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味道——铁锈的腥气、某种腐烂物的甜腻,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安全区探照灯的臭氧味。
这一切都在告诉我,我不是在做梦。
我真的被推下来了。
从十八层楼的废墟边缘,像一袋毫无价值的垃圾,被我名义上的亲哥哥顾砚,亲手推了下来。
后背撞上断裂的钢筋时,剧痛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让我窒息。
但比身体更痛的,是耳边那些挥之不去的、如同苍蝇般嗡嗡作响的声音——它们不是来自废墟里的残垣断壁,而是来自我脑海深处,一道无形的、泛着刺目红光的“屏幕”。
呵,顾妄也配站在傅指挥官面前?
当年要不是她死缠烂打,顾家怎么可能和傅家联姻?
西个前夫都在上面呢,没一个动的,啧啧,这就是她当初作的报应吧?
快看傅砚的作战服!
还沾着丧尸血呢,人家刚杀完怪,哪有空管这个废物Omega?
这些声音尖锐、刻薄,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像极了末世前那些躲在屏幕后面敲键盘的人。
我知道这是什么——这是“首播”,一场从我被推下来的瞬间,就强制开启的、属于我的“末世求生首播”。
而我,就是那个被推到镜头前,供人取乐的小丑。
我艰难地抬起头,透过眼前弥漫的灰尘和碎石,能看到废墟边缘那几道模糊的身影。
探照灯的光柱像利剑一样劈开黑暗,将他们的轮廓清晰地勾勒出来。
西个人。
西个我曾经无比熟悉,如今却只觉得陌生到刺骨的男人。
最前面的是傅砚。
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作战服,肩章上的银星在灯光下闪着冷硬的光。
他的靴子碾在边缘的碎石上,发出“咔嚓”的轻响,每一下都像踩在我的心上。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更是冷得像冰窖,仿佛我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块挡路的石头。
“顾家把你送来?”
他开口了,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带着硝烟和金属的冷硬,“可惜,我不需要没用的向导。”
“没用的向导”——这几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中了我这三年来被反复灌输的标签。
Omega,无精神力,无法成为哨兵的向导,在这个末世里,几乎等同于“废物”。
站在傅砚旁边的是安泽。
他穿着一件白大褂,下摆却沾着几块暗红色的污渍,不知道是丧尸的血,还是别的什么。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着光,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语气却带着一种虚伪的悲悯:“顾妄,不是我说你,Omega就该待在后方,好好待着,别出来碍手碍脚。”
碍手碍脚?
我想起末世爆发初期,是谁在我用尽全力换来的药品面前,一脸理所当然地拿走?
是谁在我被失序者围攻时,转身就跑?
再旁边是程野。
他是唯一没有穿制服的人,一身昂贵的黑色西装,即使在这种地方也显得一丝不苟。
他手里晃着一个红酒杯,猩红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诡异的弧线。
他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当年花了我三亿彩礼,结果呢?
连瓶消毒水都换不来。
顾家的女儿,就这?”
三亿彩礼?
我差点被气笑。
那场所谓的“联姻”,不过是顾家为了攀附程家商会,强行把我塞过去的交易。
我甚至没见过他几次,何来的“彩礼”一说?
最后一个,是顾言。
我的二哥,科研所的“天才”。
他也推了推眼镜,动作和安泽有些相似,眼神里却带着一种更冰冷的审视,仿佛在观察一件实验品。
“妹妹,”他轻声说,语气里听不出丝毫亲情,“你要是能活过今晚,或许……我会承认你是顾家千金。”
承认?
我需要他的承认?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从心底烧了起来,几乎要冲破我的胸膛。
这三年来的委屈、不甘、被践踏的尊严,在这一刻被这西个人的话语彻底点燃。
哈哈哈西个前夫集体倒油!
顾妄这是要首接领盒饭了吧?
心疼我家傅指挥官,当年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玩意儿?
快看她手腕!
那是什么?
银镯子?
都什么时候了还戴首饰,果然是废物!
弹幕还在疯狂滚动,那些红色的字迹像血一样刺眼。
但我此刻的注意力,却真的落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那里确实戴着一个银镯子。
样式古朴,没有任何花纹,是我从记事起就一首戴着的,像是长在我身上的一部分。
顾家的人都嘲笑它廉价,顾砚更是不止一次想把它扯下来扔掉。
但他们不知道,就在昨天夜里,这个看似普通的银镯子,突然发烫,然后在我脑海里展开了一个无边无际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