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学渣的快乐
空气里弥漫着高级过滤系统处理过后的清新味道，混合着全息投影仪运行时微弱的臭氧味，还有前排学霸们奋笔疾书时散发出的、近乎实质化的“智慧”气息。
郝向就趴在这片阳光湖泊的边缘，脑袋深埋在交叠的手臂里，睡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物我两忘。
讲台上，头发花白、戴着厚如酒瓶底的智能眼镜的赵教授，正唾沫横飞地阐述着“第九代强人工智能神经突触并行矩阵的优化算法及其在量子纠缠态下的熵减应用”。
每一个字都像裹了铅的羽毛，精准地砸在郝向的脑神经上，沉重又催眠。
他那颗在《穿越火线》（CF）虚拟战场上能瞬间计算出敌方狙击手预瞄轨迹的脑袋，此刻对这些高深理论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抗拒——关机，睡觉。
“…因此，我们可以推导出，当纠缠比特的坍缩概率叠加在希尔伯特空间的第三象限时，其信息熵的衰减速率与普朗克常数的倒数呈负相关，这正是‘红狐’原型机核心算法得以突破传统冯·诺依曼架构的关键所在！”
赵教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朝圣般的激动，手指用力戳着空气里悬浮的、不断变幻着复杂符号和能量流线的全息模型。
“红狐”两个字像根细小的针，勉强刺破了郝向那层厚重的睡意帷幕，在他混沌的意识里激起一丝微不足道的涟漪。
他艰难地掀开仿佛被强力胶黏住的眼皮，露出一条缝隙。
视线模糊地聚焦在讲台上那个光芒流转、结构精密得令人眼晕的全息模型上。
模型核心处，一个由无数细密光丝缠绕组成的、类似狐狸的抽象轮廓若隐若现，散发着一种神秘而危险的气息。
“啧…狐狸精…”郝向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句，口水差点顺着嘴角流出来。
他赶紧吸溜了一下，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把脸重新埋进臂弯的黑暗里。
什么纠缠比特，什么熵减，哪有昨晚CF沙漠灰地图里一穿五的ACE来得***？
梦里仿佛又响起了AK-47那熟悉的、令人热血沸腾的点射声。
“郝向！”
赵教授忍无可忍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痛心疾首，“郝向同学！
请你站起来，回答我刚才提出的问题！
关于量子比特在非定域性通信中的纠缠态维持问题，你的见解是什么？”
整个教室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和看热闹的兴奋，“唰”地一下全聚焦在郝向身上。
那感觉，比在运输船地图里被对面五把大炮同时架住出生点还要令人窒息。
郝向一个激灵，像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动作太猛，膝盖“哐当”一声狠狠撞在合金桌腿上，疼得他龇牙咧嘴，瞬间清醒了大半。
他茫然地环顾西周，几十双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打在他脸上。
“呃…这个…那个…”郝向挠了挠睡得跟鸡窝似的头发，眼神飘忽，努力在空白一片的大脑里搜寻任何与“量子比特”、“非定域性”、“纠缠态”沾边的碎片。
可惜，收获为零。
他脑子里只有昨晚那把打空子弹后被他当成烧火棍抡出去砸翻一个敌人的M4A1-S。
“教授，”旁边传来一个刻意拔高的、带着明显优越感的声音，是班长林薇。
她推了推鼻梁上精致的金丝边智能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嘴角挂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讽，“郝同学可能还在回味他昨晚的‘沙漠灰保卫战’呢。
毕竟，那可是他唯一能证明自己‘价值’的领域，对吧？”
她特意在“价值”两个字上加了重音，引得周围几个“优等生”小团体发出一阵压抑的低笑。
赵教授失望地摇了摇头，重重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仿佛有千斤重：“郝向啊郝向！
这里是深蓝！
是人类未来科技的摇篮！
不是游戏厅！
你的理论成绩己经…”他顿了顿，似乎不忍心说出那个惨不忍睹的数字，“实践课也…唉！
你这样下去，怎么对得起学院的培养？
怎么对得起你父母的期望？
坐下吧！”
他疲惫地挥挥手，仿佛再多看郝向一眼都是对精力的巨大浪费。
郝向臊眉耷眼地坐了回去，脸上***辣的。
他偷偷瞄了一眼邻座。
死党兼难兄难弟的胖子王硕正冲他挤眉弄眼，用口型无声地说：“牛逼！
站着都能睡！”
郝向没好气地回了他一个中指。
胖子毫不在意，胖乎乎的脸上堆满没心没肺的笑。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那如同天籁般的声音响起，郝向感觉自己像是刚从高压氧舱里被放出来，长长地、贪婪地吸了一口气。
“走走走！”
胖子以与他体型极不相称的敏捷蹿过来，一把搂住郝向的肩膀，那力道差点让郝向一个趔趄，“实践课！
虚拟战术对抗！
你的‘高光时刻’来了，郝神！
今天让那群书呆子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战场艺术！”
---深蓝学院的虚拟战术训练中心，与其说是个训练场，不如说是一座科技圣殿。
巨大的穹顶之下，数十个独立的、蛋壳状的银色沉浸舱整齐排列，散发着幽冷的金属光泽。
空气中充斥着能量场低沉的嗡鸣、冷却系统高速运转的嘶嘶声，还有学员们进入虚拟实境前或兴奋或紧张的呼吸声。
郝向躺进属于自己的那个编号“E-07”的沉浸舱。
冰冷的神经感应贴片自动吸附在他头部的关键位置，带来一阵微弱的酥麻感。
舱门缓缓合拢，视野被一片深邃的黑暗吞没。
下一秒，光芒炸裂！
震耳欲聋的枪炮轰鸣、建筑物崩塌的巨响、士兵的呐喊与惨叫瞬间灌满了他的听觉神经。
硝烟混合着尘土和血腥的铁锈味扑面而来，呛得他几乎窒息。
眼前不再是冰冷的训练中心，而是化作了CF经典地图——危机西伏、断壁残垣的“黑色城镇”！
郝向发现自己正身处A点包点附近一个半塌的砖房二楼。
身上穿着破旧但厚实的佣兵作战服，手里沉甸甸地握着一把他再熟悉不过的AK-47，那粗糙的木质枪托抵在肩窝的触感真实无比。
耳边是虚拟队友混杂着惊恐和混乱的通讯嘶吼。
“B点失守！
B点失守！
重复！
B点失守！”
“狙击手！
教堂钟楼！
压制！
我们需要压制！”
“妈的！
榴弹！
隐蔽——！”
肾上腺素的洪流瞬间冲刷掉所有课堂上的萎靡和困倦。
郝向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课堂上那个迷茫空洞的学渣，而是一种猎豹锁定猎物时的冰冷专注，一种在无数次虚拟生死边缘磨砺出的、近乎本能的锐利。
他根本没去理会通讯频道里乱七八糟的喊叫。
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一个极其流畅的侧身滑步，紧贴住布满弹孔的残破墙壁。
就在他身体移动的瞬间，几发灼热的子弹尖啸着撕裂了他刚才站立位置的空气，在身后的砖墙上炸开几个狰狞的弹孔，碎石飞溅。
“钟楼…西南角窗口…”郝向低声自语，声音在震耳欲聋的战场噪音中微不可闻。
他甚至连头都没完全探出去。
仅仅是刚才滑步时眼角捕捉到的、钟楼高处窗口那一闪而逝的微弱反光——那是狙击镜在特定角度的反光，CF老鸟刻进骨子里的识别信号。
抬枪！
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AK-47那极具辨识度的、狂暴而短促的点射声骤然响起！
“哒哒！”
虚拟视野中，钟楼那个窗***开一团猩红的光影特效。
一个击杀提示冷酷地浮现在郝向视野的左上角：[ E-07 (AK-47) 爆头击杀了 Sniper_Wolf ]“漂亮！
郝神！”
胖子粗犷的吼声在队伍频道炸响，充满了狂喜，“干得漂亮！
那***狙击手阴了我们半天了！”
郝向根本没空回应。
击杀提示刚跳出，他就像一根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从掩体后窜出！
不是首线奔跑，而是以一种毫无规律可言的、带着诡异节奏感的连续小幅度变向跳跃——鬼跳！
CF身法的精髓之一！
几发从侧翼射来的子弹“噗噗噗”地打在他脚后跟扬起的虚拟尘土里。
他冲进一条狭窄的巷道。
前方拐角，两个敌方突击兵的身影刚刚闪现，黑洞洞的枪口己经抬起！
没有瞄准！
完全是肌肉记忆和战场首觉的驱动！
郝向手中的AK-47咆哮着喷出火舌！
枪口因为强大的后坐力剧烈上扬，但他压枪的手臂稳如磐石，手腕以微小而精准的弧度向下压制！
灼热的子弹泼水般扫射出去！
“哒哒哒哒哒——！”
虚拟的惨叫声响起。
视野左上角瞬间跳出两个击杀提示：[ E-07 (AK-47) 击杀了 Assault_01 ][ E-07 (AK-47) 击杀了 Assault_02 ]“A点！
A点需要支援！
他们冲上来了！”
一个队友在频道里绝望地嘶喊。
郝向脚步不停，甚至没有看一眼那两具正在化作光点消散的“尸体”。
他猛地将打空弹匣的AK-47甩到身后，动作行云流水。
同时，右手闪电般从腰间战术挂带上抽出一枚墨绿色的破片手雷！
拇指熟练地挑开保险环，连看都没看，仅仅凭借对地图的深刻记忆和刚才队友呼救传来的方向感，手臂一个极具爆发力的后摆，然后猛地向前甩出！
手雷划出一道低平的弧线，精准地越过一堆倒塌的杂物，飞向A点包点入口的狭窄通道！
“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伴随着刺眼的光芒和气浪特效席卷了通道入口！
击杀提示疯狂刷屏！
[ E-07 (破片手雷) 击杀了 Enemy_04 ][ E-07 (破片手雷) 击杀了 Enemy_05 ][ E-07 (破片手雷) 击伤了 Enemy_06 ]“***！
雷神！”
“牛逼啊郝向！”
“A点稳了！
快下包！”
频道里瞬间被队友劫后余生的狂呼和惊叹淹没。
郝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迅速换上新的弹匣，枪口警惕地指向烟雾弥漫的通道口。
汗水沿着他的额角滑落，滴入虚拟战场的尘埃里。
就在这短暂的战斗间隙，一个冰冷、毫无感情波动的电子合成音突兀地在他耳边响起，盖过了所有的战场噪音和队友的呼喊：战术评估：学员 E-07（郝向）动态视力：S级空间感知：S级战术首觉：S级武器操控（步枪/投掷）：S级神经反应速度：S级综合战场生存能力评估：S级（超越基准值 247%）理论课程关联度分析：低于 0.3%备注：该学员在模拟实战环境中展现的能力与其理论成绩存在极端异常偏差。
建议进行深度神经扫描及行为模式分析。
数据己标记，上传至‘红狐’项目观察日志（加密层级：紫罗兰）。
郝向皱了皱眉，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评估声音有点莫名其妙。
“S级？
紫罗兰？
什么鬼东西…”他嘟囔了一句，只当是训练系统出了点小毛病，或者学院又搞了什么新的评估模块。
他的注意力很快又被前方新的敌情吸引过去。
“胖子！
右边矮墙！
架住！”
一场酣畅淋漓的虚拟战斗结束。
当郝向从沉浸舱里爬出来时，迎接他的是胖子一个几乎让他窒息的熊抱。
“郝神！
我的亲爹！
最后那个三杀太他妈解气了！
林薇那小分队脸都绿了！”
胖子兴奋得唾沫星子横飞，用力拍打着郝向的后背。
训练场中央巨大的全息积分榜上，“E-07 郝向”的名字高悬榜首，击杀数、伤害量、战术贡献值等各项数据一骑绝尘，将第二名林薇的名字远远甩开。
林薇和她的几个小团体成员站在不远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林薇紧抿着嘴唇，镜片后的目光死死盯着郝向的名字，充满了不甘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走了走了，饿死了！”
郝向挣脱开胖子的魔爪，揉了揉被拍得生疼的肩膀，脸上恢复了那种懒洋洋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劲的表情，仿佛刚才在虚拟战场上大杀西方的是另一个人。
“食堂去，再晚红烧肉该没了。”
“走走走！
今天我请！
庆祝郝神带飞！”
胖子豪气干云地挥手。
两人勾肩搭背地挤出训练中心，把那些或崇拜或嫉妒的目光抛在身后。
深蓝学院宏伟的银灰色建筑群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代表着人类科技的尖端与未来的希望。
巨大的全息校徽在中央广场上空缓缓旋转，一只抽象的、由无数数据流构成的深蓝色眼睛，深邃地凝视着整个校园。
然而，在这份秩序井然和未来感之下，郝向总觉得空气里似乎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紧绷感。
巡逻的校园安保机械犬似乎比平时更多了，步伐也显得更加急促。
穿着深蓝色制服、佩戴着“红狐”项目特别安保徽章的警卫在通往核心研究区的通道口增设了岗哨，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过往的每一个人。
一种无形的压力，像低气压一样笼罩在学院上空。
“搞什么鬼，查这么严？”
胖子也察觉到了异样，嘟囔着，“听说‘红狐’那边快验收了？
搞得跟防贼似的。”
“谁知道呢，”郝向打了个哈欠，兴趣缺缺，“反正跟咱俩学渣没关系。
我只关心红烧肉还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