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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母亲病危视频时,我正困在城市晚高峰里。

视频里她枯槁的手突然抽搐:“别回村…别穿…他们给的衣裳…”赶回村却发现,

每家门前都晾着崭新的寿衣。老人说这是老祖宗的规矩,穿寿衣能祛病消灾。当夜母亲咽气,

村长红着眼递来一套寿衣:“快穿上,送你娘安心上路。”寿衣触手冰凉滑腻,

我鬼使神差披上瞬间——棺材里母亲猛地睁眼,指甲刮着棺木嘶喊:“脱下来!

他们在借你的寿!”---手机屏幕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死死烫着我的掌心。

晚高峰的车流像一锅粘稠的、令人窒息的粥,把整条街死死焊在原地。

喇叭声是锅里绝望翻滚的气泡,此起彼伏,又徒劳无功。我的车,

不过是这锅粥里一粒微不足道、动弹不得的米。屏幕上,

是老家邻居王伯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心头猛地一跳,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呼吸。指尖有些发僵,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点下了那个绿色的接听键。画面晃动了几下,终于稳定下来。首先刺入眼帘的,

是老家那间土屋低矮、发黑的房梁,像一条僵死的蜈蚣盘踞在视野上方。接着,

镜头猛地向下倾斜,对上了一张脸。是娘!喉咙里瞬间堵满了滚烫的硬块,噎得我喘不上气。

那是我娘吗?屏幕里那张脸,瘦得只剩下一个薄薄的轮廓,紧紧绷在颧骨上,两颊深陷,

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狠狠吸干了血肉。皮肤是那种蒙着死气的蜡黄,像久置的劣质纸张,

干枯,毫无生气。她的嘴唇是灰白的,干裂出几道细小的血口子,微微张着,

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无比艰难,像是破旧风箱在苟延残喘。只有那双眼睛,浑浊、深陷,

却死死地、死死地盯住镜头,仿佛穿透了屏幕的阻隔,直接烙在了我的脸上。那眼神里,

盛满了浑浊的、令人心碎的液体,是恐惧?是眷恋?还是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更深的绝望?

“娘……”我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像砂纸在摩擦。就在这时,画面剧烈地晃动起来!

一只枯槁的手,嶙峋得如同被剥了皮的树枝,猛地从旁边伸入镜头,死死抓住了娘的肩膀!

那只手枯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皮肤紧紧贴在骨节上,青筋狰狞地暴突着,指甲又长又黄,

带着一种不祥的污浊感。娘的头被那只手拽得猛地向后一仰,脖子几乎要折断,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被扼住似的嘶鸣。那只手的力量大得惊人,

带着一种非人的、不容抗拒的蛮横。“树…树生……”娘的脸被扯得变形,

眼睛却更加疯狂地圆睁着,死死盯住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肺腑里硬生生抠出来,

带着血沫的腥气,“别…别回村!听见没?千万别回…回……”那只枯手猛地一收!

画面天旋地转,手机似乎被打飞出去,最后印入我视网膜的,

是娘那双在混乱中依然死死钉住我的、充满极致惊恐的眼睛,

的最后几个字:“……别穿……他们给的……衣裳……”嘟——嘟——嘟——屏幕彻底黑了,

只剩下冰冷的忙音。别回村?别穿衣裳?一股寒气,不是来自车窗外停滞的空气,

而是从骨髓深处、从五脏六腑的最里层,猛地炸开,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

血液仿佛在血管里凝固成冰渣。我猛地甩开方向盘,

身体因为巨大的恐惧和冲击而剧烈地颤抖,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在一起,

发出细碎密集的“咯咯”声。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娘那双惊恐欲绝的眼睛和那不成调的字句,

在眼前和耳边疯狂地、一遍又一遍地回放、放大,像是钝刀子反复切割着神经。车?工作?

这城市的一切?都他妈滚蛋!我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又被无边恐惧攫住的困兽,

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盘,刺耳的喇叭长鸣撕裂了凝固的车流。随即,

我猛地推开车门,冰冷的城市空气夹杂着浓重的尾气味灌入肺里。我什么也顾不上了,背包?

手机?都死死攥在手里。我拔腿狂奔,用尽毕生的力气,冲出这片钢铁水泥的牢笼,

向着车站的方向,向着那个被死亡和不祥笼罩的村庄,亡命奔逃。

……三轮摩托突突的引擎声,像一头病弱垂死的老牛,在崎岖狭窄的山路上苟延残喘。

每一次剧烈的颠簸,都让我的五脏六腑狠狠撞击在胸腔上,酸水一阵阵涌到喉咙口。

车窗破旧得关不严实,山风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腐烂草木和某种刺鼻消毒水的气味,

蛮横地灌了进来,冰冷地舔舐着我的脸。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

却又像是凝固的、不断重复的噩梦片段。山是墨绿色的,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

天空是铅灰色的,低低地压下来,仿佛随时会砸落在那些光秃秃的山头上。看不到一丝阳光,

只有无边无际的、令人绝望的阴霾。偶尔掠过一两个更小的村寨,也寂静得可怕,

房屋低矮破败,如同被遗弃多年的废墟,不见炊烟,更不见人影。整个世界,

仿佛只剩下这辆破车单调的轰鸣和窗外死寂的荒凉。“师傅,还得多久?”我哑着嗓子问,

声音被颠簸得支离破碎。开车的是个黝黑干瘦的老头,裹着件油腻的军大衣。他头也没回,

声音闷闷的,像从破风箱里挤出来:“快了快了,转过前面那个垭口就是陈家沟。

”他顿了顿,浑浊的老眼似乎从后视镜里瞥了我一下,那眼神空洞又麻木,“娃子,

这时候回来……唉。”一声叹息,沉甸甸地砸在车厢里,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沉重和怜悯。

就在这时,一只巨大的乌鸦,漆黑如墨,毫无征兆地从路边枯死的树杈上扑棱棱飞起,

像一块投出的巨大煤块,直直地、不偏不倚地撞向我这边的车窗!“砰!”一声闷响,

并不响亮,却带着血肉撞击玻璃的黏腻感,狠狠砸进我的耳膜。车窗上,

瞬间绽开一片污浊粘稠的暗红,混杂着几片漆黑的羽毛,粘在上面,缓缓地向下流淌、拉丝。

那只乌鸦软塌塌地贴着玻璃滑落下去,消失在车轮扬起的尘土里,

只留下那一片刺目的、不祥的污迹。老头似乎见怪不怪,只是嘟囔了一句:“晦气!

”猛地一打方向盘,三轮车怪叫着拐过了一个急弯。垭口到了。

一股更浓烈、更令人作呕的气味,猛地被山风卷着,劈头盖脸灌了进来!

那是消毒水、劣质草药焚烧,

还有……一种深埋于地下、腐朽到极致的土腥味混合而成的死亡气息。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扒着车窗向外望去。陈家沟,终于到了。村子静得可怕。没有鸡鸣狗吠,

没有孩童嬉闹,甚至没有一丝活人走动的声音。只有风,呜呜咽咽地穿过空荡的村巷,

吹动那些破败屋檐下悬挂的、颜色惨白的东西——寿衣!密密麻麻!家家户户,门前、檐下,

甚至院里的晾衣绳上,都挂满了崭新的寿衣!有藏青的,有深褐的,

有暗紫的……布料在阴郁的天光下反射着一种诡异的、毫无生气的哑光。

它们空荡荡地悬挂着,被山风吹得微微晃动、鼓荡,像一个个无声的、没有面孔的幽灵,

在寂静的村庄里整齐地列队,无声地招展。那白得刺目的布料,那僵硬死板的剪裁,

那随风摇摆的姿态……构成了一幅巨大而诡异的招魂幡,笼罩着整个死寂的村落。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娘那嘶哑的、破碎的警告,又一次在耳边炸响,

…别穿……他们给的……衣裳……”三轮车在死寂中停在了我家那扇熟悉的、歪斜的柴扉前。

院门敞开着,里面黑黢黢的,像一张无声等待吞噬的巨口。我几乎是滚下车,

踉跄着扑进院子。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草药味和衰败气息扑面而来。“娘!

”我嘶喊着冲进昏暗的堂屋。屋里光线极暗。土炕上,

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厚厚的、散发着霉味的棉被里。是娘!她比视频里更瘦了,

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架子,被那床厚重的被子压着,显得那么渺小,那么脆弱。

她的脸陷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只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浓重痰音的喘息,证明她还活着。

炕沿边,坐着几个模糊的人影。听到我的喊声,他们慢慢转过头来。光线太暗,看不清表情,

只能感觉到几道目光落在身上,冰冷、麻木,带着一种审视死物般的沉寂。

其中一个佝偻的身影动了动,是村长,陈老栓。他慢慢站起身,

那张布满沟壑的脸在阴影里显得格外阴郁。他走近几步,浑浊的眼睛在我脸上扫了扫,

那眼神里没有久别重逢的关切,没有对将死之人的悲悯,

只有一种沉甸甸的、令人心头发毛的平静。“树生……回来了?”他的声音干涩沙哑,

像是许久没说过话,“……正好,赶上送你娘……最后一程。”他顿了顿,

目光扫过炕上那个气息奄奄的身影,“老祖宗传下的规矩……到了这关口,得备下‘老衣’,

安她的心,也安咱们活人的心……祛病消灾,接老祖宗回家。”祛病消灾?接老祖宗回家?

我看着满村飘荡的寿衣“旗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哪里是规矩?

这分明是一场盛大的、无声的死亡预演!“七叔公……”我嗓子发紧,

看向炕沿边另一个更老的身影,那是村里年纪最长、也最沉默寡言的七叔公。

他干瘪的嘴唇嗫嚅了几下,浑浊的老眼抬起,飞快地瞥了我一眼,那眼神极其复杂,

似乎想说什么,但目光触及旁边村长陈老栓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时,

又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去,只剩下更深的木然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他最终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摇了摇头,便重新低下头,

盯着自己枯树根一样交错盘踞在膝盖上的手背,仿佛那上面刻着无法解读的天书。

那无声的摇头,那瞬间闪过的恐惧,比任何话语都更清晰地传递出一个信息:这规矩,

不对劲!有大问题!我的心沉到了谷底,像一块浸透了冰水的石头。我扑到炕边,

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颤抖着抓住娘那只露在被子外、瘦得只剩下骨头的手。那手冰冷刺骨,

像一块刚从冰窖里取出的石头,没有一丝活人的热气。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

大颗大颗地砸在娘枯槁的手背上。

“娘……我回来了……树生回来了……”我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

每一个字都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您睁开眼看看我……看看我啊娘……”掌心里那只冰冷的手,指尖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极其轻微,像濒死蝴蝶最后一下微弱的振翅。我全身一震,心脏狂跳起来,死死盯着娘的脸。

那张深陷在枕头里的、蜡黄枯槁的脸庞上,眼皮剧烈地颤动起来,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又像是在与无形的力量搏斗。终于,那沉重的、如同粘合在一起的眼皮,

极其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浑浊的眼珠在缝隙里转动了一下,极其缓慢地聚焦。

当那双深陷的、蒙着死亡阴影的眼睛终于对上我的视线时,里面没有欣慰,没有释然,

只有一种瞬间爆发的、足以撕裂灵魂的惊恐!那惊恐如此浓烈,如此纯粹,

几乎要冲破那薄薄的眼眶喷涌出来!她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像寒风中最后一片枯叶。

喉咙深处发出“嗬…嗬…”的、拉风箱般破败的嘶鸣,

每一次抽气都耗尽了她残存的所有力气。她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力量,

猛地、死死地反攥住我的手腕!那力道大得惊人,完全不像一个垂死之人,

枯瘦的手指如同冰冷的铁钳,几乎要嵌进我的皮肉里!

她的头在枕头上拼命地、极其痛苦地左右摇动,每一次摇动都伴随着身体剧烈的抽搐,

仿佛在与无形的锁链抗争。她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像烧红的烙铁,

要把最后的警告烙进我的灵魂深处!“……走……快……走……”她的声音细若游丝,

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穿透力,每一个破碎的音节都像是从血淋淋的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衣裳……有毒……借……借……”最后一个“寿”字,终于还是没能出口。

她猛地一挺身子,像一张被拉满后骤然崩断的弓弦,攥着我手腕的力道瞬间消失。

那双布满极致惊恐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昏暗的屋顶,瞳孔里的光,熄灭了。

最后一丝微弱的气息,如同断线的游丝,彻底消散在浓重草药和死亡气息弥漫的空气中。

娘的身体软了下去,像一具被抽空了所有支撑的破布偶。“娘——!

”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巨大的悲痛和愤怒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像失控的洪水将我淹没。我扑在娘尚有余温但已毫无生气的身体上,嚎啕大哭,

肩膀剧烈地耸动,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世界仿佛在我眼前崩塌,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锥心刺骨的痛。不知过了多久,

一只粗糙、沉重的手掌落在了我的肩膀上。是村长陈老栓。他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低沉、缓慢,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不容置疑的平静,像在宣读一道冰冷的敕令:“树生娃,

人走了……别哭坏了身子。让老人……走得安心,走得体面,才是真孝道。

”我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只是本能地抗拒着那只手,身体因哭泣而剧烈颤抖,

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呜咽。陈老栓的手却加了力,像铁钳一样牢牢按住我颤抖的肩膀,

强行把我的身体从娘的身上扳开一点距离。他俯下身,那张沟壑纵横的脸凑得很近,

我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土腥味和汗酸味混合的气息。他的眼神深不见底,

浑浊的眼珠像两口废弃的枯井,里面没有任何对逝者的哀伤,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

“来,娃子,”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般的沙哑,热气喷在我的耳廓上,

激起一片细小的鸡皮疙瘩,“把这件‘老衣’……穿上。”他另一只手,

不知何时已经拿起了一件东西,递到了我的眼前。寿衣!簇新的,

是那种最不吉利的、死气沉沉的藏青色。

布料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一种油腻的、不自然的哑光,针脚细密得有些过分。

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从那衣服上散发出来——是劣质棉麻布的味道,

混着新衣服特有的浆水味,但更深层,更隐秘地,似乎还裹挟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土腥?

或者某种陈年药材***后散逸出的、令人作呕的甜腻?“穿上它,

”陈老栓的声音像是贴着我的耳膜在磨,“穿上它,

安安稳稳地送你娘上路……让她走得放心,走得无牵无挂……老祖宗在天上看着呢,

这是规矩……穿了,你娘在那边才能享福,

咱们村子……也才能得安宁……”他的话语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我的神经。

悲伤的洪流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要求冲开了一道缝隙,

娘最后那惊恐万状的眼神和破碎的警告,

”“……有毒……借……借……”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不祥预感的激流猛地窜上我的脊椎!

我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中,撞上陈老栓那双深井般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悲悯,没有劝慰,

只有一种深沉的、令人骨髓发寒的期待!一种近乎贪婪的、等待着猎物踏入陷阱的期待!

“不……”我下意识地抗拒,声音嘶哑,“我……我***这个……”“听话!

”陈老栓的语气陡然变得强硬,按在我肩上的手如同铁箍骤然收紧,

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他脸上的皱纹扭曲着,

堆砌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隐隐的急躁,“这是规矩!你娘等着呢!你想让她走得不体面?

想让她在那边受苦?还是想让咱们陈家沟,永世不得安宁?!”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

带着一种古老而沉重的诅咒意味,狠狠劈在我的心上。炕沿边,七叔公猛地抬了一下头,

枯槁的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快、极深的恐惧和痛苦,

但他随即又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垂下头,肩膀佝偻得更厉害了。其他几个模糊的人影,

也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动着,身体微微前倾,

几道冰冷、麻木、甚至带着一丝诡异催促意味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的背上。压力!

无形的、巨大的压力,

混合着“孝道”、“规矩”、“全村安宁”这些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枷锁,

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我的大脑一片混乱,巨大的悲痛和对娘临终遗言的恐惧在激烈交战。

眼前是娘冰冷的遗容,耳边是村长那不容抗拒的低沉命令和满屋子死寂的注视。

理智的堤坝在悲伤、恐惧和这诡异的群体意志的冲击下,摇摇欲坠。鬼使神差地……或者说,

在那巨大的、令人崩溃的压力下,我那因悲痛而麻木僵硬的手,

竟不受控制地、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指尖,一点点地,颤抖着,

伸向了村长手中那件藏青色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寿衣。指尖触碰到布料的那一刹那——冰!

一种深入骨髓的、极其诡异的冰凉感,瞬间穿透了我的皮肤,沿着指尖的神经末梢,

毒蛇般猛地窜入我的手臂!那不是寻常布料的凉,更像是在冰冷的尸水里浸泡了千万年,

又裹挟了地底最深处的阴寒。那滑腻的触感紧随而来,

如同触摸到某种冷血爬行动物刚刚蜕下的、浸透了粘液的皮!滑溜溜,黏答哒,

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质感!“嘶……”我倒抽一口冷气,

浑身汗毛瞬间倒竖!娘那惊恐欲绝的嘶喊仿佛就在耳边炸响:“脱下来!”几乎是触电般,

我猛地想要缩回手!但已经迟了!就在我指尖触碰到寿衣的瞬间,堂屋角落里,

那口早已备下的、刷着劣质红漆的薄皮棺材,

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刺耳的、令人牙酸的——“吱嘎——!

”那声音尖锐得如同生锈的铁片刮过玻璃,瞬间撕裂了屋内压抑的死寂!所有人的目光,

像被无形的线猛地扯动,齐刷刷地、带着一种近乎惊悸的恐惧,射向棺材!

只见那口薄皮棺材,此刻正剧烈地、不自然地晃动起来!

腐朽的木板连接处发出不堪重负的***,整个棺材像一头被困在狭小牢笼里的活物,

在拼命地挣扎、冲撞!棺材盖板,在疯狂的震动中,竟然被顶开了一条漆黑的缝隙!

一只枯瘦、青白、布满尸斑的手,猛地从那条缝隙里伸了出来!五根指甲又长又黑,

如同野兽的利爪,死死地抠住了棺材盖板的边缘!木屑簌簌而下!紧接着,一张脸!

一张我无比熟悉、此刻却扭曲变形到极致的脸,猛地从缝隙里挤了出来!是娘!她双眼圆睁,

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里面燃烧着一种非人的、极致的怨毒和惊恐!她的嘴巴大大地张开,

露出灰暗的牙龈和黑洞洞的口腔,

喉咙深处爆发出一种撕裂布帛般的、完全不似人声的、凄厉到极点的尖啸:“啊——脱下来!

!!”那尖啸带着血淋淋的恨意和绝望,直冲我的耳膜!“他们……在借你的寿啊!!!

”整个堂屋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时间也停滞了!我全身的血液在娘那声非人尖啸中彻底冻结,

又在下一秒被那“借寿”二字点燃,轰然炸开!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极致恐惧和滔天愤怒的冰冷火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头皮瞬间炸开,每一根头发都仿佛竖立起来!那件滑腻冰冷的寿衣还挂在我的指尖,

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更像一条缠上来的毒蛇!“啊——!

”我发出一声惊恐到变调的嘶吼,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那件藏青色的寿衣狠狠甩了出去!

布料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落在满是灰尘的地上,像一团蜷缩起来的、不祥的阴影。

“诈尸了!老祖宗发怒了!

”不知是炕沿边哪个黑影发出了第一声带着哭腔的、歇斯底里的尖叫。

这声尖叫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屋内死寂的恐惧!“跑啊——!”“拦住她!

拦住陈阿婆!”“不能让她出来!快!快钉死棺材!”刚才还麻木沉默的几个人影,

此刻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爆发出惊人的混乱和恐惧。有人屁滚尿流地撞倒凳子往门外冲,

有人则像疯了一样扑向那口疯狂震动的棺材,试图用身体去压住那不断被顶开的棺材盖板。

“砰!砰!砰!”沉重的撞击声从棺材内部传来,伴随着木板碎裂的***。

娘那只青白枯槁的手,指甲深深抠进木头里,正以一种非人的怪力,

一点点、一点点地将沉重的棺材盖板向上掀开!她那张扭曲怨毒的脸,在缝隙中若隐若现,

灰白的眼珠死死地钉在我身上,喉咙里持续发出那种令人血液凝固的嗬嗬声。“树生娃!

”一声暴喝在我耳边炸响,带着前所未有的狰狞!是村长陈老栓!他那张原本只是阴郁的脸,

此刻因狂怒和一种计划被打断的极度焦躁而彻底扭曲变形,沟壑纵横的肌肉虬结着,

浑浊的眼珠暴突出来,布满了骇人的血丝!他如同被激怒的野兽,

枯瘦却力大无比的手像鹰爪般猛地探出,再次死死抓住了我的胳膊!那力道,

几乎要把我的骨头捏碎!“穿上!快他妈给老子穿上!”他嘶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