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美人,从不会让你在江山与她之间做选择;真正的君王,
也永远不会将私情置于苍生之上。""江山和美人,我该如何选择?
"周景明站在东宫最高的观星台上,手中紧握着一支朴素的木簪,目光穿过重重宫墙,
望向京城最南端那片低矮的民房区。明日便是他的登基大典,二十八年的太子生涯即将结束,
他将成为大周朝的新帝,手握万里江山,口含天宪,生杀予夺。可此刻,
他满脑子都是苏芷柔那双含泪的眼睛。三个月前那个微雨的午后,
周景明难得摆脱了东宫属官的跟随,只带着贴身侍卫李岩,换了便装去城南的慈恩寺上香。
回程时雨势渐大,他们躲进了一家不起眼的茶肆。就是在那里,
他第一次见到了正在为客人斟茶的苏芷柔。她穿着粗布衣裳,发间只簪了一朵小小的茉莉花,
却比宫中那些珠光宝气的贵女更加灵动鲜活。当她不小心将茶水溅到周景明袖口时,
惊慌失措的样子让他忍不住笑出声来。"公子恕罪,我、我这就去拿干净的布巾来。
"她低着头,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拂过心尖。"无妨。"周景明摆摆手,
"这衣裳本就该洗了。"她抬起头,露出一张不施粉黛却清丽脱俗的脸庞,眼睛明亮如星,
嘴角微微上扬:"公子真会说笑,这云锦料子一看就是上等货色,怎会……"话说到一半,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僭越了,连忙又低下头去。周景明却觉得有趣,
他很久没遇到这样不谙世故、天真直率的姑娘了。后来他才知道,
苏芷柔是这家茶肆老板的独女,母亲早逝,父女俩相依为命。她读过些诗书,
会弹一手好琵琶,却因家道中落不得不抛头露面帮忙照看生意。那天之后,
周景明便常常借口出宫,只为去那间茶肆坐上一会儿,听她说说市井趣闻,
看她烹茶时专注的侧脸。他谎称自己是城北一家绸缎庄的少东家,她也从未怀疑过。
直到一个月前,先帝驾崩,全国举哀。周景明的画像随着讣告传遍京城,
苏芷柔才惊觉自己倾心的"绸缎庄少东家"竟是当朝太子。"殿下明日就要登基了,
为何还在此处发呆?"李岩的声音将周景明从回忆中拉回现实。周景明没有回头,
只是轻轻摩挲着手中的木簪:"李岩,你跟了我多少年了?""回殿下,自您十岁起,
属下便奉命护卫左右,已有十八年了。""十八年……"周景明苦笑,
"你觉得我是个称职的太子吗?"李岩单膝跪地:"殿下勤政爱民,熟读经史,
先帝多次称赞您有明君之相。""明君……"周景明喃喃重复这个词,突然转身,"备马,
我要出宫。""殿下!明日就是登基大典,礼部——""我说,备马。"周景明的声音很轻,
却不容置疑。半个时辰后,一身便装的周景明站在了苏家茶肆的后门外。夜已深,
茶肆早已打烊,只有二楼的一扇小窗还透出微弱的灯光。他捡起一块小石子,轻轻掷向窗棂。
片刻后,木窗吱呀一声打开,苏芷柔探出头来。月光下,她未施粉黛的脸庞显得格外苍白。
"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必须见你。"周景明仰望着她,"开门,好吗?
"苏芷柔犹豫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茶肆后院的小屋内,一盏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
苏芷柔给周景明倒了杯热茶,双手却不自觉地绞着衣角。"明日之后,你就是皇上了。
"她轻声说,眼睛盯着地面。周景明突然抓住她的手:"芷柔,跟我走吧。今晚,现在。
我们可以离开京城,去江南,去蜀中,去哪里都好。"苏芷柔猛地抬头,
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你……你在说什么?""我说,我们私奔吧。
"周景明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我不要当什么皇帝,我只要你。""你疯了!
"苏芷柔抽回手,后退两步,"你是太子,是先帝唯一的子嗣!大周需要你,
天下百姓需要你!""可我需要你!"周景明几乎是吼了出来,随即又压低声音,"芷柔,
这三个月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在宫里,我是太子,是储君,是未来天子,
从来没有人把我当周景明看待。只有你……只有你看着我的时候,眼里没有敬畏,没有算计,
只有……只有……"他说不下去了,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苏芷柔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景明,你知道我不能。我若跟你走了,
你就是弃江山于不顾的昏君,我就是祸国殃民的妖女。史书上会怎么写我们?
后人会怎么骂我们?""我不在乎!""可我在乎!"苏芷柔擦去眼泪,突然笑了,
"你知道吗?我父亲年轻时曾是个小官,因为得罪权贵被贬为民。他常说,
为官者当以天下为己任。你如今要放弃的不是一个皇位,而是天下苍生的期望。
"周景明沉默了。他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从小被灌输的君道臣纲早已深入骨髓。
可当他看着苏芷柔,那些大道理都变得苍白无力。"至少……至少让我为你做点什么。
"他最终妥协了,"我可以接你入宫,给你名分……"苏芷柔摇摇头:"后宫是什么地方,
你比我清楚。我一个市井女子,无依无靠,进去只会成为众矢之的。更何况……"她顿了顿,
"我不想和别人分享你。"两人相对无言,只有油灯的火焰在轻轻跳动。突然,
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是兵刃相接的脆响。李岩猛地推门而入:"殿下,不好了!
宁王的人马攻入皇城了!""什么?"周景明霍然起身。宁王是他的堂叔,
一直对皇位虎视眈眈,没想到竟敢在登基前夜发动兵变。"我们必须立刻回宫!"李岩急道,
"叛军已经控制了南门,我们得绕道北门入宫。"周景明转向苏芷柔:"你跟我一起走,
这里不安全!"苏芷柔却异常冷静:"你们走,我留下拖住他们。""不行!""听我说,
"苏芷柔抓住周景明的手,"宁王的人肯定在四处搜寻你的下落。
如果他们发现这间茶肆与你有关,我父亲和街坊邻居都会遭殃。
他们只看到一个惊惶失措的茶肆姑娘……"她迅速解下周景明腰间的玉佩——那是太子信物,
塞进他手中:"快走!趁他们还没发现这里。"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
李岩已经拔剑在手:"殿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周景明深深看了苏芷柔一眼,
似乎要将她的模样刻进心底:"等我平息叛乱,立刻来接你。"苏芷柔微笑着点头,
却在周景明转身的瞬间,泪水夺眶而出。就在周景明和李岩即将从后门离开时,
茶肆前门被猛地踹开。几个身着宁王府服饰的侍卫冲了进来,为首的看到周景明,
眼中闪过一丝狂喜:"太子在此!宁王有令,活捉太子者赏千金!""快走!
"苏芷柔突然从厨房冲出来,手里拿着一把菜刀,挡在周景明与追兵之间。"芷柔!
"周景明想冲上去,却被李岩死死拉住。"殿下,大局为重!
"李岩几乎是拖着周景明往后门跑去。追兵中的一人举起弩箭,瞄准了周景明的背影。
苏芷柔尖叫一声扑了上去。"嗖——"箭矢破空的声音。周景明回头时,
看到的是一支箭深深插入苏芷柔的胸口。她像一只折翼的蝴蝶,缓缓倒下。"不——!
"周景明的嘶吼划破夜空。李岩趁机一剑刺死那名弓箭手,
拉着已经失去理智的周景明冲出后门,隐入夜色之中。三日后,宁王兵败被俘。
周景明以太子身份监国,下令将宁王及其党羽全部处死,一个不留。他没有再去找苏芷柔。
李岩告诉他,当他们第二天带兵返回茶肆时,那里已经化为一片灰烬。
有人说看到宁王的人放火烧了整条街,也有人说是一场意外。
苏芷柔的尸首最终在一口井中被找到,她手中还紧紧攥着那支周景明送给她的木簪。
登基大典推迟了七日。新帝即位的那天,周景明面无表情地接受百官朝贺。没有人知道,
他龙袍的袖袋里,始终藏着一支被烧焦了一角的木簪。多年后,
当太子周永琛问他"江山和美人该如何选择"时,
已经成为一代明君的周景明望着御花园中盛开的茉莉花,轻声道:"当你问出这个问题时,
答案就已经注定了。真正的美人,不会让你在江山与她之间做选择;而真正的君王,
也永远不会将个人私情置于天下苍生之上。"微风吹过,几片洁白的花瓣飘落在他掌心,
像极了那年茶肆中,那个姑娘发间簪着的小小茉莉。登基大典后的第七个夜晚,
周景明独自站在紫宸殿后的观星台上。夜风微凉,吹动他未束起的黑发。登基以来,
他夜夜难眠,唯有此处能让他稍得喘息。指尖触到袖中那支木簪,
烧焦的一角粗糙地刮过皮肤。那场大火带走了苏芷柔,也带走了他生命中最后一丝温度。
"陛下,夜已深了。"李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恭敬中带着担忧。
周景明没有回头:"查得如何?""茶肆起火确是宁王余孽所为。
不过……"李岩犹豫了一下,"臣找到一个当时在茶肆帮工的老仆,她说……""说什么?
"周景明猛地转身,眼中燃起一丝希望。"说苏姑娘在事发前几日曾请过郎中,
之后整日以泪洗面。老仆偷听到郎中诊断,说苏姑娘已有一个多月身孕。"周景明如遭雷击,
踉跄后退两步,扶住栏杆才没跌倒。一个多月……那正是他与苏芷柔情意最浓的时候。
"孩子呢?"他声音嘶哑。"老仆说,大火前一日,曾见苏姑娘抱着一个襁褓从后门离开,
彻夜未归。次日清晨才独自回来,神情恍惚。
"周景明的心脏狂跳起来:"你的意思是……""臣不敢妄言。只是那老仆还说,
城南有个专替人接生的刘婆婆,曾受苏老爷恩惠。臣去找过,那刘婆婆已搬去扬州投亲了。
""派人去扬州!立刻!"周景明一把抓住李岩的手臂,
力道大得让这位身经百战的侍卫都皱起眉头,"活要见人,死要……不,
一定要找到那个孩子!""臣遵旨。"李岩深深一揖,"只是陛下,
此事若传出去……""秘密进行。"周景明松开手,恢复了帝王的冷静,
"只派你最信任的人去,不要惊动朝中任何人。"李岩领命退下后,
周景明仰头望向满天星斗。一颗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他突然想起苏芷柔曾说过,
她家乡有个传说,人死后会化作星辰,守护所爱之人。"如果你在天有灵……"他轻声呢喃,
手指不自觉地抚上木簪,"请保佑我找到我们的孩子。"三个月后,
扬州传来消息:刘婆婆找到了,但她声称对苏芷柔的事一无所知。线索就此中断。朝堂上,
大臣们开始频繁上奏,请求皇帝立后选妃,以固国本。周景明以先帝丧期未满为由,
一一驳回。但私下里,他加派了更多人手,秘密搜寻那个可能存在的孩子。时光如流水,
转眼三年过去。又是一年江南梅雨时节。"陛下,扬州水患严重,灾民已达数万。
"户部尚书跪在殿中,声音沉重,"若再不赈济,恐生民变。
"周景明放下奏折:"朕亲自去。"满朝哗然。丞相立刻出列反对:"陛下万金之躯,
岂可轻涉险地?派钦差大臣前去即可。""江南乃我大周粮仓,百万生灵攸关。
"周景明目光扫过群臣,不容置疑,"朕意已决,三日后启程。"真实的原因,
他藏在心底最深处——扬州,是刘婆婆最后出现的地方。五日后,龙舟抵达扬州码头。
灾情比奏折中描述的更为严重,放眼望去,街道已成泽国,灾民们挤在高处,眼中满是绝望。
周景明立刻下令开仓放粮,搭建临时住所,并亲自巡视灾情。第三天傍晚,他换下龙袍,
只带李岩和两名侍卫,微服探访城西的难民营。"听说官府今日又发了粥,
还加了药材防瘟疫。"一个老妇人感激地说。"是啊,多亏皇上亲自来了。
"她身旁的年轻女子轻声应和,怀中抱着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男孩。
那声音如一道闪电击中周景明。他猛地转头,
看向声音来源——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的年轻女子,正低头轻拍孩子的背。虽然衣着朴素,
但那侧脸的轮廓,那低头时脖颈的弧度……"芷柔?"周景明脱口而出,声音颤抖。
女子闻声抬头,周景明这才看清她的容貌——与苏芷柔有七分相似,却少了那份灵动,
多了几分沧桑。女子警惕地抱紧孩子:"这位公子认错人了。"李岩上前一步:"姑娘莫怕,
我家老爷只是觉得你像一位故人。"周景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姑娘贵姓?""民女姓林,
夫家姓陈。"女子低头回答,却掩饰不住眼中的慌乱。
周景明注意到她怀中男孩的样貌——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竟与自己儿时有几分神似。
孩子正好奇地打量着他,一双眼睛明亮如星。"这孩子……""是我儿子!
"林氏突然激动起来,将孩子搂得更紧,"他爹在洪水中为了救我们娘俩,
被……被冲走了……"说着,眼泪夺眶而出。周景明心中一软,
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一点心意,给孩子买些吃的。"林氏犹豫了一下,终于接过银子,
低声道谢后匆匆离去。"跟上她。"周景明低声吩咐李岩,"不要惊动。"当夜,
李岩回报:"那林氏住在城西一处破庙里,带着孩子和一位老妇人。臣打听过了,
那老妇人就是刘婆婆。"周景明手中的茶盏差点跌落:"果然!明日朕要亲自去见她们。
"次日清晨,周景明再次微服来到破庙。推门而入时,林氏正喂孩子喝粥,见状大惊失色,
一把将孩子护在身后。刘婆婆颤巍巍地站起来:"你们……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周景明示意侍卫守在门外,只带李岩入内。他直视刘婆婆的眼睛:"三年前,
苏芷柔是否生下一个孩子?"刘婆婆面色大变,
踉跄后退:"老身……老身不知道什么苏芷柔……""朕是大周皇帝周景明。
"他不再隐瞒身份,"那可能是朕的骨肉。"林氏倒吸一口冷气,
怀中的孩子却好奇地探头:"你是皇帝?那你有大马吗?"天真的问题让周景明心中一软。
他蹲下身,与孩子平视:"有,还有很多。你想骑吗?"孩子眼睛一亮,
却被林氏紧紧抱住:"陛下恕罪,小儿无知……""林姑娘,"周景明温和地说,
"朕只想知道真相。若这孩子是朕的血脉,朕绝不会亏待你们。
"林氏与刘婆婆交换了一个眼神,终于崩溃般哭了起来:"芷柔表姐临终前将孩子托付给我,
要我发誓永远不告诉任何人他的身世……她说……说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
她宁愿孩子做个普通人……"周景明如遭雷击,缓缓跪坐在地。虽然早有猜测,
但确认的这一刻,他仍感到一阵眩晕。那个孩子——他的儿子,
正用与苏芷柔一模一样的眼睛望着他。"她……是怎么……""表姐中箭后没有立刻死去。
"林氏抹着眼泪说,"刘婆婆帮她接生了孩子,是个男孩。她给孩子取名'安',
说希望他一世平安。三天后,表姐就……"周景明伸手想触摸孩子的脸,
林氏却本能地后退一步:"陛下想带他走吗?"这个问题让周景明僵在原地。带回去?
;意味着这孩子将卷入宫廷斗争的漩涡;意味着违背苏芷柔最后的愿望……可不认这个孩子,
就意味着大周皇子流落民间,永远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给朕……给朕一点时间。
"他最终说道,声音沙哑,"朕需要好好想想。"离开破庙后,周景明独自登上扬州城楼,
眺望远方。江山如画,烟雨朦胧中,仿佛看到苏芷柔站在茶肆门口,对他微笑。
"江山和美人,我该如何选择?"他轻声自问,手中紧握那支木簪。而这一次,
选择关乎的不只是他自己,还有一个无辜孩子的命运,以及苏芷柔用生命守护的愿望。
扬州城的雨季终于过去,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破庙斑驳的墙壁上。周景明站在庙门外,
手中攥着一份连夜拟好的诏书,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陛下,时辰到了。"李岩低声提醒。
周景明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庙内,林氏正教周安认字,
孩子稚嫩的声音念着"天地玄黄",听到门响立刻转过头来,眼睛一亮。"皇帝叔叔!
"这一声称呼让周景明心头一热。他蹲下身,平视着跑到跟前的孩子:"安儿喜欢读书?
""喜欢!"周安用力点头,"娘说读书才能明事理,做个有用的人。
"周景明抬眼看向林氏,她紧张地绞着衣角,眼中满是防备。刘婆婆站在她身后,神色复杂。
"朕已做了决定。"周景明站起身,声音沉稳,"安儿是朕的骨肉,这一点无法改变。
但朕也尊重芷柔的遗愿,不希望他卷入宫廷纷争。
"林氏稍稍放松:"那陛下的意思是……""朕会在扬州购置一处宅院,
由你和刘婆婆照顾安儿。李岩将留下,教导安儿文武之道。"周景明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
上面刻着精致的龙纹,"这是朕的信物,若有急事,可凭此物向当地官府求助。
"林氏接过玉佩,手指微微发抖:"陛下不打算认他?"周景明看向正仰头望着他们的周安,
孩子清澈的眼中满是好奇。他蹲下身,轻抚周安的发顶:"安儿,从今天起,你有两位父亲。
一位在天上,"他指了指天空,"一位在远方。他们会一直守护你,但可能无法常伴你左右。
你明白吗?"周安眨了眨眼,出乎意料地回答:"就像牛郎织女的故事吗?爹爹去了天上,
还有皇帝叔叔在远方关心我?"孩子的聪慧让周景明喉头一哽:"对,就像那样。
""那我会乖乖地,等爹爹和皇帝叔叔来看我。"周安露出灿烂的笑容,
突然扑上前抱住周景明的脖子,在他耳边小声说,"其实我知道,
皇帝叔叔就是我的另一个爹爹,对不对?"周景明浑身一震,紧紧抱住儿子小小的身躯,
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气。这一刻,他多么想昭告天下,这就是大周的皇子,他的继承人。
但理智最终占了上风——宫廷不是孩子该待的地方,至少现在不是。
"安儿要听林姨和刘婆婆的话,好好读书习武。"他松开怀抱,努力保持平静,
"朕……我会常来看你。"离开扬州那天,周景明站在船头,望着岸边越来越小的身影。
周安被李岩举在肩上,正用力挥舞着小手。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皇帝才回到船舱,
取出袖中的木簪,轻轻放在案几上。"芷柔,我这样做,是对还是错?"他喃喃自语,
手指抚过木簪上焦黑的痕迹。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十年过去。又是一年“南巡”时节,
三十六岁的周景明站在扬州别院的回廊下,看着院中练剑的少年。
十七岁的周安已长成俊秀挺拔的青年,一招一式间尽显英气,眉宇间依稀可见苏芷柔的灵动,
又有周景明年轻时的神采。"安公子的剑法已胜过微臣了。"李岩走到周景明身旁,
语气中带着骄傲。这十年来,他既是周安的师父,又如同第二个父亲。
周景明微微颔首:"诗书方面如何?""去年已通读四书五经,尤其擅长策论。
上月写的《论水利疏》,连扬州知府看了都赞叹不已,说若参加科举,必中进士。
"周景明嘴角微扬,眼中却闪过一丝忧虑。随着周安日渐长大,这个秘密越来越难保守。
朝中大臣对他多年不立后、不纳妃的质疑声也越来越大。去年,
御史大夫甚至当庭质问:"陛下若无子嗣,大周江山将托付何人?""陛下,
安公子近来常问起自己的身世。"李岩低声道,"微臣恐怕……"话未说完,
院中的周安突然收剑,转向回廊:"父亲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
"周景明一怔——这是周安第一次直接称他为"父亲"。他缓步走出回廊,
阳光照在他已有些许纹路的脸上。"安儿如何知道是我?"周安收剑入鞘,
额上还带着汗珠:"李师父每次看人练剑都会出声指点,唯独方才安静得出奇。
而且……"他微微一笑,"我认得父亲的脚步声。"这句话让周景明心头一热。十年来,
他每年借“南巡”之名来扬州两三次,每次停留不过三五日。原以为这样的疏远能保护周安,
却不承想血缘的羁绊如此之深。"你的剑法很好。"周景明努力保持平静,
"比朕当年这个年纪时强多了。
"周安直视他的眼睛:"父亲当年也是这般偷偷出宫学剑的吗?还是说,
皇子都有专门的师父教导?"空气瞬间凝固。李岩面色大变,
周景明则眯起眼睛:"谁告诉你这些的?""扬州城里都在传,说皇上在民间有个私生子。
"周安语气平静,眼中却燃烧着渴望真相的火焰,"上月我去书院,同窗们指着我说'看,
那就是皇帝的野种'。"周景明双手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早该料到会有这一天。
十七岁的少年,聪慧敏锐如周安,怎会不察觉自己的与众不同?"进屋说吧。"他最终道。
书房内,周景明将一切和盘托出——他与苏芷柔的相遇,茶肆的那场大火,
以及苏芷柔临终托孤。讲述时,他始终握着那支木簪,仿佛能从上面汲取勇气。
周安静静听完,眼中已有泪光,却倔强地不让它们落下:"所以母亲是为了保护你而死的?
""是保护我们。"周景明纠正道,"若那晚我被宁王所擒,不仅我会死,
大周也会陷入内乱,更不会有今天的你。""那为何不接我入宫?
"周安终于问出这个压在心底多年的问题,"因为我的出身不够高贵?
因为母亲只是个平民女子?""因为你母亲用生命换来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远离宫廷,
平安长大。"周景明声音沙哑,"这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将你带在身边,
宣告天下这就是大周皇子。但每次想起你母亲……我……"他说不下去了。作为皇帝,
他习惯了隐藏情绪,但在亲生儿子面前,所有的伪装都土崩瓦解。周安沉默良久,
突然问:"父亲可曾后悔?""后悔什么?""后悔选择江山而非美人。"周景明望向窗外,
仿佛又看到那个雨中的茶肆,看到苏芷柔低头为他斟茶时发间的那朵茉莉。
"我后悔的是没能保护好她。"他轻声道,"但作为君王,江山与百姓永远是我的责任。
真正的美人……你母亲她,从不会让我在这两者之间做选择。"周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突然跪下:"儿臣请父皇准许我参加明年科举。"周景明一惊:"你要入仕?
""儿臣想凭真才实学踏入朝堂,而非仅凭血脉。"周安抬头,
眼中闪烁着与年轻时的周景明如出一辙的坚定,"母亲希望我平安,父亲希望我成才。
儿臣以为,最好的方式就是证明自己配得上'皇子'这个身份。"周景明凝视着儿子,
心中百感交集。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苏芷柔的倔强与自己的执着在周安身上完美融合。
"若你金榜题名,"他缓缓道,"朕会在金銮殿上亲自为你加冠。"父子相视一笑,
十年的距离在这一刻消弭无形。然而,他们都不知道的是,扬州知府已收到京城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