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强的案子,你怎么看?”
他随手把现场照片文件夹丢在桌上,动作粗鲁,几张血肉模糊的尸体特写滑了出来,视觉冲击力极强。
陆凛紧盯着沈听澜的脸,想从那平静无波的表情里抓出一丝破绽——恐惧、厌恶,哪怕一点点不适也好。
沈听澜的目光落在那些照片上。
他的眼神没有躲闪,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他伸出同样苍白修长的手指,极其自然地拿起一张照片,是第二名受害者,一个年轻女性,被发现时仰面躺在积水的巷子里,颈部深紫色的扼痕清晰狰狞。
他看得很专注,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拂过照片上死者颈部的淤痕边缘,像是在感受某种无形的纹路,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专业感。
“窒息死亡,但死前没有剧烈挣扎痕迹,很顺从。”
沈听澜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凶手右利手,身高178-182公分,臂展较长,习惯从背后控制目标。
力量很大,但非天生神力,而是…受过某种系统性的军用格斗训练,习惯用最小的力气达到最大的控制效果。”
他顿了顿,拿起另一张手腕特写照片,“勒痕边缘的毛刺感…不是普通绳索。
是浸泡过特殊药液的粗麻绳,干燥后异常坚韧且带倒刺,能造成持续痛苦但不易致命,常用于…某种惩戒性束缚。”
陆凛的眼神变了。
他刚大致浏览了一下手里技术科与法医室刚出炉的报告,这些细节非常吻合!
他强压下心头的震动,带着沈听澜回到会议室,冷冷道:“继续。”
沈听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地扫过几张现场环境照片,最终停留在受害者衣物被丢弃的角落。
“他的‘仪式’在退化。”
指尖划过第一具和第二具尸体照片,“第一个,现场清理完美,物品摆放强迫症般整齐。
第二个,出现凌乱,刻意保留挣扎痕迹。
第三个…”他点了点手腕特写,“‘惩罚’意味加重,手法却显急躁…失控。
这不是他最初的风格。
他在模仿,或者说…在被‘纠正’。”
“纠正?”
赵刚忍不住插话。
“有人在‘训练’他成为更‘合格’的杀手。
前期是精雕细琢的‘艺术品’,后期要求‘效率’和‘惩戒感’。
这导致了他行为模式的冲突。”
沈听澜的声音毫无起伏,像在分析一组枯燥数据。
陆凛的眉头锁得更紧。
这与张强最后那句“他说的没错”隐隐吻合。
“还有?”
沈听澜的目光最终落回尸体照片,视线似乎穿透了血腥表象。
“他有严重童年创伤。
长期身体虐待,施暴者很可能是男性亲属,使用带棱角的硬物工具。
虐待发生时,他通常被固定在一个狭小、黑暗、充满霉味和特定化学药剂气味的地方…比如废弃地下室或储物间。”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陆凛审视的视线:“而且,还有一个受害者。
你们没找到。”
“什么?!”
赵刚失声叫出。
“第西名受害者。”
沈听澜语气笃定,“女性,18-25岁,体型偏瘦弱。
死亡时间在第一名受害者之前一到两周。
她是‘原型’,是张强在‘导师’指引下完成的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练习品’。
她的尸体,是解开行为模式和找到幕后‘导师’的关键。
应该藏在…”他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精准停在城郊结合部,“…一个能让他感到‘安全’和‘掌控感’的地方,比如童年熟悉环境附近。
一个有封闭死水的地方…废弃的游泳池?
或者储水设施?”
办公室内一片死寂面面相觑,赵刚张着嘴说不出话。
陆凛死死盯着沈听澜,眼神锐利如刀。
这个苍白得像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教授,仅凭几张照片和零散信息,就勾勒出一个他们追查数周都未能触及的真相轮廓?
这己经不是简单的犯罪心理侧写!
“依据?”
陆凛的声音沉得可怕。
“首觉。”
沈听澜轻轻吐出两个字,随即似乎觉得不够严谨,补充道,“基于行为模式退化和模仿痕迹的逆向推导,以及…对‘导师’操控手段的侧写。
他需要一个足够‘安全’的场所处理最初的‘作品’。”
陆凛沉默几秒,猛地抓起内线电话:“赵刚!
立刻带人,重点排查城西老纺织厂家属区附近所有废弃的、带封闭水源的场所!
尤其是泳池、水塔、储水池!
掘地三尺也要把第西具尸体给我挖出来!”
他放下电话,目光重新锁在沈听澜身上,复杂难辨。
“沈教授,”他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没什么温度,“看来王局这次,真送了份‘大礼’。”
沈听澜微微垂眸,长睫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掩去所有情绪。
他轻轻咳了一声,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虚弱:“陆队长过誉。
希望能帮上忙。”
他抬手想从旧牛皮公文包里拿文件,动作却微微一滞,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抽出一份薄报告。
“这是初步行为分析报告,或许…”话音未落,接待室门被撞开,年轻警员脸色煞白:“陆队!
城西…老纺织厂废弃澡堂蓄水池里…真挖出来一具女尸!
死亡时间…至少半个月了!”
死寂。
针落可闻。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窗边那个苍白的身影上。
陆凛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向沈听澜的眼神彻底变了。
震惊、审视,还有一丝被洞穿的不适感。
这个沈听澜…到底是什么人?
沈听澜只是平静地推了推眼镜,仿佛只是印证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推论。
苍白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只有镜片后的眸光,幽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