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表妹,花着我的嫁妆,养着她的奸夫。
奸夫科考落榜,她就偷我爹的兵防图去卖。
事情败露,她一把火烧了书房,想让我顶罪。
最后,我被斩首示众,她却对我爹娇声道:姨父,霜儿姐姐没了,以后就让如烟来照顾您。
铡刀落下的瞬间,我没有感到疼痛。
只有一种极致的冰冷,顺着脖颈,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人群的喧哗、监斩官的令牌、远处天边最后一道残阳,都化作了模糊的色块。
唯一清晰的,是站在不远处,被锦衣卫护着的两个人。
我的未婚夫,顾玄清。
和我那娇滴滴的好表妹,柳如烟。
柳如烟身上,穿着我出嫁前亲手缝制的大红色嫁衣,金线凤凰在夕阳下刺痛了我的眼。她依偎在顾玄清怀里,冲着我的方向,无声地做了一个口型。
她说:姐姐,真爱无罪。
真爱无罪?
好一个真爱无罪!
就是为了她这份惊天动地的“真爱”,我镇远侯府上下三百余口,落得个满门抄斩、尸骨无存的下场。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我看见她踮起脚,在顾玄清耳边说了句什么。顾玄清点点头,然后,两人相携着,走向了我爹——镇远侯慕渊的囚车。
我看见柳如烟那双柔弱无骨的手,攀上了我爹的脖颈。
我听见她那甜得发腻的声音,穿透了死亡的帷幕。
姨父,霜儿姐姐不懂事,惹怒了陛下。您别伤心,以后,就让如烟……好好伺候您。
恨意如岩浆,在我炸裂的魂魄里翻滚。
若有来生……
若有来生!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一阵摇晃把我从无边的黑暗中拽了回来。
我猛地睁开眼。
没有法场,没有铡刀,没有冲天的血气。
我身处一辆摇摇晃晃的马车里,身上盖着柔软的锦被。
眼前,是一张梨花带雨的脸。
柳如烟。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裙,更显得楚楚可怜,见我醒来,立刻用帕子揩了揩眼角。
姐姐,你可算醒了,刚才魇着了?吓死如烟了。
我盯着她,没有说话。
大脑里像是塞进了一团乱麻,前世被斩首的酷刑和眼前温香软玉的场景疯狂交织。
车窗外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带着几分故作的关切:如烟,清霜表妹没事吧?
是顾玄清。
我掀开车帘,果然看见他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与我的马车并行。他穿着一身天青色的儒衫,面如冠玉,是我前世爱慕了整整十年的人。
如今再看,只觉得那张温润如玉的皮囊下,藏着的是世间最肮脏腐臭的烂泥。
清霜表妹既然醒了,想必是无碍了。顾玄清对我笑了笑,今日去普济寺上香,路途遥远,表妹身子娇弱,还需多加休息才是。
普济寺……上香……
零碎的记忆碎片猛地拼接在一起。
是了。
是我刚被从乡下接回侯府的第三个月。
为了让我这个流落在外十五年的嫡女更好地融入京城,我爹特意安排了这次去京郊普济寺的祈福之行,说是为我求个平安符。
柳如烟作为从小养在侯府的表小姐,自然要跟着。
而顾玄清,是她死缠烂打非要叫上的。
我记得,前世的我,满心欢喜,还以为顾玄清是特意为了陪我而来。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姐姐,柳如烟又凑了过来,小手抓着我的衣袖,轻轻摇晃,你看玄清哥哥,为了陪我们,天不亮就等在侯府门口,骑马跟了一路,多辛苦呀。
她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待会儿到了寺里,我们能不能请玄清哥哥一起用寺里最有名的素斋呀?听闻普济寺的素斋,一份就要十两银子呢。
我爹心疼我流落在外吃了苦,认回我后,给了我一大笔银钱傍身。
柳如烟的吃穿用度,连带着她养的这条好狗,几乎都是从我这里出的。
前世的我,被她这副模样哄得团团转,二话不说就点了头。
而现在……
我看着她那张写满了“理所当然”的脸,慢慢地,抽回了自己的衣袖。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