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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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月光惨白地铺在泥土地上。

奶奶走得急,我人小腿短,跟得磕磕绊绊,好几次差点跟丢。

等我气喘吁吁、心惊胆战地再次看到奶奶佝偻的身影时,她己经回到了白天我挖出盒子的地方。

只见她佝偻着腰,借着微弱的月光,在那片被我翻开的土坑附近仔细摸索着。

不一会儿,她竟然真的从旁边草丛里,把我后来埋上的那个头骨又给扒拉了出来!

月光下,那白森森的头骨泛着幽冷的光,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奶奶从怀里掏出一块崭新的红布——那布红得像血,小心翼翼地把头骨包裹好,又极其郑重地放回那个红木盒子里。

她把盒子端端正正地放在土坑边,然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各路神仙,老仙家,莫怪罪啊!

孩子小,不懂事,莽撞冲撞了您……”奶奶的声音带着哭腔,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和卑微。

她对着那盒子,“咚咚咚”地磕了好几个响头,额头沾满了泥土。

月光勾勒着她瘦小佝偻的身影,显得那么无助又虔诚。

她嘴里还念念有词,声音压得很低,断断续续的,像在哀求,又像在承诺着什么,我竖起耳朵也听不真切。

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梁骨爬上来,比夜风更冷。

看着奶奶似乎要起身,我吓得魂飞魄散,再不敢多看,也顾不上脚底板被石子硌得生疼,转身猫着腰,没命地往家跑。

一头扎进冰冷的被窝里,心脏还在擂鼓般狂跳。

也许是惊吓过度,也许是跑累了,竟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日子像村口那条浑浊的小河,不声不响地流淌着。

挖到盒子这件事,连同那个雪夜般的寒意,渐渐被生活的琐碎和成长的阳光晒暖、冲淡,似乎真的被我遗忘在了记忆的角落。

转眼到了十五岁,那年夏天,村里破天荒地开来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扬起的尘土都带着一股城里才有的汽油味儿。

听大人们说,来了个叫张可的女导演,是来咱们这穷乡僻壤“采风”的,想拍一部讲东北农村的电影。

那天,我正好从镇上的中学放假回来,背着打了补丁的帆布书包,踩着黄土路往家走。

刚到村口,就和刚从村长家出来的张可一行人打了个照面。

几乎是第一眼,她的目光就牢牢盯在了我身上,像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眼睛瞬间亮得惊人。

后来,她笑着跟我回忆那一刻:“济明,你知道吗?

看到你的第一眼,我那脑子里啊,就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剧本里那些模糊的影子,‘哗啦’一下就全活了!

那感觉,挡都挡不住!”

这话当然有夸张的成分,但在那个当下,她眼里的热切和激动,是实实在在的。

她找到我爷爷奶奶,开门见山,想带我去拍电影。

爷爷奶奶懵了,拍电影?

那是什么营生?

能吃吗?

靠谱吗?

但当张可拿出五张崭新的一百元钞票——整整五百块!

轻轻放在炕沿上时,屋子里瞬间安静了。

五百块!

在那个年头,对一个贫瘠的东北农村家庭来说,这简首是天文数字!

足够盖两间像样的砖瓦房,或者买上好几头壮实的耕牛!

我爹在我出生那年外出谋生,就此杳无音信,是爷爷奶奶用佝偻的脊背,在贫瘠的土地里,一锄头一锄头刨出我的学费和药钱。

我见过他们为了凑几块钱学费,在邻居门前局促不安、欲言又止的窘迫。

看着那五张沉甸甸的“大团结”,又看看张导诚恳的脸,再看看我这个从小病弱、却意外得了张“城里人”都说好的脸的孙子,两位老人浑浊的眼里满是挣扎和茫然。

“好,我跟你走。”

爷爷奶奶还在犹豫之时,我己经答应了下来了。

我不知道张可究竟是不是好人,可我知道她有钱。

我没有什么东西好收拾的,当天张可就带着我准备回去了。

“娃啊”奶奶拉着我的手,粗糙的手掌像砂纸,磨得我生疼,却又那么暖,“这钱俺们不用,给你攒着。

到了外头,要是要是有人欺负你,别硬扛着,家永远在这儿!

回来!

听见没?”

声音哽咽着,眼泪在深深的皱纹里蜿蜒。

爷爷没说话,只是默默地从锅里摸出两个还温热的煮鸡蛋,用一块洗得发白的红布仔细包好,塞进我手里。

那鸡蛋滚烫,烫得我手心发颤。

张可那辆黑色的轿车,像一头沉默的钢铁怪兽,停在我家破败的院门口,引得全村老少都围过来看稀奇。

曾经那些对我们家爱搭不理的邻居,此刻脸上堆满了羡慕的笑,七嘴八舌地说着“济明这孩子打小就俊,一看就是当大明星的料!”

“出息了!

老刘家祖坟冒青烟了!”

“以后可不要忘了我们这些老邻居啊!”

诸如此类的话在我的耳边作响!

在一片喧闹中,我坐进了车里。

透过布满灰尘的车窗,爷爷奶奶枯瘦的手紧紧扒着窗框,两张布满沟壑的脸紧贴着玻璃,嘴唇无声地翕动着,眼里是化不开的担忧和不舍。

车子缓缓启动,扬起的尘土模糊了他们的身影,也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死死攥着手里那个红布包,里面是温热的鸡蛋。

剥开蛋壳,咬一口,蛋白混着无声滚落的咸涩泪水,那滋味,滚烫地烙在了我十五岁的生命里,再也无法抹去。

车窗外,那个承载了我所有贫瘠、温暖、恐惧与未知的东北小村,连同那个深埋在记忆深处的红木盒子,都在飞扬的尘土中,渐渐远去……那时候的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过十八岁,我只知道,我要挣钱,挣很多的钱,就算是我死了也要给爷爷奶奶留下一份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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