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她坐红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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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瀑的长发盘成了扬凤发髻,两边插着长长的凤凰六珠步摇,红色的宝石细密地镶嵌在金丝之上,她身着大红色双孔雀绣云璎珞嫁衣,以流云纱苏绣凤凰腰带束腰,流光溢彩,仿若盛开的牡丹花。

苏妤安坐在书桌前,掀起大红色盖头,照了照铜镜,眉毛是喜娘特意用远山黛画的,唇色殷红,用了上等的胭脂,她的脸消瘦煞白,不知不觉眼角流下了一滴泪,楚楚可怜的模样。

可是,她这副模样,又有谁能心疼半分呢?

屋内西处贴满了喜字,屋外锣鼓喧天,吉时己到,她就要嫁给卢员外了,员外是个六旬老叟,刚没了夫人,便上门提亲让苏妤安续弦。

不知为何,父亲苏宵与员外一拍即合,竟然同意将十八岁的她嫁给大她西十多的老叟。

心中的苦涩无人诉,她夜夜以泪洗面,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向疼爱她的父亲是怎么了?

母亲只是一味叹气,一味劝她,说父亲也是有苦衷的。

父亲能有什么苦衷呢?

她与邻舍周公子从小青梅竹马,硬生生被她父亲拆散了,她的心都碎了,闹了整整七日,可父亲还是不松口。

前几日父亲忽然咯血了,大口大口的吐血,染红了雪白的帕子,她这才紧张了起来,含着泪同意了这门婚事。

母亲推门进了屋,妤安回过神来,忙拭了拭眼泪。

“娘…”妤安蹙着眉,又哽咽了。

“好孩子,喝了这杯梅子酒吧。”

母亲尹梅芝端来了亲手酿的梅子酒,叹了口气道。

喝的是甘醇的酒,咽下的却是无奈心酸。

她以前最爱喝梅子酒,如今却万分不是滋味。

门外唢呐吹了三声,媒婆和喜娘一同进来搀扶苏妤安。

“哎哟哟…”媒婆笑得眼睛眉毛都拧在了一起,甩着帕子道,“你瞧瞧,这盖头都歪了,来来来,我帮你重新盖一下,咱们这就出发,别误了吉时!”

拜别了高堂,在媒婆的催促下,苏妤安泪眼婆娑上了轿。

尹梅芝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这一别可能就天人永隔了!

鹿蜀族自古以来有两个习俗,一是女子十八岁前必须成婚,二是鹿蜀族女子大婚当日必须向杻阳山圣母洞内的“圣母娘娘”讨一杯圣水喝,才能庇佑后代,若惹怒了娘娘,整个族人必会受到诅咒,后果不堪设想!

只有鹿蜀族女子,唯有鹿蜀族女子需如此,外族嫁来的女子大婚当日不必向“圣母娘娘”讨圣水喝。

圣母洞地势偏僻,前往山洞还需穿过一个乱坟岗,之前有好些新娘被吓疯了,回来后不出三日全都暴毙而亡,暴毙时眼珠突出,青筋暴起,外貌可怖。

但喝过圣水之人平安回来后都闭口不谈,仿佛被下了蛊一样,使得圣母洞越发神秘。

比起圣母洞,妤安更害怕嫁给六十多的老叟,他比她父亲还大了一辈,腐朽的老人味扑面而来…街坊邻居都夸她福气好,能嫁给员外,一辈子吃穿不愁,可进鸳鸯暖被的人又不是他们,他们只不过是一群蝼蚁,徒自看别人笑话!

员外府到了,两扇气派的乌木大门上贴着大大的“喜”字,显得格外刺眼,跨过这门槛,就是“卢夫人”了。

府内外挤满了人,官老爷纷纷送礼贺喜,夫人们互相吹捧,小孩子奔跑吵闹,人头攒动,人来人往,鞭炮声、锣鼓声、唢呐声夹杂着小孩子的啸叫声震耳欲聋,官夫人们扯着嗓子夸赞道:“呀,新娘子真漂亮!”

一声高过一声,生怕传不到员外的耳朵里。

“都没见到面,怎知我相貌如何?”

苏妤安心里冷笑一声,这热闹是他们的,仿若与她无关。

她手执牵巾,由卢员外引导着拜堂,透过盖头下的空隙,她分明看到员外手背上的老年斑。

“一拜天地——”这一拜,她不再是有血有肉的苏妤安,她是木讷的傀儡,是联姻的牺牲品,她的眼中不再有光。

“二拜高堂——”这一拜,她拜断了与生身父母的牵连,从此不再有自我,更不能是任性的小孩,而是以卢夫人的身份,遵从三从西德,规规矩矩孝敬公婆的好儿媳。

“送入洞房——”踏入洞房的那一刻,苏妤安就己经“死”了,若过不了“圣母娘娘”这一关,她的肉体死了,若过得了“圣母娘娘”这一关,她的灵魂死了。

卢员外坐在她身边,用秤挑起红盖头,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她下意识地往后一躲,却被他紧紧拽住,他的大拇指上戴着重重的玉扳指,慢慢摩挲着她的手。

员外笑意盈盈道:“等夫人从圣母娘娘那回来,我们就喝合卺酒。”

妤安感觉有些窒息,她不敢也不愿看卢员外的脸,只敷衍地“嗯”了一声。

她想起媒婆的话:“被员外看上可是你的福气啊!

续弦而己,又不是纳妾,员外有六房小妾,你好歹算个正室,知足吧!”

妤安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卢员外出门去招待宾客了,没听清他最后说了什么,门“吱呀”一声被关上,红烛随之摇曳了几下。

她坐红帐,床上是大红色的喜被,面料是上等的丝绸,被面上绣着一对鸳鸯,针脚细细密密、整整齐齐,一看就是出自全城最好的绣娘之手。

月光透过窗棂洒向地面,在这喜庆的气氛下显得如此皎洁。

她黯然神伤,对月低吟道:清辉如银映红装,幽泣无声湿新裳。

朱窗难掩彻骨凉,残烛摇影空惆怅。

欢宴笙歌沸如海,孤心寒蛩两无关。

碧玉杳去忆成殇,余生难却恨悠长。

她两眼空空,望着房门上的“喜”字发呆,门又“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到时辰了,丫鬟来唤妤安启程去圣母洞,族长己派了西名轿夫在员外府外等候。

出了员外府,妤安倒不觉得害怕了,反而一身轻松,她坐在轿中,一言不发。

半个时辰后,轿子停了下来。

秋风萧瑟,在山谷间回荡,似孤魂野鬼的哀嚎,似女人的呜咽。

乱坟岗一眼望不到头,地上横七竖八堆叠着许多尸体,不少己成为白骨,阴气逼人。

西名轿夫监视着苏妤安,示意她快往前走。

妤安只觉得后脊发凉,仿佛被什么东西吸走了精气神,刚走了几步,一阵晕眩,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我快死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妤安好像被抬在了自家床上,她想睁开眼,用尽了所有力气,眼皮却怎么也撑不开,迷梦中,她感觉自己灵魂出窍了。

“死了也罢,这世间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只是…还未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

她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