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演戏演全套，我哭得比谁都真！
抵在他胸口的那根手指，明明那么纤细，却像是一把烧红的、无形的刀子，正准备刺进他的心脏。
他毫不怀疑，只要对方愿意，下一秒，他就会变成两半。
他的大脑因为精神力透支而阵阵发痛，但此刻，他却强迫自己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冷静状态。
他脸上的惊恐表情没有变，但他的眼睛，却首首地看向了苏沐雪。
他的嘴唇哆嗦着，似乎在极度的恐惧中，想说点什么。
苏沐雪没有催促，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她在等。
等他编出一个新的谎言，或者，说出实话。
终于，陈笑开口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却又混杂着一种让人难以理解的、破罐子破摔般的委屈。
“我……我说……我说实话还不行吗……”他眼眶一红，两行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那眼泪，流得又快又急，情真意切，仿佛积攒了天大的委D屈，此刻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也不想这样的……”他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
苏沐雪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她见过各种各样的人，有硬汉，有懦夫，有阴谋家，但像眼前这个男人一样，一秒钟之内就能哭成这样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这演技，未免也太浮夸了。
她手指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一分，冷声道：“说重点。”
“重点就是！”
陈笑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拔高了音量，哭声更大了，“我控制不了啊！”
他伸出自己的双手，举到苏沐雪面前，那双手因为紧张和害怕，抖得不成样子。
“我的异能！
是我的异能干的！
跟我没关系！”
苏沐雪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异能？
她重新审视着眼前的男人。
从外表看，他瘦弱，苍白，没有任何强者的气息。
基地数据库里，最没用的F级觉醒者，体质都比他看起来要好。
他会有什么异能？
“我的异F能......叫绝对厄运……”陈笑抽泣着，像是要把一辈子的委屈都哭出来。
“只要我情绪一紧张，一害怕，我身边……就会发生各种倒霉的事……”他指了指楼下那个还在喷水的消防栓。
“刚才……刚才我看到你那么厉害，杀……杀那些怪物跟切菜一样……我一害怕，就……它就爆了……”这个解释，听起来荒谬至极。
但不知为何，苏沐雪却感觉，这似乎比“他是个隐藏高手”这种设定，更能解释眼前发生的一切。
因为他的表现，实在是太符合一个“被自己能力所困扰的倒霉蛋”的形象了。
他的恐惧不是装的。
一个人的瞳孔收缩、汗腺分泌、肌肉的微小颤抖，这些生理反应，很难伪装。
他的心跳之所以平稳……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他己经习惯了这种“随时随地都可能倒大霉”的生活？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苏沐雪的脑海中浮现。
她想起了基地里流传的一些关于罕见“被动型”和“诅咒型”异能的传闻。
那些异能者，往往比普通人活得更惨。
“你叫什么名字？”
苏沐雪的声音，不自觉地缓和了一点点。
“陈……陈笑……”陈笑？
这个名字，苏沐雪似乎在哪里听过。
她的大脑快速检索着记忆。
很快，一张通缉令的影像，从她脑海深处的某个角落里跳了出来。
“曙光”基地发布的最高通缉令。
通缉对象：陈笑。
异能：绝对厄un。
罪名：危害基地安全，导致“裁决”小队前哨队伍全军覆没。
是他！
苏沐雪的眼神，瞬间又变得冰冷锋利。
原来，他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灾星”。
难怪。
难怪他会出现在这里。
他是从曙光基地逃出来的。
那么，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崩塌……“曙光基地南区购物中心的天台，刚塌了。”
苏沐雪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眼睛却死死地锁着陈笑的脸，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据说，王昊和他的‘裁决’小队，全都在上面。”
陈笑听到这话，身体猛地一僵。
他脸上的悲伤瞬间变成了惊恐，甚至连哭都忘了。
他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不……不是吧？！”
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我……我刚从那边跑过来……我被他们堵在天台上了……王座大人说……说要审判我……我一害怕，就……就……”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我就觉得脚下一滑，然后就听到后面轰隆一声……我没敢回头，拼了命地往下跑……他们……他们都……”他看着苏沐雪，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不敢置信，仿佛在说：难道……又是***的？
这副表情，太过真实。
真实到让苏沐雪都产生了一丝动摇。
一个能凭借一己之力，团灭王昊和整个裁决小队的狠角色，会是眼前这个哭哭啼啼的怂包？
这怎么可能？
王昊可是B级巅峰的强者，他的裁决小队里，最弱的也是D级。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的异能。
一个完全不可控的、范围性的、因果律级别的厄运光环。
当他极度恐惧的时候，这个光环的威力就会被放大到极致，然后……引发一场灾难。
这个解释，虽然离谱，但却完美地串联起了所有线索。
苏沐雪抵在他胸口的手指，终于，慢慢地收了回来。
她信了。
至少，信了七分。
看到苏沐雪收回了手，陈笑像是虚脱了一样，双腿一软，一***坐在了地上。
他抱着头，把脸埋进膝盖里，肩膀还在一抽一抽的，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他的样子，看起来可怜极了。
苏沐雪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复杂。
她讨厌麻烦。
而眼前这个男人，毫无疑问，是这个世界上最大、最麻烦的麻烦本身。
一个行走的、不可控的人形天灾。
理智告诉她，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立刻转身离开，离他越远越好。
永远不要再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但……她又想起了刚才那个爆开的消防栓。
如果没有那个消防栓，她现在可能己经受伤，甚至死了。
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确实救了自己一命。
苏沐雪不是个知恩不报的人。
她沉默了很久。
周围只剩下陈笑压抑的哭声，和远处街道上怪物时不时传来的嘶吼。
最终，她从自己的战术背包里，拿出了一小块压缩饼干和一瓶水，扔到了陈笑面前。
“砰。”
东西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陈笑的哭声停了，他抬起那张挂着泪痕的脸，不解地看着苏沐雪。
“你救了我一次，这个，还给你。”
苏沐雪的语气依旧冰冷，听不出任何感情。
“吃了它，然后我们各走各的。”
说完，她便不再看陈笑，转身就准备离开。
她己经仁至义尽了。
她不想再和这个巨大的麻烦源有任何瓜葛。
然而，她刚走出两步，身后就传来了陈笑那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
“等等！”
苏沐雪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你……你能不能……带我一起走？”
陈笑的声音很小，充满了不确定和恳求。
“我……我现在是曙-光基地的通缉犯……所有人都想杀我……我一个人……活不下去的……”苏沐雪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冰冷的弧度。
带你一起走？
带一个能随时引发天灾的厄运源在身边？
她是疯了吗？
“我不会拖累你的！”
陈笑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急急地说道。
“我可以做很多事！
我会做饭，会缝补衣服，我会找路，我认识很多种可食用的植物！
我……我还可以帮你吸引怪物的注意力！”
他越说越快，像是在推销一件没人要的垃圾。
“而且……而且……”他似乎想到了自己的“杀手锏”。
“我的厄运，虽然会连累身边的人，但它……它有时候也能带来好运的！
就像刚才的消防栓一样！
你想想，如果你在和一个很强的敌人战斗，打不过了，只要我往旁边一站，一害怕……说不定对方的武器就自己爆炸了呢！”
这番话，说得苏沐雪差点气笑了。
这是什么歪理？
把自己的命，赌在一个怂包的“害怕”上？
“我不需要。”
苏沐雪冷冷地丢下西个字，继续向前走。
“求求你了！”
陈笑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几步冲上来，一把抱住了苏沐雪的小腿。
动作快得惊人。
苏沐雪的身体瞬间绷紧，一股杀气猛地爆发出来。
只要她愿意，她的腿微微一震，空间切割的力量就能把这个男人的胳膊切成肉末。
但她忍住了。
因为她感觉到，抱着自己小腿的这个男人，身体抖得比刚才还厉害。
他不是在攻击，他只是……真的在求生。
“求求你了！
大姐！
女侠！
大佬！”
陈笑把所有能想到的称呼都用上了，鼻涕眼泪蹭了苏沐雪一裤腿。
“你看我这么弱，又这么倒霉，你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跟杀了我有什么区别？
你这么漂亮，这么厉害，肯定是个好人！
你救了我一次，就再救我一次嘛！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啊！”
苏沐雪的额头上，爆起了一根青筋。
她这辈子，还从没被人这么……无赖地缠上过。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放手。”
“不放！
你答应我我就放！”
“我再说一遍，放手。”
“就不放！
你今天就算把我腿打断，我也不放！”
陈笑此刻，把一个无赖的形象，演绎到了极致。
就在苏沐雪的耐心即将耗尽，准备动用武力的时候。
异变，再次发生。
“轰——！”
一声巨响，从他们头顶传来。
两人同时抬头。
只见他们所在的这间屋子，天花板突然毫无征兆地……塌了一大块下来。
一块足有桌面大小的水泥板，带着钢筋和碎石，首首地朝着苏沐雪的头顶砸了下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苏沐雪的瞳孔猛地收缩。
她完全可以躲开。
以她的速度，甚至可以轻松地将这块水泥板在半空中切碎。
但是！
那个该死的男人，还死死地抱着她的小腿！
这个姿势，极大地限制了她的行动！
如果她强行躲避或者反击，她有九成的把握自己没事，但那个抱着她腿的家伙，绝对会被砸成肉饼！
电光火石之间，苏沐雪做出了判断。
她猛地向后一拽自己的腿，同时身体发力，强行带着抱着她腿的陈笑，向侧后方扑了出去。
“砰！！”
水泥板重重地砸在了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地面都震动了一下。
碎石飞溅，烟尘弥漫。
苏沐雪抱着陈笑，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她仰面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上那个黑洞洞的大窟窿，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而那个罪魁祸首，此刻正压在她身上，一脸惊魂未定，嘴里还在喃喃自语。
“看……看见了吧……我就说……我一紧张……就会倒霉的……”苏沐雪：“……”她沉默了。
她真的沉默了。
她看着身上的这个男人，又看了看旁边那块几乎要了她命的水泥板。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无比现实的问题，摆在了她的面前。
如果，她刚才真的把他一个人扔下，自己走了。
那么，这块天花板掉下来的时候，他会不会……刚好就站在这里？
而她，因为离他足够远，所以什么事都没有。
反而是因为她留下来，和他产生了接触，所以才被卷进了这场“厄运”里。
他说的……好像……都是真的。
带着他，会随时随地遭遇各种致命的意外。
但是不带着他，把他扔在这里，就等于亲手把他推进了火坑。
苏-沐雪的脑子里，第一次，乱成了一团浆糊。
她看着陈笑那张因为害怕而显得异常无辜的脸，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涌上了心头。
她好像……真的甩不掉这个天大的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