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峰之间架起了七彩虹桥，桥上缀满夜明珠，白日里也泛着温润的光。
主峰广场上黑压压地站满了弟子，外门弟子着青衫，内门弟子穿月白，唯有昭央门的弟子能着玄色衣袍，袖口绣着银丝云纹。
夏绾宁站在南宫煦身侧，玄袍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只是那串银铃被袖管掩住，再不见半分踪影。
“那便是混沌灵根的夏绾宁？”
“听说她入门三日便将《昭晖心法》倒背如流，连南宫首座都夸她悟性高。”
“可混沌灵根终究是隐患……”窃窃私语顺着风飘过来，夏绾宁恍若未闻。
她的目光落在广场东侧的高台上，那里坐着昭晖派的几位长老，为首的白发老者便是掌门清虚真人。
而高台最边缘的位置，坐着个青衫少年，正是那日山门口见过的书生，此刻他正低头品茶，指尖却在茶杯沿轻轻摩挲，似在演算着什么。
“吉时到。”
司仪的声音响彻云霄。
清虚真人站起身，手中拂尘一扫，广场上瞬间鸦雀无声。
“今岁收徒三百二十七人，入内门者三十七，入各首座门下者七人。”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云霄的灵力，“昭晖立派万年，凭的是‘守正’二字。
凡我门中弟子，需谨记三戒：戒贪嗔，戒妄杀，戒私通妖魔。”
话音刚落，广场西周突然燃起三十六盏长明灯，灯焰竟是金色的，照得每个人脸上都泛着金光。
夏绾宁注意到，当金焰升起时，高台上那书生少年的指尖顿了顿，茶杯里的茶水泛起一圈极细的涟漪。
接下来便是各首座领弟子拜师的环节。
南宫煦带着三人走上高台，沈翊站在最左，刻意挺了挺胸脯，惹得台下几个相熟的外门弟子偷笑。
苏霁站在中间，脊背挺得笔首，目光始终落在清虚真人身上，带着几分敬畏。
夏绾宁走在最后，行拜师礼时动作标准，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倒让原本等着看她出丑的几位长老挑了挑眉。
“南宫师弟好福气，”坐在清虚真人下首的红脸长老抚着胡须笑道，“这三个孩子，个个都是好苗子。”
南宫煦微微颔首，目光掠过夏绾宁：“还需打磨。”
大典过半时，清虚真人忽然提高了声音：“诸位弟子可知，下月初三是什么日子？”
台下一片寂静，唯有几个年长的弟子低声交谈。
夏绾宁身旁的沈翊突然嗤笑一声，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装神弄鬼，不就是百年一次的门派大比么。”
果然，清虚真人拂尘一扬：“正是我派百年一度的弟子大比！
凡入门未满千年者，皆可报名参赛。”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此次大比增设彩头——胜者可入禁山结界，采一朵千年火羽花。”
“火羽花？！”
台下顿时炸开了锅。
夏绾宁也微微一怔。
她曾在母亲留下的古籍里见过记载，火羽花生于极阳之地，需以心头血浇灌千年方能绽放，乃是炼制“淬魂丹”的主材，而淬魂丹，正是压制混沌灵根走火入魔的唯一解药。
“师傅，”沈翊忽然开口，声音清亮，“禁山不是封印着大妖么？
怎可让弟子随意进入？”
清虚真人看了他一眼：“火羽花生在结界外围，有长老镇守，无妨。”
他话锋一转，“只是这火羽花性烈，需心志坚定者方能驾驭。
若心术不正者得了它，反倒会被其反噬。”
这话像是意有所指，不少目光偷偷瞟向夏绾宁。
苏霁更是握紧了拳，指尖泛白——她自幼体弱，需火羽花调和体内灵力，这次大比，她势在必得。
大典散后，弟子们三三两两地离开，讨论的都是大比的事。
夏绾宁刚走下高台，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夏师妹留步。”
是那个青衫书生。
他手里还拿着那卷书，只是此刻书卷摊开，露出里面夹着的一片枯叶。
“在下宋声，忝为内门弟子。”
他拱手行礼，笑容温和，“方才见师妹在台上神色有异，莫非也对火羽花感兴趣？”
夏绾宁看着他眼底的笑意，总觉得那温和的面具下藏着什么。
“略知一二。”
她淡淡回应，侧身想绕开。
宋声却又上前一步，挡住去路：“师妹可知，火羽花虽好，却需配以‘冰魄草’方能中和其烈性。
而冰魄草……”他故意拖长了声音，“只在昭央门的莲池底下才有。”
这话让夏绾宁心头一震。
莲池就在她竹楼前，她竟从未察觉底下藏着冰魄草？
“多谢宋师兄告知。”
她微微颔首，这次宋声没有再拦，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指尖捻着的枯叶突然化作飞灰。
回到昭央门时，沈翊正蹲在莲池边，手里拿着根树枝戳水里的金鳞鱼。
见夏绾宁回来，他头也不抬地说：“你想要火羽花？”
“与你无关。”
“呵，”沈翊扔了树枝站起身，玄色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混沌灵根需要淬魂丹压制，对吧？”
他竟连这个都知道。
夏绾宁猛地转头看他，目光锐利如刀：“你调查我？”
“用得着调查吗？”
沈翊嗤笑，“整个修仙界谁不知道，当年你母亲就是因为混沌灵根爆体而亡。”
他走近一步，几乎与她鼻尖相对，“夏绾宁，我劝你别打火羽花的主意。
那东西性子烈，你这灵根根本受不住。”
“受不受得住，试过才知道。”
夏绾宁毫不退让地迎上他的目光，“倒是沈师兄，与其关心别人，不如多练练心法。
免得大比时，第一轮就被淘汰。”
“你！”
沈翊被噎得说不出话，猛地转身，却在转身的瞬间，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不远处的竹楼里，苏霁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她捏碎了手中的玉佩，碎片割破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
火羽花她要，沈翊……她也绝不会让给夏绾宁。
夜色降临时，夏绾宁悄悄来到莲池边。
月光洒在水面，照出池底隐约有淡蓝色的光点在闪烁，正是宋声说的冰魄草。
她刚要伸手去探，腕间突然传来一阵灼热——是那串被她藏在袖中的银铃。
这次的***不再是轻响，而是急促的震颤，仿佛在警告她什么。
她低头看向水面，月光下，她的倒影旁，竟多了一个模糊的黑影，那黑影没有脸，只有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
“谁？”
夏绾宁厉声喝道，灵力瞬间凝聚在掌心。
黑影却倏地沉入水底，消失不见。
只留下水面上一圈圈涟漪，和几片从水底翻上来的、带着焦痕的莲叶。
她站在池边，看着水底的冰魄草在月光下明明灭灭，忽然明白宋声那句话的深意——这莲池底下，恐怕不止有冰魄草。
而十五日后的大比，争夺的也未必只是那朵火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