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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绾将这个问题反抛给裴鸷,声音没有一丝发虚:“小侯爷不知道,我为何不敢去请府医?”

“不知。”

宁绾直视他幽眸,勾起他发间垂落的一绺懒散的发,在指尖绕啊绕,气氛亲密却像压抑着巨大的歇斯底里。

裴鸷眉棱深深折起。

她视线转向床梁上挂着的香囊,裴鸷顺着她目光看去。

“小侯爷怎么会不知道呢。我身子虚,受不得凉的原因,是什么?是小侯爷每过一月就要往我院里送的避子药啊。”

宁绾眼里有颓圮的笑意,松开他发,发丝飘落。

“你说,若是府医号脉号出未出阁的小姐,日日服用避子汤,转告主家人,你们裴府又要如何打杀我,是像裴沁颜一样骂我***吗!”

裴鸷紧抱住他的双臂有松开的趋势,宁绾刚有喘息的机会,又被他再一次深深按进怀里。

他声音发沉,有愧疚的迹象:“是我考虑不周。”

“有我在,不会有人再敢对付你。”

这些话,宁绾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不当真,不抱希望,并不是他没有能力做到帮她对付欺压她的人。

只是觉得裴鸷把她困在侯府,就一定会有人瞧不起她,比起帮她出气,不如放她走。

宁绾将心思埋在心里,出逃侯府只能慢慢谋划,她不会蠢到和他硬刚。

裴鸷并不知道她的心里所想,只以为是接受了他的歉意,他也有重归于好的倾向。

“月事的五日之后,绾绾来青竹院,私奔的事,我既往不咎。”

裴鸷略带委屈地说:“绾绾,我忍得好辛苦,剿匪两个月快想疯了。回来了又只能摸,不能亲身体验,要萎了。”

上一刻,还能诡谲地算计,下一刻就能委屈巴巴求欢,宁绾想象不到,他每天心思有多活络,活得有多累。

她绾看进裴鸷的虚伪与一心吃肉的谋算,想一手撕开狐狸皮。

可堕胎一事五天那能够,她身子本就虚,也要恢复。

“吃了点活血的方子,要拖延到七天。”

裴鸷又给她一个深搂,勒得她快要断气,“好,我等得起。”

就在她快呼吸不过来,眼里蕴满不真切的水雾,裴鸷蓦地将她打横抱起,紧锁眉目。

宁绾不明所以,只听他伏在她耳边落下一句:“给你报仇去。”

她浅浅记得,裴鸷昨日说过要裴沁颜付出代价之类的话,心下了然。

时不时给玩物一颗蜜枣,聊表对她的关心,是裴鸷驯服她犟骨的常备法子。

主院盛安居。

院门的檐梁下吊着六角宫灯,拖下宁绾因长时间等待而显得寥落的影子,嵌在昏黄的光影中。

为了不让任何人怀疑他们的危险关系,一前一后出现在人眼前是常态。

她算着时间,裴鸷已经在主屋待了半炷香的时间,宁绾可以撩裙进去。

甫一进门,甩飞的茶碗在她裙摆边飞速擦过,她刚沉寂下来的心咯噔一坠。

裴侯爷坐主位,正面对她,厉眸对上,猛捋一把胡子,大掌拍在红木桌,沉闷的一声响——

“还好意思来!做下私奔这等大逆不道的事,遭了天底下的笑话,你这样的小姐,就应该三尺白绫去讨孟婆汤!”

“惹得外头的人,不清不明,不知你卑劣行径,匿名上了折子弹劾侯府,反倒说裴家苛待了养女,欲逃也不愿留在侯府。”

“轰——”地一声,宁绾心跳如鼙鼓动地砸跳。

堂屋内五双眼睛看着她,直勾勾地,不掩饰眼中的戏谑,甚至有人还带了得逞的笑意。

裴鸷埋着头吃着盘中的珍馐,仿佛裴侯爷说的事不与他相干。

宁绾心如冷灰,这才明白过来,他根本就不想替她报仇,只是……来看她笑话的。

宁绾想着先将裴远恒怒气降下来,才能扭转局势,她跪下认错。

“绾绾不知其中龃龉,只知做出私奔丑事,侯府还愿意留着我,是侯爷恩德。绾绾不日会进宫向长公主请罪,祖母叨扰圣上两语,想必也会好些。”

裴侯爷冷呵一声,“这样就罢了?我可是听圣上训了一日,差点儿被扣着不让我离皇宫。”

“以后,打二十个板子,禁足在你的院子,抄《祖训》一百遍,别到处惹是生非,这事就算你没有私奔揭过了,你可明白?”

裴远恒火气正盛,宁绾除了应下别无他法。

进宫会有众人盯着,没有机会溜走去接触堕胎药物,禁足更是掐灭了她希望。

打板子腹中的孩子大概率会直接流掉,若是她能撑着不晕,怀孕的事就算风吹沙扬,无影无踪了。

若是她晕了,必定要请郎中,诊出她流产,到时身子又虚弱,可真就死到临头。

窝在兰夫人怀里的裴沁颜,捂着高肿的脸,想到什么,眸色一沉。

“宁绾,这折子是你让徐世子写的,是不是?***,你这个***。”

她高扬起手中的白玉箸,直直插在碗中的八宝肉中,戳的是宁绾的肉一般,生生地戳得稀碎,肥腻的肉腻成一团。

“没有,徐世子若是护我,不会那么蠢。”

徐行之明事理,宁绾身在侯府的层层压榨下,他不会企图用偏激方式敲打侯府,让她更受侯府胁迫。

只有裴鸷。

最不清白。

他最想看她笑话,想看她因私奔受到代价,没有自由,没有机会见到徐行之。

再乖乖回到他身边,做一只永不踏出侯府的金丝雀。

枉她还以为裴鸷要来帮她报仇,原来他就是想借裴侯爷之手敲打她,让裴侯爷动气,他亲自下手要她受二十个板子,她能没了半条命去。

裴沁颜有些吃瘪,声音渐渐发弱,“那是哪个野男人?你这勾三搭四的本事怕是清白身子都守不住了,就应该叫嬷嬷来看看你还有没有处子之身。”

宁绾心弦猛地绷断,有什么隐匿的种子,急切地想要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