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迹斑斑的栏杆上缠着圈警戒线,黄色的塑料带己经褪色发脆,轻轻一碰就裂成了碎片。
厂区里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空荡厂房的呜咽声,像有人在里面哭。
“来了?”
黑暗里走出个穿工装的男人,脸上沾着油污,看不清五官,只有手里的手电筒亮着,光柱在地上扫来扫去,“张师傅让我等你,他在里面抽水。”
陈默认得这声音,是水厂的老员工李建国,以前送水时打过几次交道。
他没说话,跟着李建国穿过铁门,脚踩在碎石子路上,发出“咔嚓”的轻响。
水厂的沉淀池泛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水面上漂浮着层灰白色的泡沫,偶尔有鱼翻着肚皮浮上来,鳞片在手电筒的光线下闪着死气沉沉的光。
“别碰这水,”李建国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上周检测报告出来了,重金属超标一百二十倍,还有……”他顿了顿,手电筒照向沉淀池角落,那里堆着十几个黑色塑料袋,“……有辐射。”
陈默的呼吸顿了顿。
辐射?
他想起去年冬天,新闻里报道过邻省的核电站泄漏,当时专家说“影响可控”,现在看来,那些话和自来水厂墙上“水质达标”的标语一样,都是印在纸上的谎言。
抽水机在泵房里嗡嗡作响,声音嘶哑得像哮喘病人。
张师傅蹲在地上接水管,花白的头发上沾着灰尘,看见陈默时,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小默来了?
快,桶放这儿。”
陈默把塑料桶推过去,注意到泵房的墙角堆着几十个空桶,上面贴着“医疗废水”的标签,标签边缘己经被水泡得发皱。
“张师傅,这水……别问,”张师傅打断他,手里的扳手“哐当”砸在水管上,“能喝,烧开了能喝。”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上面不让对外说,但再不开闸,城西这一片就得渴死了。”
水顺着管子流进桶里,带着股淡淡的杏仁味。
陈默想起高中化学课上学过,氰化物就是这味道。
他把桶盖拧紧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泵房的窗户上贴着张纸,是张泛黄的地图,上面用红笔圈着几个点,其中一个就是他们小区,旁边写着“7.2L/人/天”。
“走了。”
李建国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油污蹭在他的衬衫上,留下块深色的印子,“回去别声张,这水……就当是命吧。”
三轮车驶出厂区时,陈默回头看了眼。
自来水厂的烟囱在黎明前的微光里像根墓碑,而那些黑色塑料袋堆在沉淀池边,轮廓像一个个蜷缩的人。
他突然想起上个月,小区里失踪的那个流浪汉,有人说看见他往水厂的方向走了。
回到小区时,天己经蒙蒙亮。
王婶和几个邻居守在单元门口,看见他车上的水桶,眼睛都亮了。
“小默,弄到水了?”
王婶搓着手,脸上的褶子里堆着讨好的笑,“多少钱?
我买,多少钱都买。”
陈默分了半桶水给她,没收钱。
回到家,他把水倒进玻璃杯,放在阳光下看。
水是浑浊的淡黄色,里面悬浮着细小的颗粒,像碾碎的骨灰。
烧开后,水面上漂着层油膜,冷却后结成了硬壳,用筷子挑起来,像块透明的塑料。
手机在这时又震动了,还是那个陌生号码:“别喝自来水。
城东废弃矿坑,有干净的地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