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响时,豆大的雨点正噼里啪啦砸在玻璃窗上,林溪望着窗外白茫茫的雨幕发愁——她的伞早上落在了食堂蒸饭箱上,现在大概己经被热气熏得变形了。
“没带伞?”
江熠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林溪回头,看见他单肩挎着运动包,另一只手举着把黑色的大伞,伞骨上还挂着片没来得及抖掉的槐树叶。
“我家顺路,送你回去?”
教学楼门口挤满了避雨的学生,林溪被人群推搡着往前踉跄了两步,正好撞进江熠怀里。
他白衬衫上的皂角香混着雨水的潮气,像刚从洗衣机里捞出来的夏天。
“走了。”
江熠把伞往她这边倾了大半,自己半边肩膀很快洇出深色的水渍。
他的单车停在车棚最里面,后座用红绳绑着个小小的竹篮,里面垫着块格子布。
“上来吧。”
江熠拍了拍竹篮,“我妈缝的,说能放书包。”
林溪抱着书包坐上去,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肩胛骨。
雨水顺着伞沿往下淌,在伞下织成道透明的帘幕,她能听见他蹬车时链条转动的咔嗒声,混着远处隐约的雷声,像首不成调的交响曲。
经过巷口的杂货店时,江熠突然捏了刹车。
“等我两分钟。”
他冲进雨里,再跑出来时手里多了袋热乎乎的鱼蛋。
塑料碗被他揣在怀里焐着,递过来时还带着体温:“老板娘说加了双倍辣椒酱,你上次跟陈瑶说爱吃的。”
林溪咬着烫嘴的鱼蛋,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发梢,突然发现他的单车把手上系着根红绳——和她书包上那根一模一样,都是去年校庆时手工课编的。
“这绳子……捡到的。”
江熠蹬着单车往前冲,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在操场边的草丛里,看着眼熟。”
雨越下越大,林溪悄悄把伞往他那边挪了挪。
雨滴砸在伞面上的声音很响,她却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和车铃偶尔发出的叮***交织在一起,像在喊着某个藏在喉咙口的名字。
快到巷口时,单车突然在老槐树下停住。
江熠从车筐里拿出个玻璃瓶,里面装着半瓶雨水,泡着朵新鲜的槐花。
“刚才路过花坛摘的,”他挠了挠头,“听说雨水泡过的花,能开得久一点。”
林溪接过瓶子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
两个人像触电似的缩回手,雨雾里,彼此的脸红得像被晚霞染过。
“明天比赛……”江熠的声音有点抖,“你要是值日完了,能来看看吗?”
远处的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他眼里的期待。
林溪用力点头,看着雨珠从他白衬衫的衣角滴落,突然觉得这场暴雨,像是要把整个夏天的温柔,都浇进两个人的心里。
单车铃在雨里清脆地响了两声,江熠蹬着车冲进雨幕前,回头喊了句:“我会赢的!”
林溪站在槐树下,抱着那瓶泡着槐花的雨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尽头。
雨水中的槐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替她回答那句没说出口的“我相信你”。
第二天值日时,林溪把黑板擦得格外干净,连粉笔槽里的灰都扫得一干二净。
同桌陈瑶抱着作业本进来时,撞见她对着窗外发呆:“看什么呢?
江熠他们队都领先十分了。”
林溪的笔尖在值日生名单上顿了顿,突然抓起书包:“我忘拿东西了!”
她冲进操场时,正好赶上最后一节。
江熠正带着伤在球场上奔跑——昨天淋雨似乎让他有点感冒,脸色泛着点苍白,却还是在对方球员犯规时,稳稳投进了个三分球。
观众席沸腾的瞬间,他隔着攒动的人头望向林溪,举起缠着绷带的手腕晃了晃,手腕上那根红绳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林溪突然想起暴雨里的单车铃,想起玻璃瓶里的槐花,想起他白衬衫上混着雨水的皂角香。
原来有些心动,就像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早在云层里酝酿了许久,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就哗啦啦地落下,淋湿整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