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痛。
仿佛有人用烧红的铁钎捅穿了他的太阳穴,又狠狠搅动。随后是灭顶的窒息感,冰冷的液体蛮横地灌满了他的口鼻、气管,直冲肺腑。他想尖叫,想挣扎,身体却像被浇筑在混凝土里,纹丝不动。只有意识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撕裂般的痛楚中沉浮、尖叫。
一幅幅破碎的画面在黑暗里炸开,又迅速熄灭,带着灼人的热度。
刺耳的刹车声尖锐地撕裂空气,轮胎摩擦地面的焦糊味异常清晰。紧接着是巨大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撞击和玻璃粉碎的爆响!天旋地转,视野里最后的景象是扭曲变形的方向盘和挡风玻璃外飞速旋转、颠倒的城市霓虹。一个念头在意识彻底湮灭前电光石火般闪过:那本刚校订完的《东汉末年权力结构崩析新探》书稿……还在副驾上……
黑暗再次吞噬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另一种截然不同的、黏腻厚重的气味强势地钻入鼻腔。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药味,混杂着某种陈年木料和昂贵熏香的奇异混合体,霸道地宣告着存在。这气味像一只冰冷滑腻的手,攥住了他的咽喉,硬生生将他从虚无的深渊里拖拽出来。
沉重的眼皮仿佛被焊死,他用尽全身力气才撬开一丝缝隙。
一片模糊的金色。
光线并不刺眼,带着一种宫闱深处特有的、被重重帷幔过滤后的昏沉。首先撞入视野的,是近在咫尺的织物纹理——明黄,灿烂到刺目的明黄!上面用金线盘绕、刺绣着巨大而狰狞的图案。他涣散的瞳孔艰难地对焦。
龙。
五爪金龙!
那龙形威猛张扬,鳞爪飞扬,金线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冰冷的光泽,巨大的龙首正对着他,空洞的龙睛仿佛在俯视,带着无上的威严和……一种令人心悸的漠然。
这是……哪里?戏服?哪个剧组的道具这么夸张?
混沌的意识里刚冒出这个荒谬的念头,一股庞大而陌生的信息洪流,如同开闸的洪水,毫无预兆地、狂暴地冲进了他的脑海!
剧烈的胀痛感再次袭来,几乎要撑爆他的颅骨。
无数破碎的影像、声音、情绪碎片疯狂闪现:
刺耳的尖啸:“陛下!陛下醒醒啊!”声音尖细,带着哭腔,却让他本能地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厌恶和烦躁。
沉重的冠冕压在头顶,缀满珠玉的流苏随着每一次微小的动作撞击着额头,带来持续的钝痛和眩晕。
身体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喉咙干渴灼痛,每一次吞咽都如同刀割。
一张模糊但极度令人不适的脸在晃动,皮肤松弛,眼袋下垂,嘴角似乎永远挂着一丝若有若无、虚伪到极致的笑意。这张脸俯视着他,声音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冷的、刻意的柔和:“陛下年幼,龙体为重。这些烦心事,自有老奴替陛下分忧,陛下……安寝便是。”
接着是另一个声音,更尖锐,带着毫不掩饰的谄媚和贪婪:“王常侍说的是!些许小事,怎敢劳烦圣心?您看这修缮西园……”
“陛下昨夜魇着了,受了惊吓,心神不宁也是常理。”又是那个令人作呕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传太医令,开几剂安神定魄的方子来。要好药!宫里什么没有?务必让陛下睡得安稳,莫再……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
这四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进他混乱的意识深处。
刘宏!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他混乱的意识海核心炸响!伴随着这个名字,一股更深的、源自这具身体本身的恐惧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汉灵帝!东汉!桓帝之后!建宁元年!
他——那个在图书馆和讲台上耗费了大半生,埋首于故纸堆中试图厘清东汉帝国崩塌轨迹的历史系教授——此刻,灵魂正被困在这具名为刘宏的、年仅十二岁的幼小躯壳之中!一个在史书上以荒淫昏聩、卖官鬻爵而“青史留名”的亡国之君!
绝望如同最粘稠的沥青,瞬间包裹了他,几乎将他窒息。亡国之君?而且开局就是地狱难度!桓帝刘志留下的烂摊子,外戚窦氏刚刚被诛灭的余烬未冷,而新的、更可怕的猛兽——以曹节、王甫为首的宦官集团,已经狞笑着露出了獠牙,牢牢扼住了这个帝国最高权力的咽喉,更牢牢扼住了他这具幼小身体的脖子!
他,就是他们精心挑选、扶植起来的最完美的傀儡。一个无知、怯懦、最好永远长不大、永远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小皇帝!
“嗬……”
一声短促的、压抑到极致的抽气,不受控制地从他喉咙里挤了出来。浓烈的药味再次翻涌,混合着巨大的恐慌和生理性的恶心,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当场呕吐出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里衣,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战栗。
不能动!不能有任何异常的反应!
历史教授的灵魂在疯狂尖叫。这深宫就是龙潭虎穴,四周的每一道帷幕后,每一根柱子旁,都可能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这张龙榻!任何一丝不属于“刘宏”这个傀儡皇帝应有的反应,都可能被无限放大,成为那些豺狼撕碎他的借口!
他猛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因为强行压抑呕吐和战栗而绷紧如弓弦,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用尖锐的疼痛来逼迫自己冷静。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属于历史教授的知识储备和逻辑分析能力在求生本能的驱动下被压榨到了极限。
建宁元年……公元168年……距离那场彻底撼动帝国根基、敲响东汉王朝丧钟的“黄巾之乱”,还有整整十六年!
十六年!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闪电,骤然劈开了他心中的绝望浓雾。十六年!这绝非弹指一瞬!这是足以翻天覆地的十六年!只要……只要他能活下去!只要能在这吃人的深宫里,在那些饿狼环伺之下,找到一丝喘息之机,撬动哪怕最微小的一丝缝隙!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从故纸堆里冰冷文字间窥探兴衰的旁观者了!他身在其中!他就是风暴的中心!一部完整的、详尽的、关于东汉末年走向乃至三国鼎立形成的史诗,正清晰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这是独属于他的、超越时代的、无可比拟的……信息核武!
活下去!必须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却也给了他一种近乎疯狂的支撑力量。
就在他紧闭双眼,用尽全部意志力对抗着身体的不适和内心的惊涛骇浪,努力调整呼吸,试图让这具幼小身体看起来只是“惊吓过度后的昏沉”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某种特殊韵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龙榻之外。
那脚步声很轻,像猫踩在厚厚的地毯上,但每一步都带着一种久居上位、掌控一切的沉稳和……漫不经心。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随着脚步声的停止,弥漫开来,沉甸甸地笼罩了整个寝殿。
空气仿佛凝固了。
之前那些细碎的、宫娥内侍走动和器物碰撞的声音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死寂得可怕。只有他自己极力压抑后变得异常粗重的呼吸声,在耳边如同擂鼓。
眼皮底下的眼珠不受控制地急速转动了几下。他知道谁来了。那个名字,连同这具身体骨髓深处烙印下的恐惧,已经呼之欲出。
明黄色的帐幔被一只保养得异常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的手,无声地掀开了一角。
昏黄的光线泄入,勾勒出一个高大的、穿着深紫色内侍常服的身影。那人微微躬着身,姿态恭敬得无可挑剔,但当他抬起头时——
刘宏的呼吸几乎停滞。
曹节!
那张脸,与刚才记忆碎片中那张令人极度不适的脸完美重合!松弛的皮肤堆叠出深刻的法令纹,眼袋浮肿下垂,几乎盖住了小半浑浊的眼珠。然而,就在这双看似昏聩无神的眼睛里,此刻却闪烁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光芒。那是审视,是评估,是毒蛇锁定猎物般的冰冷,更深处,则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居高临下的轻蔑!仿佛他看的不是一个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而是一件稍有不如意便可随手丢弃的器物。
这目光如有实质,刮过刘宏紧闭的眼睑、苍白的脸颊、微微颤抖的嘴唇,最后落在他因为紧张而绷紧、藏在锦被下的身体轮廓上。每一寸皮肤的颤栗,似乎都在这道目光下无所遁形。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流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一个声音响起了。那声音并不高,甚至带着一种刻意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柔和,如同冰冷的丝绸滑过皮肤,却字字清晰地钻入刘宏的耳膜,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陛下……”
刘宏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藏在被子下的手指猛地蜷缩,指甲更深地刺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强迫自己维持着“昏睡”的姿态。
曹节的声音微微拖长,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享受这掌控一切的***。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钩子,再次在刘宏脸上逡巡了一圈,才继续用那令人骨髓发寒的腔调缓缓道:
“……昨夜梦魇惊扰圣安,老奴忧心如焚,守在外间一夜未敢合眼。”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虚伪的关切,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蜜糖的砒霜,“幸赖祖宗庇佑,陛下洪福齐天,瞧着气色,已是大安了。”
刘宏依旧紧闭双眼,竭力控制着眼皮和脸部肌肉的细微颤动,努力模仿着孩童沉睡中被打扰时那种迷糊混沌的状态。浓烈的药味还萦绕在鼻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他能感觉到曹节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在他脸上反复刮擦,试图找出任何一丝伪装的破绽。
“陛下年幼,龙体最是金贵。” 曹节的声音更近了些,带着一股混合着熏香和陈腐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那些劳心费神的朝堂琐事,自有老奴与诸位常侍为陛下分忧处置。陛下只需在这温室殿中安心静养,切莫……再被些无谓的念头惊扰了心神。”
“无谓的念头”!
这几个字被他刻意加重,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刘宏的心上。是警告!***裸的警告!关于昨夜原身“刘宏”那场致命的惊厥,关于他可能看到或想到的、不该他这个傀儡皇帝知道的东西!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瞬间窜上天灵盖。刘宏藏在锦被下的身体几乎要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死死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直到尝到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下了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曹节似乎很满意眼前“小皇帝”毫无反应的“昏沉”状态。他停顿了片刻,像是在欣赏自己的威慑力。随即,那刻意柔和的语调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真正掌权者的命令口吻:
“今日朝会,陛下龙体尚未痊愈,就不必临朝了。老奴自会替陛下……听政,将那些烦人的折子都挡回去。陛下……” 他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逼迫感,“……该安歇了。”
最后五个字,不再是劝慰,而是命令。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缠上了刘宏的脖颈,缓缓收紧。
刘宏依旧没有任何回应,仿佛真的沉入了无梦的昏睡。
曹节又静静地站了片刻,那双浑浊而锐利的眼睛最后扫视了一遍龙榻上蜷缩的“小皇帝”,确认了对方的“驯服”和“无害”。一丝极其隐晦的、混杂着轻蔑与掌控欲得到满足的得意,在他松弛的嘴角一闪而逝。
明黄色的帐幔无声地落下,重新隔绝了光线。那令人窒息的、混合着药味、熏香和曹节身上特有陈腐气味的压迫感,随着脚步声的再次响起并逐渐远去,终于缓缓消散。
寝殿内重新恢复了死寂。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殿门之外,刘宏才敢极其缓慢、极其轻微地重新睁开双眼。
眼前依旧是那片象征着至高皇权的明黄帐顶,那只盘踞的金龙依旧冷漠地俯视着他。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鬓发和后心,黏腻冰冷。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太阳穴突突地胀痛。
他像一条搁浅濒死的鱼,贪婪地、无声地大口呼吸着帐内浑浊的空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刚才……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曹节最后那句“该安歇了”,绝非关怀,那是裹着蜜糖的砒霜,是淬了毒的匕首!是毫不掩饰的威胁——闭上眼,闭上嘴,乖乖做你的傀儡!否则,昨夜那场“梦魇”能惊厥一次,就能“惊厥”第二次,第三次……直到永远“安歇”下去!
巨大的恐惧之后,是更加汹涌的、几乎要焚毁理智的愤怒!一个阉人!一个家奴!竟敢如此堂而皇之地胁迫、命令一国之君!这具身体残留的属于帝王的、哪怕极其微弱的一丝尊严,和他灵魂深处属于现代人的傲骨,此刻都被这***裸的羞辱和威胁狠狠践踏,碾得粉碎!
恨!刻骨的恨意如同岩浆在血脉里奔流!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几乎要刺破皮肉。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压抑而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股腥甜再次涌上喉头。
不行!不能失控!
历史教授的灵魂在疯狂咆哮,强行压制着这具年轻身体里沸腾的怒火。愤怒毫无意义!暴露情绪就是自寻死路!曹节巴不得看到一个惊恐失措、或者愤怒失态的小皇帝!那只会让他更确定自己的掌控力,更肆无忌惮!
“忍!必须忍!” 他在心底对自己嘶吼,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痛楚,“忍常人所不能忍!活下去才有机会!”
他强迫自己松开紧咬的牙关,松开攥得死紧的拳头,将身体尽量放松,伪装成睡梦中无意识的翻身,缓缓地侧过身,面朝着龙榻内侧。这个动作牵动了虚弱的身体,又是一阵眩晕和恶心袭来。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被地毯完全吸收的脚步声再次靠近了龙榻。与曹节那种沉稳而压迫的步伐不同,这脚步声细碎、急促,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惶恐。
帐幔被一只明显小了一号、也远不如曹节保养得好的手,掀开了一道更小的缝隙。一张年轻、但同样带着宦官特有苍白和阴柔的脸探了进来,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眼神里充满了惊惶和不安。
“陛……陛下?” 小宦官的声音细若蚊呐,抖得厉害,他飞快地瞥了一眼侧卧着的刘宏,又像被烫到一样迅速低下头,“曹常侍……让、让奴婢伺候陛下……进药……”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显然刚才曹节的威压余波犹在。
刘宏没有睁眼,也没有动,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模糊不清的咕哝,仿佛在睡梦中被打扰的不悦。他现在谁也不敢信!谁知道这小宦官是不是曹节留下来监视他的另一双眼睛?
小宦官似乎更害怕了,端着药碗的手抖得厉害,碗沿发出细微的磕碰声。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不敢靠近,只将一碗散发着更加浓烈刺鼻气味的深褐色药汁,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龙榻边的小几上。
“药……药放这儿了,陛下……您、您醒了千万记得用……” 小宦官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语无伦次地说完,然后像逃命一样,放下药碗就匆匆放下帐幔,细碎的脚步声飞快地远去了。
寝殿内再次只剩下刘宏一人,还有那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药汁。
药?安神定魄?
刘宏紧闭的眼皮下,眼珠剧烈地转动着。曹节刚走,这“安神药”就送来了?是巧合,还是……新的试探?或者干脆就是……毒?
他不敢喝!绝对不能喝!
可是,不喝?曹节那老狗会不会以此为借口,说他“讳疾忌医”、“不遵医嘱”,强行灌药?甚至直接扣上“疯癫”的帽子
冷汗再次渗出额头。进退维谷!每一步都是万丈深渊!
就在他心念电转,疯狂思索对策之时,眼角的余光透过帐幔底部的缝隙,瞥见了龙榻内侧靠近床脚的地面。
那里,靠近墙壁的阴影里,似乎有一小块东西在昏暗中反射着微弱的、异样的光泽。
不是宫砖。颜色更深,形状也不规则。
是什么?
强烈的好奇心暂时压过了恐惧和愤怒。他强忍着身体的虚弱和眩晕,屏住呼吸,极其缓慢地、一寸寸地挪动身体,将脸凑近帐幔的缝隙,努力聚焦视线,朝那个角落看去。
光线太暗了。他眯起眼,凝聚起全部的目力。
那东西……似乎是一小片深色的……木头?边缘有些参差不齐,像是断裂的碎片。上面似乎还刻着极其微小、难以辨认的纹路……
就在这时——
寝殿紧闭的雕花木窗外,一个极其模糊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一闪而过!速度快得惊人,仿佛只是光线晃动产生的错觉。
刘宏的呼吸猛地一窒,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谁?!
是曹节的人去而复返?还是……别的什么?监视者?刺客?抑或是……这深宫之中,除了那帮阉党,还有别的眼睛在盯着这张龙榻?
那黑影消失得无影无踪,如同从未出现过。
死寂重新笼罩。只有那碗放在小几上的药汁,散发着更加浓烈、更加不祥的气息,氤氲在昏黄的帐幔之内。
刘宏僵在原地,侧卧的姿势凝固了。冷汗浸透了单薄的寝衣,冰冷地贴在背上。
黑暗的帷幕之后,窥探的目光无处不在。龙榻之上,少年天子的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踏在万丈悬冰的边缘。
这深宫如渊,杀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