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叫石千凿，名字是我爹取的，说能凿开石头，就有饭吃。事实证明，我爹高估了我，

也高估了石头。石头没凿开，饭快没了。我在劳务市场蹲了三天，胃里像有只爪子在挠，

眼前发黑，看人都带重影。周围挤满了皮肤晒得像黑巧克力的叔叔阿姨，只有我，

一个十八岁的黄毛丫头，饿得脸都绿了。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进行光合作用的时候，

一辆黑得能反光的车，悄无声息地滑了过来，像个幽灵。车窗降下，

露出一张保养得极好的贵妇人的脸。哗啦——周围的人像闻着味儿的苍蝇，瞬间炸开锅，

全围了上去。老板！看我！瓦工木工水电工，我全能！选我选我！我带了工具！

我三天没吃饭的怨气，瞬间转化成了肾上腺素。我深吸一口气，拨开人群就往里冲。

我左手薅住一个大爷锃光瓦亮的光头当扶手，右手拽着一个大妈的小辫子当绳索，

脚下踩着不知道谁的解放鞋，一个猛子就扎到了车门前。我！选我！我拍着车门，

吼得震天响，我劲儿大！能吃苦！啥都能干！车门咔哒一声开了。我眼疾手快，

一***挤了进去。车里一股好闻的皮革味，冷气吹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贵妇人，

也就是后来的沈夫人，看我的眼神不像看人，像在看一头刚从泥里捞出来的牲口，

但又带着点……评估的意味。她没说话，司机一脚油门，

把外面那些骂骂咧咧的声音甩在了身后。2车停在一栋我只在电视里见过的别墅前。

大得能跑马的客厅，水晶灯晃得我眼晕，地板光得能照出我脸上的泥点子。

一个保姆恭敬地接过沈夫人的外套。夫人，您回来了。长长的餐桌旁，坐着一个少年，

穿着白衬衫，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喝粥。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

好看得不像真人。他好像没听见我们进门，连头都没抬。沈夫人朝他那边扬了扬下巴。

这是我儿子，沈晏清。少年没动。我懂了，聋子。怪不得长这么好看，

上帝果然是公平的。沈晏清，沈夫人又叫了一声，这是……她看向我，

我赶紧接话：石千凿，开山凿石的凿。少年终于回过头，看了我们一眼。那双眼睛，

怎么说呢，像山里最清澈的泉水，冷冰冰的，一眼能望到底。他看了两秒，又把头转了回去，

继续喝粥。看来不是个聋子。那就是哑巴了。我心里叹了口气，长得这么好看，可惜了。

沈夫人也叹了口气，指了指一旁的沙发。我们去那儿说。坐下后，我才知道，

我全猜错了。他不是聋子，也不是哑巴，是结巴。因为口吃，在学校总被人欺负。

沈夫人看中的，是我在劳务市场那一瞬间爆发出的战斗力。他脾气很怪，

以前的保镖都待不长。她看着我，你考虑考虑。

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保姆端上来的果盘，一手抓起一个大苹果，狠狠咬了一口。咔嚓一声，

清脆响亮。这还考虑什么？！我虽然不会打架，但是我纯劲大！护个人而已，多大点事！

只要管饭，让我去护一头猪都行！3吃饱喝足，我躺在又软又大的床上，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不行，哪有收钱不做事的？今天是周日，沈晏清不用上学，按理说用不到我。

可机会都是自己争取过来的！我得主动出击，让他看看我的价值！

我斗志昂扬地走到沈晏清的房门前，抬手敲了敲。咚咚咚。少爷你在吗？

里面没动静。不说话的话我进来了哦。我等了三秒，里面还是没人说话。

于是我扭动门把手，推门就进去了。沈晏清正坐在书桌前看书，听到动静猛地回头。

他瞪大眼睛，显然没人这么闯进过他的房间，那表情活像见了鬼。下一秒，

一句清晰无比、中气十足的怒吼砸在我脸上。滚出去！我被吓得一哆嗦，

可随即反应过来，眼睛一亮！少爷！你这不是会说话吗？我激动地拍了下大腿，

你的结巴被我气好了？！药到病除啊，石大夫！沈晏清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

从脖子根一直蔓延到耳尖。他死死地瞪着我，似乎想把我活活瞪死。我看着他这副模样，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啊……我的意思是，口吃，口吃。我小心翼翼地纠正。

这话一出，他的脸色更阴沉了，眼眶都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红色。他指着门口，嘴唇哆嗦着，

好半天才挤出两个字。你。滚出去。我点点头，求生欲极强地转身就走。

刚走到门口，身后又传来他的声音。等会。我猛地回头，以为他回心转意了，

又屁颠屁颠地跑了回去，笑得像个狗腿子。怎么了少爷？沈晏清瞪圆了眼，脸憋得通红，

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等会……等会……我去跟…跟…我妈说，你明天……不。

最后一个不字还没说完，但我已经懂了。他说的是不用来了。我急了，脑子一热，

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也开始语无伦次。补药哇！少爷！我再也不喊你结巴了！

我不是在骂你，这是我们那边的方言！对，方言！没有侮辱你的意思！为了增加可信度，

我还给自己举了个例子。你也可以喊我丑妮，我也不介意的少爷！呜呜呜求求了，

我很需要这份工作！沈晏清的手腕被我攥着，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猛地将手抽回来，

脸红得快要滴血。滚！*4我好像又搞砸了。我不敢再说话，一步三回头地往外挪。

每次回头，都能看到沈晏清在瞪我。眼睛圆溜溜的，像受了惊的牛。我只是很害怕。

害怕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就这么没了。我知道，我这种轻松拿钱的工作，

随时会被比我更优秀的人替代。我坐在房间等啊等，等着保姆来通知我卷铺盖走人。

等到睡着了，又睡醒了，也没人让我走。第二天一早，保姆来敲门，

说吃完早饭要跟少爷一起去学校了。我懵了。沈晏清……居然没有跟他妈说昨天的事。

饭桌上，我心虚地埋头扒饭，大气不敢出。沈晏清面无表情地吃着，

仿佛昨天的一切都没发生过。只是我总觉得，他耳朵尖那抹还没褪尽的红色，

像是在无声地控诉我的罪行。这是……给我留了一线生机？我心里的小火苗，蹭

地一下又燃了起来。他没开除我，说明我还有用！我一定要好好表现！抓住这次机会！

5司机送我们去学校的路上，我紧张得手心直冒汗。沈晏清没开除我，这是天大的恩赐，

我得好好珍惜。可越是珍惜，心里越是发慌，手不受控制地掐着自己的大腿。松开。

旁边传来一声冷冰冰的命令。我啊了一声，扭头看他。

沈晏清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别掐我……腿。我低头一看，瞬间石化。娘嘞！

我说怎么掐自己一点都不疼！我掐的竟然是沈晏清的大腿！他那条价值不菲的西装裤，

被我硬生生握出了一个皱巴巴的五指山。***！我吓得赶紧松手，抬手就想去给他抚平。

那布料摸着滑溜溜的，手感还挺好。沈晏清却像被电着了似的，猛地朝旁边一躲，

整个人都快贴到车门上了。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嫌弃。我这才反应过来，

我刚才那动作，好像是在明目张胆地摸他大腿。完了，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前面的司机透过后视镜瞥了我们一眼，嘴角憋着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少爷，我试图解释，我不是故意要摸你腿的。

这话一出口，我更想抽自己一嘴巴了。听着怎么那么像个女流氓在狡辩。

沈晏清的呼吸都粗重了些，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这搞得，

真像他妈专门请了个人来非礼他一样。司机把我带到教导处办了手续，

我成了沈晏清的同班同学兼同桌。我刚坐下，***还没坐热，

前桌一个胖乎乎的男生就扭过头来，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哟，小少爷又换保镖了？

他上下打量着我，眼神轻佻，这次换了个女的啊。啧啧，再怎么换，

你的结巴也好不了。沈晏清低着头，手指攥着书角，指节都泛白了，但没搭理他。

可我不能不搭理！沈夫人给我发工资，是让我来解决问题的！我蹭的一声站起身，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干就完了！6我抬手就捏住了那胖子的嘴，像扯发面团一样，

往两边一拉。胖子的脸瞬间变形，眼睛瞪得像铜铃，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路人甲同学A：***！这女的谁啊？这么猛？！路人甲同学B：新来的吧？

直接对王胖子动手？她不知道王胖子他爸是校董吗？沈晏清也惊呆了，

一脸惊恐地看着我，估计没想到我这么生猛。我捏着胖子的嘴，还抽空冲着沈晏清笑了笑，

露出一口大白牙。少爷你看，你只是说话不利索，他现在连话都说不了了。

沈晏清：……那胖子挣扎了半天，才把自己的嘴从我手里解救出来，疼得眼泪汪汪。

你这个疯女人！怎么劲这么大！开玩笑，我以前在村里，过年都是帮忙按年猪的，

就他这点肉，不够我塞牙缝。小结巴家给你开多少钱，我给你双……啊！

我伸手又扯住他的嘴，然后提溜着不撒手。胖子这次学乖了，不敢再说话，

只能用眼神向我求饶。我环视四周，冷冷地问沈晏清。少爷，还有谁欺负你？

我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晃了晃。我还能再抓住一个！周围的同学倒吸一口凉气，

纷纷转过头去，假装看风景。哪有人还敢出声嘛，这不都挺老实的？

我觉得沈夫人纯属多虑了，就这么个只会动嘴皮子的货色，连句脏话都不会骂，

我们村头那些小混混打架，都是直接上钢管的。放松之余，我又紧张起来。

这么轻松就把威胁解决了，我是不是很快就没用了？不行不行，我得给自己再找点活儿干，

证明我的价值！就在这时，讲台上的老师突然点我的名字。石千凿，

你站起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我慢吞吞地站起身，看着黑板上那一串鬼画符，

非常光棍地回答。老师，我不会。他可能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的学生，跟我大眼瞪小眼。

我真不会，我脸不红心不跳地陈述事实，我就上到了初中，你这都高三的知识了。

全班哄堂大笑。笑声像针一样扎人。我本来不紧张的，可一扭头，

对上了沈晏清看过来的视线。那眼神很复杂，有惊讶，有探究，但没有嘲笑。被他这么一看，

我瞬间就紧张了。少爷会不会嫌我丢人啊？老师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情况，一时语塞，

场面尴尬到了极点。7放学回家的路上，我跟沈晏清并排走着。

面前突然窜出来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生，直接挡在了沈晏清面前，完全无视了我的存在。

沈晏清，上星期跟你说的事，你考虑清楚没有？沈晏清绕开她，眼神淡淡的，

像在看一团空气。不要。那女生立马追上去，我也赶紧跟上。为什么？

你都是个结巴了，有人喜欢你就不错了！要不是看你这张脸……啊！

一声惨叫划破天际。我扯着她的双马尾，把她当成了人形陀螺，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爱的魔力转圈圈～沈晏清再次被我的操作惊得目瞪口呆。

我把那女生转到她坐在地上干呕不止，才松开手。我刚才可是一直在观察，确定了她是敌人，

才动手的。我很怕伤害到少爷的朋友。可据我观察了一整天，少爷根本没朋友。

我走在沈晏清身侧，心里盘算着。不管是前桌的胖子，还是这个双马尾，都太弱了。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威胁，我很快就会失业。不行，我得给自己找一份更稳妥的工作。

我扭头看他，目光炯炯。少爷，你一次最多能说几个字？沈晏清不理我，

自顾自地朝前走。我有点急了，追上去。少爷，那跟我读，1，2……他脚步加快，

像要从我身边逃离。可他再怎么跑，我们还是要坐同一辆车。上了车，我继续我的教学大业。

1，2，3……沈晏清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我会说……说话。

我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少爷！那你背个三字经给我听听？

沈晏清把头扭向窗外，拒绝交流。我直接上手，扯住他的胳膊。你不背，那我背。

人之初，性本善……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我卡壳了，翻了个白眼在那想，

子不学后面是啥来着？断机杼。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沈晏清被我在耳边子不学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接了话。我眼前一亮！对！断机杼！

然后呢？窦燕山，有义方。我激动地一拍手，把前面的司机吓得一哆嗦，

车身都晃了晃。沈晏C清差点没被甩出去，暗戳戳地瞪了司机一眼，又被我看到了。

少爷还怪可爱的。8少爷！我兴奋地宣布我的重大发现，我发现你每次说三个字，

就不会结巴！他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然后呢？我更兴奋了，

像个推销员一样凑过去。你瞧！那你以后就只说三个字不就好了？

沈晏清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哪有人……只……只说三……我摆摆手，打断他。

就像你这句话，就可以缩减成三个字嘛！我开始现场教学，比如：『哪有人』，

『只三字』，『岂不是』，『大蠢蛋』？沈晏清：……他默默地扭过头，

用后脑勺对着我。我急得上蹿下跳，像只猴子。或者可以更精简一点！

比如叫：『哪三蛋』！咳！咳咳！他似乎被我的惊人言论呛到了，猛烈地咳嗽起来，

脸都憋红了。前面的司机肩膀抖得更厉害了，估计憋笑快憋出内伤了。

沈晏清显然不愿意陪我玩这么无聊的游戏。他觉得，与其这么说话，还不如当个哑巴。

可他第二天就惊恐地发现，他妈，沈夫人，又下厨了。

看着那碗颜色诡异、散发着不明气味的粥，沈晏清一把捂住碗，冲我拼命摇头。我一脸懵逼。

现在都不让我吃饭了？可恶的资本家！不要吃。他低声说。我掰开他的手。开玩笑，

我饿死了，我就要吃！难吃。他又说。空气安静下来。我抬眼，

看着正前方满脸期待的沈夫人。沈晏清沉默了半晌，似乎认命了，他紧紧地盯着我，

脸越来越红，然后用一种视死如归的语气，说出了一串很诡异的话。难不学，别浪材，

狗不吃。客厅里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齐刷刷地看他。我也觉得诡异，

可更诡异的是……我居然听懂了？在沈晏清求助的视线中，我清了清嗓子，

迎着沈夫人期待的目光，一鼓作气地翻译了出来。他说，您做的饭难吃死了，

以后还是让保姆做吧。他还说，您别浪费食材了，您做的饭……狗都不吃。空气，

彻底凝固了。沈夫人的笑，僵在了脸上。9空气安静得能听到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我紧张地抠着手指，以为沈夫人下一秒就要把我连人带包袱扔出去。谁知她把我叫到一边，

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你们这是在玩什么游戏吗？

我大脑有点宕机。他说的那什么鸟语，你竟然也能听懂？沈夫人顶着一张冷艳绝美的脸，

说出这么接地气的话，让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下意识地点点头。这……不是很简单吗？

她摇摇头，指了指客厅里呆若木鸡的保姆和司机。你看，除了你，

哪有人能听得懂他在说什么？我这才意识到，我好像掌握了一门独家绝技。可转念一想，

沈夫人这么温柔，还早起给儿子做饭，沈晏清那句狗不吃也太伤人了。

我得替他挽回一点形象。我绞尽脑汁，开始胡编乱造。夫人，少爷虽然这么说，

但只是对您的厨艺不满意，私底下偷偷跟我说了很多您的好话呢。

沈夫人一脸期待地看着我。比如呢？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开始现场freestyle。

比如……比如少爷会说：爱妈妈，真伟大，我妈妈，最漂亮。

沈夫人的眼眶瞬间就红了。身后传来一声轻嗤。我扭过头，沈晏清正静静地看着我，

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瞎扯淡。我拼命冲他使眼色。活祖宗！

不许拆穿我的高情商回答！沈夫人没听清，疑惑地问：他说什么？

我立马接话：少爷……少爷的意思是，即使他不是口吃，是瞎子也依旧爱您！还有，

他觉得您做的饭口味有点淡，下次可以多放点盐。沈夫人一把拉住我的胳膊，

激动地看向她儿子。真的吗？小晏？我心虚地四处乱看，生怕沈晏清再拆我台。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最终，还是从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于是，我不仅做了少爷的保镖，

还***成了他的独家翻译。沈夫人当场宣布，给我开两份工资。我高兴得差点没蹦起来。

夫人哼着歌回房间了，我赶紧把桌上她做的黑暗料理用餐盒装起来。

沈晏清上前拉住我的胳膊。你干嘛？我头也不回。带去学校给你大课间吃啊，

这可是夫人亲手做的爱心早餐。沈晏清瞪圆了眼。恩将仇……他憋了半天，

像是便秘一样，最后一个字怎么也出不来。我忙活个不停，我们早饭都没吃，

不带点东西去学校，少爷饿了怎么办？等我把所有东西都装进他的餐盒，才发现他站在一边，

脸憋得通红，还在跟那个字较劲。少爷你刚刚说什么？我抬头看他。报！！

他似乎是便秘很久，突然通畅，这个字说得格外用力，还带着回音。我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这不好吧？我其实是不愿意牺牲色相的，但明显沈晏清比我更吃亏。

于是在他震惊的目光中，我无奈地扶额。真拿你没办法。少爷怎么跟小孩一样，还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