的银项圈已与皮肉长成共生体，倒刺在动脉旁搏动如第二颗心脏。

看守祠堂的独眼老头递来三炷香，

香灰里混着未燃尽的纸钱残片——每片都印着陈默被塞入轿底时的惊恐面容，

燃烧时传出他颈椎断裂的脆响。暗门后的石阶长满肉瘤状青苔，踩踏时挤出混着鱼卵的脓液，

在靴底凝结成微型轿辇形状。七具蜡像新娘在鲸油灯下泛着尸油光泽，

最末那具的蜡壳正在融化，露出我三天前穿着的冲锋衣，防水布料下渗出福尔马林味的黏液。

蜡像脚边的陪葬品陈列着轮回证据：民国的银项圈锁着童男指骨，

九十年代的避孕药盒里水蛭正啃食胎儿干尸，而最新供奉的GoPro屏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