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陨落之夜,钦天监监正李钧在国师无头尸体的掌心,读出血写的“七日后,山河倾”。
他追查龙脉异动时,发现七具官员尸体天灵盖都钉着三寸透骨钉。
最后一具尸体口中吐出的玉髓,在盆中映出当朝首辅严嵩之子严世蕃的私印。
当守陵军全灭的噩耗传来,地宫深处传来锁链崩裂的龙吟:“倭寇带走了龙心!
”李钧跳入倒悬的锁龙井,却见本该死在天牢的严世蕃在井底狂笑:“大明朝的国运,
正好给八岐大神当贡品!”紫微垣的七颗主星,在嘉靖二十三年七月初七的子夜,
裹着赤焰坠向大明顺天府,尾焰在夜幕上犁出七道渗血的裂痕,
每道轨迹都像被烧红的铁钎生生划开苍穹,空气里弥漫着焦糊的星尘味。
火球砸落时的轰鸣震得紫禁城乾清宫金砖嗡嗡作响,屋檐铜铃撞出破锣般的乱响,
碎瓦混着雨珠噼里啪啦砸在汉白玉栏杆上,
连观星台的青铜兽首滴水都被震得逆流——那原本该叮咚落下的铜珠,
此刻竟逆着雨势窜上半空,在电光照耀下泛着妖异的金红。钦天监观星台顶,
年迈的监正李钧面无血色地站着,雨水打透他深青色的官袍,冷得像冰锥刺骨。
他颤抖着蘸取青石板上混合着尘泥的雨水,以指为笔,
在冰冷的石面上疾书八个触目惊心的大字:“七星坠,龙脉崩;七日内,山河倾!
”墨色水痕淋漓,字迹未干。一道惨白的裂天闪电撕裂浓云,
不偏不倚轰在观星台中央那座传承了百余年的青铜圭表上!
丈许高的古老仪器在刺目的电光中轰然炸裂,铜汁四溅,沉重的碎片如同流星般砸落。
“监正大人!”值夜的官吏惊呼,连滚带爬地冲上前想把李钧拉开,
却在看清他脚下的景象时,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一具无头的尸身横陈观星台中央,
玄色金纹法袍被雨水浸成深紫,正是国师独有的祭天法服。李钧刚凑近,
便闻到一股腐肉混着檀香的怪味——那是法袍里层绣的金线在雨水中渗出的味道。
脖颈断口平滑如刃,暴雨冲刷下,
断口边缘青灰的皮肤上竟纹着一圈活灵活现的金色蟠龙纹——龙鳞根根分明,
龙须似在雨水中轻颤,连龙爪都蜷成抓握状,仿佛要抓住什么活物。暗红的血混着雨水,
顺着龙纹的沟壑蜿蜒,像给死物注入了鲜活的邪性,雨水流过龙目时竟泛起妖异的金芒,
李钧的道袍下摆被这股诡气吸得猎猎作响,连他腰间的铜鱼符都被吸得哐当撞在大腿上。
更令李钧心头巨震的是,尸体那只紧握的右拳。李钧呼吸一窒,
不顾漫天暴雨和空气中弥漫的焦糊与血腥气,俯身用力掰开那冰冷僵硬的手指。
掌心内紧攥着的,是一片残破的舆图,材质是御用的金粟笺,边缘参差,
仿佛被硬生生从一张更大的图上撕下。上面模糊的墨线勾勒出山峦轮廓,
残缺的文字依稀可辨“蓟镇……松亭关”。就在这残图的边角,
一丝极其微弱、在暴雨中几乎难以察觉的气息,牵引着李钧的视线。
这缕气息并非来自残图本身,而是来自地图上——浸染了国师鲜血的断口边缘,
那些血迹竟诡异地流动聚拢,在舆图残破的边缘,凝结成一个尖锐而决然的暗红色箭头!
箭锋所指,赫然是紫禁城西苑深处——嘉靖皇帝修道炼丹的禁地,永寿宫!一股寒意,
彻骨的寒意,比这七月的冷雨更甚百倍,瞬间攫住了李钧的心脏。龙脉崩毁的警示犹在眼前,
执掌帝国气运玄机的国师身首异处,而指向九五至尊寝宫的染血箭头……这绝非巧合!
就在这死寂般的雨夜,那指向永寿宫的血箭似还散发着不祥的气息时,
一道嘶哑、惊惶、近乎破音的吼叫,猛然划破西苑上空沉沉的夜幕:“护驾!护驾啊——!
朕的……朕的龙泉剑在饮血!!”是嘉靖帝!李钧霍然抬头,
浑浊苍老的眼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犹如困兽决死!他毫不犹豫,
一把将国师紧握的带血残图塞入怀中,身形化作一道离弦的青色利箭,撞开呆若木鸡的官吏,
直扑永寿宫方向。绣着獬豸的青色官袍吸饱了雨水,沉重地贴在身上,
但他每一步踏在湿滑的石阶或金砖上,都沉如山岳。冲进永寿宫那扇被侍卫撞开的朱漆殿门,
一股浓烈的新鲜血腥味扑面而来,几乎压过了殿内常年缭绕的檀香和丹药的奇异气息。
殿内一片狼藉,烛火被打翻了好几只,光影明灭跳跃,
在地毯和蟠龙柱上投下扭曲狰狞的影子。三名御前侍卫倒在血泊中,最显眼的那一个,
仰面倒伏在紫檀御案之前,咽喉上深插着一枚造型奇特的暗器——形如星辰,七芒锋锐,
通体泛着陈年古铜的幽绿光泽,正中一点猩红血迹宛如鬼眼!七芒,铜质,
形星……李钧的心再次沉入冰窟——北斗之形!天枢至摇光!嘉靖皇帝朱厚熜,
这位惯常穿着杏黄道袍在深宫中修道祈求长生的帝王,此刻披头散发,
道袍被利器划破了几处,脸上溅着不知是自己还是侍卫的血点,
面色是骇人的惨白和铁青混合。
他双手紧紧攥着一柄通体漆黑、造型古朴的长剑——正是供奉在御案之上,
传说中蕴含帝王杀伐之气的“龙泉”帝剑!此刻,这柄象征着九五权柄的神器,
剑身竟如同活物般轻轻嗡鸣震颤,剑镡盘绕的五爪金龙双目隐隐泛起摄人的红光!
“陛……”李钧刚想开口询问。嘉靖帝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挣出,
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嚎,脖颈青筋暴起如蚯蚓,连耳后血管都突突跳动。
手中龙泉剑嗡鸣着扬起,剑锋划破雨幕时带起刺耳鸣响,
那声音像极了严世蕃党羽受刑时的惨嚎,御案上的烛火被这股凶煞之气压得忽明忽暗,
在龙纹上投下扭曲的影子。李钧只觉喉间发紧,
脚步不自觉地顿在三步开外——帝王的杀意在雨中凝成实质,竟比那七颗灾星更让人心惊,
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连头皮都发麻,仿佛有双无形的手正掐着他的脖子。
皇帝的目光越过李钧,死死钉在染血的御案桌面。
李钧顺着那几乎能点燃空气的目光看去——御案正中,
原本供奉宝剑的金丝锦褥已被掀开一旁。平整光滑的紫檀桌面上,
赫然被人用猩红刺目的朱砂,描绘着一条昂首吐信、环首衔尾的蟠龙纹!
那纹路扭曲、狰狞、充满了邪异的力量感,每一道笔画的收尾都带着狂乱暴躁的走势,
绝不是宫廷画师的工笔手卷!而当李钧看清那蟠龙纹的细节,
尤其是蟠龙盘旋处那道特异的逆鳞纹饰时,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这蟠龙纹……与他在观星台上,
国师无头尸身脖颈断口处所见的那圈殉葬用“镇魂金线蟠龙纹”,赫然是一模一样!
一股阴寒死寂的气息,从龙纹中弥漫开来,与国师身上那纹路的惨烈冰冷如出一辙!
国师的尸体在雨中,皇帝的御案在宫中,相隔千步。蟠龙纹却如同烙印,跨越生死,
同时出现!这绝非简单的诅咒!李钧的目光猛地扫过地上侍卫咽喉的七星铜镖,
再看向御案上妖异的蟠龙,最后落在怀中那片犹带体温和血腥的染血残图——松亭关,
国师血箭指向永寿宫。松亭关!蓟镇!辽东边墙!永寿宫!七星……龙脉!
一条闪烁着血光和妖龙之影的线索链条,在李钧脑海中被瞬间点亮!
七颗流星如国殇之泪砸落的地方……龙脉受损的根源……不在别处,
竟可能就在这帝国的心脏?!“陛下!”李钧的声音在龙威之下显得干涩,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七星陨落主星,国师身陨示警!龙脉异动,凶兆已在京城腹地!
”他抬起枯木般的手,直指御案上那邪异的朱砂蟠龙纹,“此邪纹现于御前,
又与国师殉葬龙纹同源……更有刺客星镖引路……”他话未说尽,
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殿内每一个人心头。龙泉剑的嗡鸣仿佛更急切了一些。“查!
”嘉靖帝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生锈的铁器摩擦,饱含了极致的愤怒与惊惧,
龙泉剑猛地劈在御案边缘,坚硬如铁的紫檀发出一声痛苦的***,“给我掘地三尺!查!
把那只……那只敢在永寿宫作祟、盗泄龙气的魑魅魍魉给朕揪出来!李钧!朕许你便宜行事!
见旨如面君!”就在皇帝嘶吼的尾音回荡在死寂的宫殿时,
一道黑色闪电撕裂了殿外沉郁的雨夜,伴随着马蹄踏碎宫苑积水的急骤轰鸣!
一位身披玄黑飞鱼斗篷、腰挎三尺绣春长刀的身影,无视所有惊慌欲阻拦的内侍与锦衣卫,
如同一团裹着杀气的风暴,径直撞开永寿宫最后一道侍卫组成的人墙,冲入殿内!斗篷湿透,
沉重地贴在他高大挺拔的身躯上,水珠沿着硬朗的下颌线滚落。
他那张刀削斧凿般的面孔冷峻得像永冻的玄冰,唯有那双鹰隼般的锐眼在跃动的火光下,
燃烧着最警觉、最冷酷的职业凶焰——正是北镇抚司掌刑千户,陆铮!执掌诏狱,
手底下无数阴魂厉鬼的人物!他的目光在冲进来的瞬间,
已将殿内惨烈的景象摄入眼底:皇帝染血的龙颜,地上的尸体,咽喉上的星镖,
御案上那刺目的邪龙纹,以及肃立一旁、浑身同样湿透但气势沉凝如渊的李钧。
陆铮没有多余废话,单膝点地,低沉的声音在血腥弥漫的大殿中响起,清晰而冰冷:“臣,
北镇抚司千户陆铮,惊扰圣驾!事发突然!诏狱西甲字第七重门——于半刻前被强力破除!
‘人犯’严世蕃……确认已被劫走!”什么?!“严世蕃?!那个……通倭巨寇?!
”瘫软在蟠龙柱旁的司礼监大太监冯保,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失声尖叫起来,
肥胖的脸上瞬间褪尽血色。严世蕃!当朝首辅严嵩之子,因勾结倭寇、意图谋反确凿,
被皇帝钦点打入死牢!其势力盘根错节,其党羽遍布朝野!
是悬在大明头顶最大的一把、随时可能斩落的屠刀!此刻,国师刚被枭首,龙脉示警,
严世蕃竟被劫走?!一股灭顶的寒意席卷了每一个人的心脏。“劫囚?!谁干的?!
人在哪里?!”嘉靖帝的嘶吼几乎破了音,攥着龙泉剑的手青筋暴起,
那剑锋上的红光剧烈吞吐,仿佛随时要喷薄而出,斩杀眼前所有不顺眼的活物!
“臣率缇骑追至西华门外,劫囚者已杳无踪迹。”陆铮依旧跪着,声音平板无波,
却带着战场上淬炼出的绝对镇定,“贼人身法诡谲,形若鬼魅。唯于囚车附近……寻得此物。
”他缓缓抬起紧握的右拳,松开。掌心躺着一枚羊脂玉髓,表面还凝着劫囚现场的冷雨,
触手冰凉得像刚从冰窖里取出。这玉髓本应温润如脂,此刻却泛着青灰,
最骇人的是中央那道印记——深可见骨,竟像是被活物用利齿生生啃出来的!
龙首仰天咆哮的轮廓与严世蕃私印分毫不差,可龙目圆睁如炬,瞳仁里竟映着李钧的倒影,
獠牙上还挂着半滴未干的血珠,腥气混着雨丝钻进鼻腔,竟比停尸房的腐臭更让人作呕,
李钧忍不住偏头咳嗽,那腥气却像活物般钻进他的喉管,呛得他眼眶发酸。正是严世蕃!
他从不离身的私印图纹!此印能调动的不仅仅是严党死士,
更有东南沿海那些如蛆附骨的倭寇大军!这张印就是召唤恶魔的信物!
龙泉剑的嗡鸣陡然拔高,刺得人耳膜生疼!皇帝的呼吸急促粗重。“严——世——蕃!
”这三个字几乎是从嘉靖的牙缝里磨出来的,充满了极致的暴怒与阴毒,“好!好得很!
他的爪子,他的刀……这是要挖空大明的根基吗?!倭寇……是倭寇!七星陨落,
龙脉异动……朕的天牢囚徒……竟敢……染指龙脉?!”线索!
国师的断头残图指向松亭关辽东门户。陆铮带来的严世蕃私印现身诏狱劫囚现场!
皇帝御案上出现的邪龙纹!侍卫身上的七星铜镖!还有……那七颗砸向顺天府大地的灾星!
李钧一直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眼底深处有玄奥的光影急速流转碰撞。所有的碎片,
在这位执掌帝国玄机数十载的老监正脑中,被一条无形的命运之线强行串联、组合、推演!
“陛下!”李钧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灾厄的沉重,“不是染指!”他向前一步,
目光如实质般扫过御案上的邪龙纹、陆铮手中的咆哮龙首印:“是篡夺!是反噬!
他们要窃的,恐怕不只是那逆犯一人之身!他们要偷的,是……”暴雨如注,
疯狂敲打着刑部停尸房的琉璃瓦顶,密集的声响在空旷冰冷的地下石室内回荡,
宛如无数冰冷的手指在弹拨着死亡的序曲。
巨大的空间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和刺鼻的石灰、药物混合的味道。
七具新到的尸体被并排陈列在厚重的黑檀木停尸台上,白布蒙头,无声无息。每一具尸体旁,
都燃着一盏特制的长明灯,幽幽的火苗跳跃着,努力驱散着渗入骨髓的阴寒,
却更衬得此地死气沉沉。“都在这儿了。”刑部一位值司的老仵作,佝偻着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