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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硬的汗水味混杂着铁锈的腥气,是我这间“铁魂”健身房里最后坚守的气息。

它顽固地钻入鼻腔,对抗着窗外那个流光溢彩、冰冷高效的2077年上海。我,李铁,

是这座钢铁孤岛最后的守墓人。窗外的世界悬浮着。人们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

姿态优雅地悬浮穿梭于钢铁森林之间,衣袂飘飞,足不沾尘。

脑机接口赋予了他们飞行、力量、瞬间掌握知识的异能。巨大的全息广告牌悬浮在半空,

画面里肌肉虬结的虚拟偶像,正用毫无波动的电子音蛊惑人心:“告别汗水!告别痛苦!

十分钟,给你施瓦辛格的体格!植入‘神谕’脑机,拥抱新人类纪元!

”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振动传来,

而是直接在我植入的基础型脑机接口里冰冷地“响起”——为了生存,

为了能在这个时代勉强看懂一份合同、接入一次网络,这点“进步”是我不得不吞咽的苦果。

即便如此,我依旧固执地保留着“铁魂”这方角落,保留着汗水与铁锈的真实。

我粗糙的手掌拂过冰冷的杠铃杆,

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细微的、陈年的锈粒带来的摩擦感。汗水浸透的握痕早已层层叠叠,

如同树的年轮,一圈圈刻满无人问津的岁月。角落里,

那台老旧的晶体管收音机顽强地沙沙作响,断断续续地播放着几十年前的老歌,

嘶哑的旋律在空旷的器械区撞出寂寞的回音。墙上,祖父的照片蒙着薄灰。照片里,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背心,古铜色的手臂肌肉贲张,正对着镜头露出憨厚而骄傲的笑容。

他亲手将“铁魂”的招牌钉上这面墙时说过的话,仿佛还带着他浓重的山东口音,

回响在耳边:“阿铁,记住喽!这身力气,这块铁疙瘩,得从骨头缝里练出来!

流汗的才是真爷们儿!投机取巧?那都是没骨头的软蛋!” 我闭上眼,指关节捏得发白。

祖父的魂灵,连同这满屋子沉默的钢铁,都在无声地质问我:李铁,你骨头里的那点硬气,

还在吗?“砰!”一声沉闷而突兀的巨响,如同重物狠狠砸在腐朽的木板上,

猛地撕裂了健身房里凝固的死寂。那扇油漆剥落、早已有些变形的大门,

竟被人从外面硬生生撞开了!

冷风裹挟着外面世界特有的、被无数微型悬浮引擎过滤过的、带着金属和臭氧味的空气,

猛地灌了进来。一个身影踉跄着扑倒在地,重重摔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是个女人。

她蜷缩着,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

深色的运动外套肩部撕裂了一道大口子,暗红的血迹正迅速在衣料上洇开、扩大,

浓烈刺鼻的血腥味瞬间压过了汗水和铁锈的气息。她挣扎着想抬起头,

凌乱的黑发被汗水黏在苍白的脸颊上。那双眼睛!像受伤后被逼入绝境的幼兽,

瞳孔深处燃烧着纯粹的、原始的恐惧,以及一种不顾一切的求生欲。这眼神,

与窗外那些植入高级脑机接口、眼神平静空洞如玻璃珠的悬浮者们,截然不同。

她的视线扫过周围冰冷的器械,掠过墙上祖父那张蒙尘的照片,最后死死地定格在我身上,

那里面没有对科技的依赖,只有对另一个血肉之躯最本能的、孤注一掷的求助。

“帮…帮我……” 声音微弱沙哑,带着血沫的摩擦声。我心头一紧,

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杠铃杆。门外,尖锐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撕裂了城市的喧嚣。

红蓝交替的刺眼光芒透过破碎的门缝,疯狂地切割着室内昏暗的光线,

如同怪物的眼睛在窥视。沉重的、非人的脚步声在门外密集地响起,越来越近。“在里面!

生命信号锁定!目标携带‘违禁品’!” 一个毫无情绪起伏的电子合成音在外面响起,

冰冷得如同金属刮擦玻璃。是“净化者”!军方的清道夫机器人!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这女人到底是谁?竟然引来了这些冷血的铁疙瘩!那所谓的“违禁品”又是什么?

我的目光再次落回她身上。她蜷缩在冰冷的地面,身体因剧痛和恐惧而微微颤抖,

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死死地、无声地哀求着我。汗水沿着我的脊背滑下,冰凉一片。

祖父照片里那坚定的目光,似乎正灼烧着我的后背。“妈的!” 我低吼一声,

几乎是凭着本能冲了过去。时间紧迫得容不得丝毫犹豫。我一把抄起她瘦削的身体,

她的重量比想象中更轻,体温却烫得惊人。她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警笛声和沉重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那扇摇摇欲坠的门板在撞击下发出***。环顾四周,

只有那片堆放废弃杂物的角落,被厚重的防尘布遮盖着,像个不起眼的土堆。那里!

我抱着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角落,猛地掀开布满灰尘的厚重帆布,

容一人爬行的狭小入口——这是当年祖父为了防备可能的“运动器材黑市”检查而偷偷挖的,

通往地下锅炉房的通道,里面布满了废弃的管道和呛人的煤灰。“进去!快!别出声!

” 我将她往入口塞。她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

恐惧中混杂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感激。没有废话,她咬着牙,忍着伤痛,

异常敏捷地缩进了那个狭窄的洞口。我迅速拉回帆布,

胡乱踢了些破旧的杠铃片和空桶盖在上面,尽力让它看起来只是个杂物堆。

就在帆布落下的瞬间,厚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撞击声,

踏破了“铁魂”最后一道脆弱的防线。门板彻底碎裂开来。三个高大的身影堵在了门口。

它们并非人类士兵,而是“净化者”型战斗机器人。

流线型的黑色合金外壳在警笛光芒下泛着冷硬的幽光,头部没有五官,

只有一块狭长的深红色光学感应器,如同恶魔的独眼,冰冷地扫描着室内的一切。

它们沉重的金属脚掌踏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每一步都让地板微微震颤。

为首的那个“净化者”向前一步,它头部那狭长的红光扫描仪瞬间锁定了我,

毫无温度的电子合成音响起:“公民李铁,

身份识别:CN-SH-2077-LT-9981。请配合调查。

检测到异常生命信号及非法入侵痕迹。目标个体已消失。请立即报告目标位置。

”红光扫过我布满汗水的脸,扫过空荡的器械,扫过我身后那片盖着帆布的杂物堆。

那红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刺得我皮肤发紧。我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汗水顺着鬓角流下,带着咸涩的味道。我强迫自己站直身体,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带着几分属于这片老城区、属于“铁魂”主人的粗粝和强硬:“报告?报告什么?

老子这里只有哑铃片儿!什么狗屁目标?你们把我门撞坏了!谁赔?!

”我顺手抄起旁边一根沉重的臂力棒,不是要攻击,只是想抓住点什么,掩饰双手的颤抖,

也给自己一点微不足道的支撑。金属冰冷的触感稍微给了我一丝虚假的勇气。

另一个“净化者”踱步向前,它头部红光扫过地面,

精准地停留在一小片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色血迹上。它伸出覆盖着金属甲片的手臂,

一根细长的探针从指尖伸出,轻轻触碰了一下血迹。红光微微闪烁。

“确认目标生物信息:艾米暂定代号,携带‘源初基因序列’。威胁等级:高。

目标具有高度传染性‘自然退化病’,拒绝接受‘神谕’净化,对公共秩序构成严重威胁。

公民李铁,隐瞒目标行踪,视同包庇罪。” 冰冷的电子音毫无波澜地陈述着,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我的耳朵。艾米?源初基因序列?自然退化病?

这些词语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大脑一片混乱。那个蜷缩在地、眼神惊恐的女人,

竟然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足以惊动军方的秘密?还有那“传染性”?

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自己刚才抱过她的手臂。“放你娘的屁!

” 恐惧瞬间被一种被侮辱的愤怒压过,我猛地将臂力棒顿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什么狗屁退化病?老子看她就是个被你们追得没处跑的可怜姑娘!传染?

老子活蹦乱跳几十年!少给老子扣帽子!要抓人,拿证据!拿拘捕令!

别拿你们那套铁皮疙瘩的规矩来老子这儿撒野!”我梗着脖子,像一头发怒的老公牛,

挡在它们和那个堆满杂物的角落之间。汗水浸透了我的背心,紧紧贴在皮肤上,冰冷黏腻。

那个为首的“净化者”沉默了几秒,狭长的红光在我脸上停留了更久,

似乎在分析我激烈反应中的真实成分。最终,

它那毫无起伏的合成音再次响起:“目标信号消失。目标生物信息残留。

判定目标曾在此处停留。该场所列入高危监控名录。公民李铁,你的行为已记录在案。

‘神谕’注视一切。我们……会再来的。”它最后那句“会再来的”,

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冰冷余韵,在空旷的健身房里回荡。三个黑色的金属身躯,

动作整齐划一地转身,沉重的脚步声踏着碎裂的门板残骸,消失在门外刺眼的警笛光芒之中。

直到那红蓝光芒彻底远去,警笛声也消失在都市的噪音深处,我才像被抽掉了全身骨头,

猛地靠在一台冰冷的史密斯架上,大口喘着粗气,心脏还在疯狂地撞击着肋骨。

冷汗浸透了全身。我强撑着,走到那堆杂物前,费力地搬开杠铃片和空桶,掀开帆布。

狭小的洞口深处,黑暗中,一双明亮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他们……走了?

” 艾米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暂时走了,” 我喘着粗气,

朝她伸出手,“出来吧。安全了……暂时。”她犹豫了一下,

沾满煤灰和血迹的手搭上我的手掌。她的手冰冷而纤细。我用力将她拉了出来。

她靠着冰冷的墙壁,脸色苍白如纸,肩头的伤口因为刚才的躲藏和拉扯,又开始渗血。

她疲惫地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谢谢……” 她的声音很轻,

如同叹息。我看着她惨白的脸和渗血的伤口,

一股混杂着愤怒、怜悯和莫名烦躁的情绪堵在胸口。

我转身走到角落的药柜——那是“铁魂”鼎盛时期备下的,如今也落满了灰。

我翻找出消毒药水、纱布和一些早已过期的止血粉。“忍着点。” 我蹲在她身边,

动作谈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笨拙地撕开她肩头被血浸透的衣料。狰狞的伤口暴露出来,

边缘焦黑,像是被某种高能武器擦过。我咬着牙,用镊子夹着蘸满消毒水的棉球,

狠狠地按了上去。“嘶——” 艾米猛地抽了一口冷气,身体瞬间绷紧,牙齿死死咬住下唇,

几乎要咬出血来。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额头上瞬间布满细密的冷汗,

但那双眼睛却倔强地睁着,死死盯着我,没有哀求,只有一种近乎野性的忍耐。

“那帮铁皮畜生干的?” 我手下不停,尽量让声音听起来粗声粗气,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消毒水***伤口的剧痛,我知道有多难熬。她艰难地点点头,

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脉冲……手枪……差一点……”“命够硬!” 我哼了一声,

将止血粉厚厚地洒在伤口上,然后拿起纱布,一圈圈用力缠紧。动作粗暴,

但包扎得异常结实牢固。整个过程,她没再发出一声痛哼,只有身体无法控制的细微颤抖,

和额头上不断滚落的汗珠证明着她的痛苦。缠好最后一圈,打了个死结,我站起身,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艾米?源初基因序列?自然退化病?说说吧,你到底什么人?

外面那些铁疙瘩为什么追你?还有……” 我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她,

“那‘传染性’又是怎么回事?老子可不想莫名其妙得什么怪病!”艾米靠在冰冷的墙上,

虚弱地喘息着,包扎好的伤口暂时止住了血,但剧痛依旧让她脸色苍白。听到我的质问,

她抬起头,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没有辩解,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苍凉。“我不是病毒,

李铁。”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自然退化病’……是他们编造的名字。

真正的原因是……” 她艰难地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指着自己的太阳穴,

“我的基因……排斥所有类型的脑机接口。强行植入,接口会……溶解,大脑会……死亡。

‘源初基因序列’……意味着我的DNA里,没有为那些冰冷的芯片预留位置。

”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涩到极点的笑容,“在这个时代,无法被‘神谕’连接,

无法被‘进化’,就是最大的‘病’,就是……‘传染源’。”排斥脑机接口?我愣住了。

在这个连街边乞丐都可能植入基础接口换取信息施舍的时代,

竟然存在无法被改造的“纯人类”?这简直像天方夜谭。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耳后那个小小的、用于基础网络接入的接口,

一种荒谬的疏离感油然而生。“那他们抓你干嘛?就因为你‘有病’?

” 我的语气缓和了些,但疑惑更深。艾米的眼神骤然变得锋利,

带着刻骨的恨意:“因为我的‘病’,恰恰是他们失败的证明!是‘神谕’并非完美的证据!

更因为……”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寒意,“我的身体,

是唯一能承载他们某个‘终极兵器’原型而不崩溃的容器!

他们需要一个无法被‘神谕’反向控制、却又拥有完美适配性的……活体武器平台!

”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

“我是他们实验室里唯一‘合格’的残次品……唯一的……逃出来的残次品。”终极兵器?

活体平台?这些词语像重锤砸在我的心上。眼前这个伤痕累累、眼神倔强的女子,

背负的竟是如此沉重的命运。我看着她苍白的脸和肩头渗血的纱布,

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感压在心头。收留她,意味着与整个“神谕”为敌,

意味着“铁魂”和我自己,都将万劫不复。但将她赶出去……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目光扫过祖父那张蒙尘的照片。照片里,老人坚定的目光似乎正穿越时空注视着我。

我猛地转过身,走到那堆沉重的杠铃片旁,弯腰,

双手抓住一只最大的、足有25公斤的哑铃,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腰背发力,

伴随着一声低沉的闷哼,沉重的哑铃被我稳稳地从地面提到了肩部。熟悉的重量感,

肌肉纤维被强行拉伸又收缩的酸痛感,

汗水瞬间从毛孔里涌出的灼热感……这些最原始、最真实的肉体反馈,

像一股暖流冲刷着我混乱的思绪。我放下哑铃,转过身,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地板上。

我看着艾米,声音低沉而沙哑:“听着,我不管你是‘病’还是‘容器’,

也不管外面那些铁皮疙瘩想干什么。‘铁魂’的规矩,只认一样东西——流汗的,就是活人!

想待着,可以。” 我指着那片空置已久的杠铃区,“从最轻的开始,给老子动起来!

别让那点伤成了你当废物的借口!流汗,比等死强!”艾米愣住了,她看着我,

又看向那片冰冷的钢铁丛林,眼中充满了迷茫和一丝难以置信。

在这个追求效率、唾弃肉体痛苦的时代,我的要求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如此……疯狂。许久,

她苍白的脸上,竟然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扯开了一个真正的、带着点虚弱的笑容。

她扶着墙,极其缓慢地站了起来,脚步虚浮却异常坚定地,

朝着那片堆放着最轻小哑铃的区域,一步一步挪了过去。汗水与铁锈的气息,

在空旷的“铁魂”里,似乎又重新开始艰难地、倔强地流动起来。

日子在一种奇特的、紧绷的平静中流逝。艾米成了“铁魂”唯一的会员。

她肩上的伤口在缓慢愈合,但更深的伤疤似乎刻在灵魂里。她沉默寡言,

唯独在那些冰冷的钢铁面前,会显露出一种近乎自虐的专注和狠劲。

她选择的起点是最不起眼的角落——那台布满灰尘的蝴蝶机。最初,

她甚至无法推动最轻的那片配重块。纤细的手臂剧烈颤抖,

汗水瞬间浸透她那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额头的青筋因为过度用力而凸起,

牙齿死死咬住下唇,留下深深的齿痕。每一次发力,

都伴随着压抑在喉咙深处的、痛苦的闷哼。她死死盯着前方,

眼神空洞却又燃烧着某种固执的火焰,仿佛不是在推一块铁,

而是在推一堵无形的、名为命运的墙。“呼吸!憋着气你想把自己憋死吗?!

” 我站在一旁,声音粗粝得像砂纸摩擦。有时实在看不下去她那笨拙到极点的发力姿势,

我会忍不住上前,用粗糙的手掌用力拍打她的肩胛骨或腰背:“这里!发力点在这!

别用你那软绵绵的胳膊!用背!用你的背阔肌!想象你要把这两片铁翅膀给掰断!

” 我的手掌拍在她身上,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单薄身体里传递出的、细微却顽强的抵抗力量。

她从不反驳,只是闷着头,按照我粗暴的指点,一次又一次地尝试。

汗水在她身下汇成一小滩水渍。失败,再来。再失败,再咬牙。

她的动作笨拙而充满原始的蛮力,

与窗外那些依靠脑机接口精确控制肌肉、完成完美动作的悬浮者相比,

如同蒙昧时代的原始人。但正是这种笨拙,

这种需要调动全身每一寸血肉去挣扎、去对抗重量的姿态,让这片沉寂的钢铁丛林,

重新有了野蛮的生命力。“铁魂”的灯光,在深夜依旧亮着。艾米的身影,

在冰冷的器械之间笨拙地移动、发力、喘息。汗水滴落在斑驳的水磨石地面上,

洇开深色的印记。我坐在一旁生锈的凳子上,默默看着。

祖父的照片在昏黄的灯光下静静注视。一种无声的、奇特的纽带,

在这汗水、铁锈和沉默的坚持中,悄然生长。这份脆弱的平静,被一群不速之客打破了。

那是一个暴雨倾盆的傍晚,雨水疯狂地敲打着“铁魂”的玻璃窗。艾米正在深蹲架前,

咬着牙对抗着仅仅加了20公斤的杠铃,每一次站起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和腿部的剧烈颤抖。

我靠在墙边,听着雨声和她的喘息,有些出神。忽然,“哐当”一声巨响,

那扇勉强修补好的大门再次被猛地推开!湿冷的狂风裹挟着雨水瞬间灌入。门口,

站着七八个身影。他们没有悬浮,而是像旧时代的流浪汉一样,

双脚实实在在地踩在积水的门槛上。他们穿着统一的、洗得发白的灰色连体工装,

样式极其朴素,甚至有些破旧,与窗外光鲜亮丽的悬浮者格格不入。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的手臂和小腿——肌肉异常发达、贲张,如同虬结的树根,

充满了原始的、未经科技修饰的力量感。但仔细看去,那些肌肉的轮廓似乎过于规整,

皮下的血管也隐隐透出一种不自然的金属光泽。为首的是一个光头大汉,身高接近两米,

站在那里如同一座铁塔。雨水顺着他光亮的头皮和岩石般棱角分明的脸庞流下。

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扫过昏暗的健身房,掠过那些沉默的器械,

最终定格在墙上祖父那张蒙尘的照片上,眼神瞬间变得无比狂热和……虔诚?

他猛地一步踏入室内,沉重的脚步让地面都似乎微微一震。他身后的那群人也鱼贯而入,

沉默地站在他身后,如同一群沉默的雕像。

他们的目光贪婪地扫视着哑铃、杠铃片、龙门架……仿佛看到了失落的圣物。

光头大汉的目光终于从照片上移开,

落在了深蹲架前、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惊得僵在原地的艾米身上,然后缓缓转向我。

他的声音如同两块巨石摩擦,低沉而充满力量感:“‘铁魂’……‘铁魂’!传言是真的!

这片未被‘神谕’污染的圣地!这流淌着真实汗水与意志的殿堂!

还有……” 他的目光灼热地锁定艾米,带着一种发现稀世珍宝的激动,“‘纯血之女’!

预言中的‘原初母体’!她果然在这里!”“纯血之女?原初母体?” 我皱紧眉头,

挡在了艾米身前,警惕地盯着这群肌肉发达的不速之客,“你们什么人?想干什么?

”光头大汉猛地握紧双拳,手臂上那些不自然的、泛着金属光泽的肌肉瞬间绷紧隆起,

发出细微的、如同金属弹簧压缩般的“嗡嗡”声。他环顾四周,

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殉道者的狂热火焰:“我们是‘肉身教’!

我们是拒绝将灵魂出卖给冰冷芯片的觉醒者!我们信奉血肉之躯的终极进化!

” 他猛地指向墙上祖父的照片,声音陡然拔高,充满崇敬,“而这里!这位先知的殿堂!

这位坚持‘汗水铸魂’的伟大导师!他指引我们找到了最后的净土!

找到了对抗‘神谕’的希望之火——‘纯血之女’!”他身后的信徒们齐刷刷地单膝跪地,

动作整齐划一得如同排练过千百遍。他们低下头,双手交叉按在剧烈起伏的胸口,

对着艾米的方向,用一种近乎吟唱的、狂热的语调齐声低吼:“血肉不朽!意志永存!

恭迎‘原初母体’指引吾等挣脱枷锁!重塑真身!”艾米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后背紧紧抵住了冰冷的深蹲架立柱,眼中充满了惊愕和本能的恐惧。她求助般地看向我。

我心中的荒谬感达到了顶点。祖父,一个一辈子只知道和铁疙瘩较劲的倔老头,

居然成了什么“先知”?这片破败的健身房,成了对抗“神谕”的“圣地”?而艾米,

这个只想活下去的逃亡者,竟被当成了“原初母体”?看着这群肌肉发达、眼神狂热的信徒,

看着他们皮下那隐隐透出的不自然的金属光泽,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电般击中了我——他们那身夸张的肌肉,根本不是自然练就的!

那皮下蠕动的金属光泽,分明是某种伪装成肌肉的、更强大的机械结构!这些“肉身教”徒,

他们所谓的“血肉进化”,本身就是一种更高明的、自我欺骗的科技改造!

“都他妈给老子闭嘴!” 我猛地抄起旁边一根沉重的臂力棒,狠狠砸在旁边的铁架子上,

发出刺耳的“哐当”巨响,盖过了他们的吟唱。“什么狗屁‘肉身教’!什么‘原初母体’!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 我指着光头大汉那泛着金属光泽的手臂肌肉,

声音因为愤怒而嘶哑,“你们皮下那玩意儿,是肉吗?是血吗?那根本就是他妈的高级金属!

是另一种芯片!你们这群疯子,打着‘血肉’的旗号,干的还是往身体里塞铁疙瘩的勾当!

跟我祖父流的汗、练出的铁疙瘩,根本不是一回事!滚!都给老子滚出‘铁魂’!

”我的怒吼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狂热的火焰。光头大汉脸上的狂热凝固了,

随即扭曲成一种被戳穿伪装的羞怒和狰狞。他眼中的虔诚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冷的威胁。

“亵渎者!” 他低吼一声,猛地踏前一步,那只泛着金属光泽的巨手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

朝我当胸抓来!速度之快,力量之猛,远超人类极限!那绝对是机械的力量!

就在那只金属巨爪即将触碰到我衣襟的刹那——“嗡——!

”一道刺目的、带着高频震颤的幽蓝光束,毫无征兆地从破碎的窗外射入!

光束精准地擦过光头大汉抓向我的手腕!没有爆炸,没有血肉横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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