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往楼上走，脚步放得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房间里还留着白天的热气，他推开窗，晚风带着远处烧烤摊的烟火气涌进来，吹得书桌上的练习册哗啦翻了页。
那是林星上次落下的，封面上有她用荧光笔写的名字，笔画圆圆的，像她说话时总微微上扬的尾音。
他走过去把练习册合上，指尖划过封面时顿了顿，又拿起来翻开。
里面夹着张便签，是道数学题的解题思路，字迹娟秀，末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旁边写着：“这题超难！
陈默你太厉害了吧！”
手机又震了下，是林星：“我刚问班长了，说毕业册特意留了最后一页给你呢。”
陈默盯着屏幕，突然想起毕业典礼那天，林星穿着白裙子站在礼堂门口，手里抱着一摞同学录，见他路过就喊住他：“陈默，帮我签个名呗？”
那时他正急着去医院，只匆匆说了句“下次吧”，没看见她垂下去的嘴角。
窗外的路灯突然闪了闪，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点开班级群，往上翻着聊天记录，大家在说要带什么零食，要唱什么歌，热闹得像要把整个夏天都装进去。
指尖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终于在“确认参加”的按钮上，轻轻按了下去。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楼下的吊扇还在慢悠悠转着，西瓜的甜香混着晚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缠上他发烫的耳根。
第二天下午两点半，陈默站在镜子前扯了扯衣角。
还是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校服，他翻遍了衣柜，没找到更合适的衣服。
陈凡斜靠在门框上，嘴里叼着根冰棍：“至于吗？
换件T恤不行？”
“滚蛋。”
陈默瞪他一眼，指尖攥着书包带微微用力。
书包里放着林星的练习册，他想了一早上，还是决定带去还她。
下楼时姨妈正在择菜，抬头看他一眼笑了：“去吧，玩开心点。”
他“嗯”了一声，脚步轻快地出了门。
老地方是学校附近的那家奶茶店，以前课间总有人溜出去买。
刚走到巷口，就听见里面闹哄哄的笑闹声。
陈默站在树影里顿了顿，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肩上突然被拍了一下。
“陈默！
你真来了！”
林星的声音带着雀跃，她扎着高马尾，白T恤牛仔裤，额角还挂着点薄汗，“我还以为你要放鸽子呢。”
他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喉咙有点发紧：“刚到。”
“快进来快进来，就等你了！”
林星不由分说拉着他的手腕往里走，她的指尖有点凉，像刚握过冰奶茶。
陈默被她拽着，闻到她发间飘来的洗发水香味，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奶茶店里己经坐满了人，看到他们进来，立刻有人吹起了口哨。
班长从人群里挤出来，手里举着本厚厚的毕业册：“可算把你盼来了！
快，就差你了！”
陈默被按在椅子上，周围的声音嗡嗡地涌过来，有人问他暑假在忙什么，有人说毕业散伙饭那天他没来太可惜。
他大多时候只是点头或摇头，首到林星把一杯冰镇柠檬水放在他面前：“喝点这个，降降温。”
“谢谢。”
他接过杯子，指尖碰到她的，两人都顿了一下，慌忙移开。
轮到写毕业册时，陈默握着笔，半天没落下。
林星凑过来看：“怎么了？
不会写啊？”
他抬眼，正好对上她近在咫尺的睫毛，心跳漏了一拍，含糊道：“没。”
最终他只写了“前程似锦”西个字，字写得又快又急，有点歪。
林星看完却笑了：“比我写得好看。”
她把自己的毕业册递过来，“给我也写一句呗？”
陈默接过本子，翻到空白页。
这才发现她的本子里贴满了照片，有运动会时的抓拍，有春游时的合影，最后一页贴着张他俩的***——是上次月考后，他在给她讲题，她托着腮帮子发呆，阳光落在两人头发上，毛茸茸的。
他的指尖在照片上顿了顿，低头写下：“马尾辫别总扫我桌子。”
后面加了个小小的笑脸，是他模仿她便签上画的那种。
林星看完，脸颊突然红了，转身去找别人打闹，马尾辫甩得比平时更欢。
聚会散场时，夕阳把巷子染成了橘红色。
林星和他顺路，两人并肩走着，影子被拉得很长，时不时碰在一起。
“对了，”快到岔路口时，陈默突然停下，从书包里拿出练习册，“你的。”
“啊，差点忘了！”
林星接过去，翻到夹着便签的那页，“这题后来我想通了，还是你方法简单。”
她抬头看他，眼睛在夕阳下像盛着光，“陈默，你以后……还会回来看吗？”
他知道她问的不只是学校。
陈默望着远处姨妈家的方向，吊扇转动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他想起爸妈的信，想起姨妈的叹息，最后目光落回林星脸上。
“会的。”
他说，声音很轻，却很肯定，“经常来。”
林星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那说定了！
下次我们一起去逛游乐园！”
“好。”
走到岔路口，两人挥手告别。
陈默走了几步，回头看见林星还站在原地，见他望过来，立刻挥了挥手，转身跑了。
马尾辫在橘红色的夕阳里一跳一跳，像只快活的鸟。
他摸出手机，屏幕上是姨妈发来的消息：“你爸妈打电话了，说下个月回来。”
陈默站在原地，晚风吹过，带着夏末的热气和一丝凉意。
他抬头看了眼渐渐暗下来的天空，路灯又亮了，和昨晚他看的那盏一样，暖黄的光洒在地上，像铺了条长长的路。
他低头，给姨妈回了个“知道了”，然后点开和林星的聊天框，输入：“明天有空吗？
我带你去喝我之前跟你说的那家很好喝的咖啡店。”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他好像听见心里有什么东西，像被风吹动的校服下摆，轻轻扬起，带着说不出的轻快。
……“哥！
有个男的说要找你！”
宁静的早饭时光被一句话给打破了。
陈凡站在门旁，好奇的看着陈默。
有人找我？
陈默满腹不解。
不是，都己经放假了，谁会来找我啊？
还是个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