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那个装满他东西的纸箱站在校门口时，风正卷着梧桐树的叶子往我脚边钻。一片，两片，

三片，像是在数着我心里的失落。纸箱边角被勒出深深的红痕，印在我胳膊上，

像道不会褪色的疤。提醒着我这段感情曾经有多用力，如今就有多狼狈。

我数着从校门里走出来的每一双鞋。第127双是白色板鞋，鞋边沾着些许灰尘，

像是刚从操场跑回来。第239双是黑色运动鞋，鞋带系得整整齐齐，透着主人的严谨。

第345双是棕色皮鞋，鞋油擦得锃亮，许是要去参加什么正式场合。

可没有一双是他常穿的那双蓝白配色的帆布鞋。那双鞋的鞋边总是有点磨损，

他却总说那是独一无二的印记，就像我们之间的感情。手机屏幕暗下去又亮起来，

锁屏是上周我们在图书馆拍的合照。他举着书挡着脸，只露出双弯成月牙的眼睛，

眼里的笑意快要溢出来。我扒着书脊笑出了小虎牙，阳光刚好落在他发梢，镀着层金芒。

也落在我脸上，暖融融的。那时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像教学楼前的香樟树。

年复一年地抽出新叶，枝繁叶茂，永远不会凋零。我甚至偷偷规划过毕业以后的生活。

租一间带阳台的小房子，阳台种满他喜欢的向日葵。客厅摆一张软软的沙发，

我们可以窝在里面看一整夜的电影。纸箱突然晃了一下，我踉跄着后退。后腰撞在石柱上，

一阵钝痛传来，像是要把积攒了几天的委屈都撞出来。膝盖磕在台阶棱角的瞬间，

钻心的疼顺着骨头缝往上传。疼得我倒吸一口冷气，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

纸箱里的东西哗啦啦滚出来。他送我的第一只钢笔，笔帽上还刻着我们的名字缩写。

那是他省了半个月的生活费买的，说要陪我写完大学所有的作业。我织了半个月的围巾，

针脚歪歪扭扭，却被他宝贝了整个冬天。天天围在脖子上，说那是全世界最暖和的围巾。

哪怕同学笑他围巾丑，他也只是傻傻地笑。还有那本被他画满批注的《小王子》，

每一页都有他的字迹。有的是吐槽我像小王子的玫瑰一样娇气。

有的是写着“今天苏晚又挑食了，明天要逼她多吃点蔬菜”。

他说我就像那朵需要人细心呵护的玫瑰，可他愿意每天为我浇水，为我挡风。

有只手伸过来帮我捡钢笔，我抬头看见张陌生的脸。是大三的学长，上次辩论赛时见过，

他逻辑清晰，言辞犀利。没想到此刻动作却如此轻柔。他扶我起来的动作很轻，

还替我拍掉牛仔裤上的灰。轻声问：“没事吧？要不要去医务室？看你膝盖都红了。

”“不用了，谢谢学长。”我咬着牙想站稳。脚踝却软得像棉花，稍微一动就疼得厉害，

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就在这时，我听见了那声熟悉的“喂”。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还是像电流一样击中了我的心脏。让我瞬间绷紧了神经。

他站在不远处，蓝白帆布鞋沾着泥点。许是刚从校外回来时不小心踩进了水坑。

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很乱，遮住了他的眼睛，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可当他抬起头，

目光落在我身上时。我清晰地看见他的眼神从惊讶变成冷硬。像把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刀，

瞬间刺穿了我所有的期待和伪装的坚强。“林辰！”我脱口而出，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想解释手里的纸箱，想告诉他我不是故意要在这里等他。

只是想把东西还给他，做个彻底的了断，哪怕心里有万般不舍。可他没给我说话的机会。

“苏晚，你这出戏演得挺足啊。”他的声音裹着冰碴。每一个字都像砸在我心上，

让我一阵阵地发疼。“找不到人帮你搬东西，连学长都要拉来当道具？

”“是想让他看看我有多绝情，还是想让我看看你有多受欢迎？”学长愣了一下，

似乎没想到我们之间的气氛会这么紧张。刚想说什么就被我拉住了。

我知道现在解释只会越描越黑，可我还是忍不住辩解。“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攥着学长的袖子，指节都在发白。手心里全是汗，“我只是来还你东西，

等了你快两个小时。”“从下午三点等到现在，腿都站麻了，脚踝也扭了。”“还我东西？

”他笑了一声，那笑声比深秋的风还凉。凉得我心里发颤，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上周是谁说‘这些破玩意看着就烦’？”“现在又巴巴地抱过来，

是想让全校都知道我欺负你了？”“让大家都觉得你是受委屈的那一个？苏晚，

你能不能别这么虚伪？”纸箱里的围巾被风吹到他脚边。那是我熬了好几个夜晚才织好的，

手指被针扎了好多次。针脚虽然歪歪扭扭，却是我满满的心意。他抬脚就碾了过去，

那声布料摩擦地面的声音。像是在我心上狠狠划了一刀，疼得我几乎要喘不过气。

我的心像被那只鞋狠狠踩着。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我拼命仰头想把它们逼回去。

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哽咽着说：“林辰，我们能不能好好说话？”“我们分手的事，

不能好好谈吗？为什么非要这样互相伤害？”“我们曾经那么好，不是吗？”“谈什么？

”他往前走了两步，鼻尖几乎要碰到我的额头。我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洗衣粉味，

此刻却带着一股疏离的气息。让我觉得陌生又难过。“谈你昨天跟别的男生去看电影？

还是谈你手机里那些没删干净的暧昧信息？”“你要我怎么跟你好好谈？你告诉我，

我该怎么相信你？”“那是误会！”我推了他一把，力气大得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踉跄着后退了半步，我看着他惊讶的眼神，心里又悔又急。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张远只是我表哥！他昨天来学校看我，我们才一起去看了电影！”“那些信息是垃圾广告！

你为什么就不肯信我？你以前从来不会怀疑我的！”他被我推得后退半步，

眼里的光彻底灭了。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死寂，像深不见底的寒潭。“信你？苏晚，

我信你的次数还不够多吗？”他弯腰捡起那本《小王子》，封面被他捏得变了形，

书页都有些卷边了。“从今天起，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我不想再看见你。”他转身就走，

蓝白帆布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远。一声声，像是敲在我的心上，

把我最后一点希望也敲碎了。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突然想起第一次牵他手的时候，

也是在这条路上。那天我穿着新买的高跟鞋，走得摇摇晃晃，像只笨拙的小鸭子。

他突然蹲下来帮我系鞋带，手指不经意碰到我的脚踝。我像触电似的缩回脚，脸颊发烫，

他却仰头冲我笑。眼里满是温柔：“笨蛋，站稳了，摔了我会心疼的。”后来每次穿高跟鞋，

他总会走在我左边。那是离马路最近的一侧，他说要保护我。只要我脚步一乱，

他就会伸手扶住我。掌心温热而有力，给我满满的安全感。有次在河边散步，

我鞋跟卡进石缝里，怎么也拔不出来。他干脆把我的鞋脱下来拎在手里，

背着我走了整整两公里。趴在他背上的时候，能闻到他衬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

混合着阳光的气息，温暖而安心。我把脸埋在他颈窝里，偷偷数着他的心跳。一下，两下，

像敲在我心上的鼓点，沉稳而有力。我那时就想，这辈子能被他这样背着，真好。

他总说我是个麻烦精，却把我的所有麻烦都一一摆平。我吃饭挑食，不吃青椒和胡萝卜。

他就把我碗里的青椒和胡萝卜都挑到自己碗里。一边吃一边皱着眉说“真难吃”，

却从来没让我再碰过一口。我路痴，在校园里都会迷路。他就画了张校园地图，

在每个路口都标上卡通小人。告诉我该往哪个方向走，还在地图背面写着“跟着我，

永远不会迷路”。我生理期疼得打滚，在床上蜷缩成一团。他会提前熬好红糖姜茶，

用保温杯揣在怀里给我送来。还会笨拙地给我揉肚子，虽然力道掌握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