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厉喝炸开。
林小满的青布鞋尖磕在汉白玉台阶上,人一个踉跄。
“偏殿在东!
你往北走什么?”
玄色宫服的仙官猛然转身,眉心拧成一个死结。
林小满张口,话被对方截断。
“新仆领腰牌只许一次。
再走错,罚你扫三个月晨阶!”
“是。”
林小满垂下头,胸口猛地一烫。
他伸手按住粗布衣下的皮肤,那块月牙形的胎记正散发着灼人的热量。
仙官甩袖,快步离去。
林小满揉着胸口抬头,眼前的景象让他僵住。
刚才那座朱漆偏殿不见了。
廊柱调转了方向,青瓦白墙在湿冷的晨雾里浮动,像水里的倒影。
他攥紧了腰牌,低声对自己说:“我只是想记住路。”
脚步往前挪动,雾气吞噬了他的身影。
一股沉水香钻入鼻腔。
他脚步一顿。
这味道他记得。
师父临终前,燃的最后一炉香就是这个味道。
那时师父枯瘦的手抓着他,嘴里念着:“小满啊,你该去天上的……止步!”
一块石碑从雾中撞出。
上面两个朱漆大字——“禁地”,颜色湿漉漉的,像未干的血。
林小满后退半步。
胸口的胎记却烫得更厉害,一股力量拽着他向前。
他绕过石碑,脚底踩碎了什么。
低头一看,满地都是盛开的红花,花瓣边缘泛着血色。
仙宫前殿,没有这种花。
***“完了!
完了!”
阿青攥着扫帚在长廊里狂奔,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分腰牌时他还笑话林小满分不清东西,现在人真的不见了。
他喘着粗气,一把抓住两个正在扫地的仙仆。
“看见一个新来的没?
穿青布衫,圆眼睛,说话带点山里口音的那个!”
其中一个仙仆缩了缩脖子,指向一个方向:“你说的是不是往禁地那边去了?”
另一个仙仆压低声音:“别乱跑!
上月张仙使才说过,禁地结界有异动!
听说以前闯进去的人,骨头渣子都找不着!”
阿青的脸“唰”地一下全白了。
“那傻子!”
他扔下扫帚,扭头就往巡察殿的方向死命冲去。
***林小满没听见那些话。
他站在一道淡蓝色的光幕前。
胸口的胎记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他伸出手指,指尖刚触碰到光幕,一股巨力便将他狠狠震开!
光幕上瞬间裂开无数蛛网般的纹路,整片禁地区域剧烈震颤!
“轰!”
雾气炸开,光幕破碎。
林小满被一股力量卷了进去,重重摔在地上。
檀香混合着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扶住一根冰冷的石柱站稳,抬头望去,眼前是一片破败的黑暗。
“擅闯者,死。”
一个声音响起,冰冷,不带任何情绪。
林小满身体僵住。
他猛地转身,五步之外,站着一个白衣女子。
她眼蒙素绸,脸比身后的石壁还要苍白。
一把剑己出鞘三寸,剑尖的寒气,正对他的心口。
“我……不是故意的。”
他喉咙发干,声音沙哑。
女子未动,剑尖也未动。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金甲撞击的铿锵声,有人厉声喝道:“什么人敢擅闯禁地?
结界破了!
快!”
女子眉头微不可见地一皱,手腕一翻,长剑无声入鞘。
“西边回廊,跑。”
她的声音又快又急,“别回头。”
林小满看着她。
风吹起她的裙角,她的身影单薄得仿佛随时会碎裂。
他脚下像钉了钉子,脱口而出:“我跑了,你怎么办?”
女子的身体似乎颤了一下。
脚步声己经逼近。
她猛地转身,一把将林小满推向旁边的黑暗。
“快走!”
她自己的身影,则迎着脚步声,消失在雾气深处。
林小满踉跄着扶住墙壁,只听见前方传来一声刺耳的金属交击声,紧接着是一声闷哼。
他的心跳和那撞击声混在一起,擂鼓般敲打着耳膜。
他没有跑。
他死死盯着雾气深处,忽然觉得,这里每一块砖,每一根梁,都像是刻在他自己骨头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