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断网与第一声枪响
闷热被一种粘稠的、带着铁锈和焦糊味的死寂取代。
黑暗如同厚重的幕布，只有阳台角落太阳能充电板上的几个小红点，像垂死野兽的眼睛，在浓墨中顽强地闪烁。
苏暖蜷缩在加固过的门后，背靠着冰冷的金属角铁。
黑暗中，她的感官被无限放大。
每一次心跳都像沉闷的鼓点，敲击着耳膜。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灰尘和恐惧的味道。
窗外不再是模糊的嘶吼，而是清晰可辨的、此起彼伏的恐怖交响乐：非人的、拖长的“嗬…嗬…”声，如同破旧风箱在拉锯。
短促尖锐的、属于人类的惨叫，往往在最高点戛然而止，被某种粘稠的撕扯声取代。
玻璃被砸碎的爆裂声。
汽车警报偶尔尖锐地鸣叫几声，又迅速被掐灭。
远处，似乎还有隐约的、有节奏的“哒哒哒…”声？
是枪声吗？
太远了，听不真切。
她死死攥着那把冰冷的消防斧柄，斧刃靠着腿侧，金属的寒意透过薄薄的睡裤渗入皮肤，带来一丝病态的清醒。
平板早己耗尽电量，手机信号彻底消失前最后刷到的画面，是本地新闻APP瘫痪的404错误页面。
唯一的信息源，是那台手摇发电收音机，此刻如同废铁般躺在脚边。
她不敢摇动它，那吱呀声在死寂中无异于***的宣告。
她摸索着，找到一包压缩饼干，就着保温杯里所剩不多的凉水，小口小口地、机械地咀嚼着。
食物干涩得难以下咽，味同嚼蜡。
水是珍贵的，每一口都带着生存的剂量。
她强迫自己咽下去，胃袋却因为紧张和恐惧而阵阵痉挛。
突然，一阵凄厉的、属于孩子的哭嚎撕裂了楼道的死寂！
“妈妈！
妈妈！
呜呜呜…开门啊！
外面有怪物！
开门啊！”
声音来自楼下，大概10楼或11楼的位置。
紧接着是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和拍门声：“开门！
求求你们开开门！
救救孩子！
它…它们上来了！
啊——！！！”
苏暖的心脏瞬间被攥紧！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猫眼前。
楼道应急灯微弱惨绿的光线下，她看到斜下方楼梯间的防火门被猛地撞开！
一个穿着睡衣、头发散乱的女人抱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踉跄着冲出来！
女人脸上布满泪痕和极致的恐惧，睡衣肩头被撕开一道口子，渗着暗红的血。
小女孩在她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在她们身后，防火门内阴影晃动，两个扭曲的身影拖着僵硬的步伐，嘶吼着追了出来！
其中一个穿着保安制服，赫然是几天前苏暖见过的王叔！
只是此刻，他半边脸血肉模糊，一只眼球诡异地耷拉着，喉咙里发出浑浊的“嗬嗬”声，动作却比另一个快上几分！
“救命！
救命啊！”
女人抱着孩子，绝望地拍打着离她最近的一扇门，门内毫无反应。
她看到苏暖门缝里透出的、被百叶窗过滤的微弱天光，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希望，跌跌撞撞地向上跑来！
“不…不要过来…”苏暖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几乎要窒息！
她看到那两只丧尸（她脑中终于清晰地浮现出这个词）己经追到了楼梯口！
王叔那扭曲变形的爪子，离女人后背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
就在这时！
“咻——”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女人尖叫掩盖的破空声！
一道银亮的寒光如同毒蛇出洞，从苏暖视野上方的阴影（1202门口）电射而出！
精准无比地没入了冲在最前面的“王叔”丧尸的眼窝！
只留下一个细小的刀柄在外微微颤动！
“王叔”的动作瞬间僵住，喉咙里的嘶吼变成漏气般的“嗬…嗬…”声，身体晃了晃，首挺挺地向后栽倒，“咚”地一声砸在楼梯上。
另一只丧尸似乎被同伴的倒地激怒，嘶吼着加速扑向近在咫尺的女人和孩子！
女人惊恐地回头，看到那张腐烂流涎的脸近在咫尺，发出绝望的尖叫！
电光火石之间！
1202的门无声地滑开！
一道高大、迅捷如猎豹的黑影猛地窜出！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有纯粹到极致的效率！
林骁！
他借着冲势，左臂如同钢箍般一把揽住因惊吓而腿软的女人和孩子，猛地向旁边一带！
同时，右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约莫半米长、磨尖了顶端的沉重钢管！
借着身体旋转的离心力，钢管带着撕裂空气的呜咽声，精准狠厉地横扫而出！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头碎裂的闷响！
钢管的尖端狠狠砸在扑来丧尸的太阳穴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那颗脑袋如同被重锤击中的西瓜，瞬间凹陷变形！
暗红色的液体和灰白色的浆状物呈扇形喷溅在惨绿的墙壁上！
丧尸连最后的嘶吼都没发出，身体软软地瘫倒下去。
整个过程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从飞刀射杀第一只，到救下母女、击杀第二只，不过两三秒！
楼道里只剩下女人压抑的、劫后余生的呜咽和孩子受惊过度的抽噎。
林骁松开母女，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楼梯口，俯身，利落地拔出插在“王叔”眼窝里的匕首——那是一柄造型简洁、刃口闪着幽冷寒光的军用格斗刀——在尸体衣服上随意擦了擦血迹，收回腰间皮鞘。
又看了一眼地上另一具丧尸的尸体，确认彻底不动后，才转身。
他的目光，像两道冰冷的探照灯，扫过瘫软在地、瑟瑟发抖的母女，最后，落在了苏暖的猫眼上。
隔着猫眼那小小的凸透镜，苏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被那目光穿透了。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救人的欣慰，没有杀“人”的波动，只有一种近乎非人的、岩石般的冷静。
他甚至没有开口说一个字，只是那眼神里，带着一种无声的、沉重的警告——关好门，别多事。
他弯下腰，一手一个，毫不费力地拎起那对母女（女人己经吓得站不起来），像拎着两袋没有生命的货物，转身走向她们之前拍打的那扇门——那扇毫无回应的门。
他用一种特殊的、富有节奏的力道敲了几下门板。
几秒后，门开了一条缝，里面露出一张惊恐万分的男人的脸。
林骁将母女往门缝里一塞，不等对方反应，便转身，如同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任务，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回自己的1202。
“咔哒。”
门轻轻合拢。
楼道里只剩下墙壁上刺目的污迹、地板上两具狰狞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的浓重血腥和腐臭味，以及那扇刚刚接纳了母女的、迅速关死并传来反锁声的门。
苏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剧烈地喘息着，握着斧柄的手心全是冷汗，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
林骁那雷霆般的手段、精准致命的杀戮、以及最后那无声的警告眼神，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恐惧、震撼、一丝微弱的庆幸，还有冰冷的现实感，如同冰锥刺入骨髓。
苏暖几乎是爬着离开门边，蜷缩到客厅最黑暗的角落，抱着膝盖，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窗外地狱的交响乐似乎被楼道里的杀戮短暂地压下去了一些，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背景噪音。
她摸索到手机，屏幕按亮——信号格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个灰色的“X”。
最后的网络连接也断了。
她彻底成了信息孤岛。
她试图拨打紧急电话，听筒里只有忙音，一遍又一遍，冰冷而绝望。
就在这时！
“哒哒哒哒——！！！”
“砰！
砰！”
一阵清晰无比、如同爆豆般急促的枪声，猛地从不算太远的地方传来！
声音在寂静的城市废墟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和突兀！
紧接着是几声更加猛烈的爆炸声！
火光瞬间映亮了苏暖没有完全拉严的百叶窗缝隙，在墙上投下跳跃的、狰狞的橘红色光影！
枪声！
爆炸！
如此之近！
苏暖猛地捂住耳朵，身体缩得更紧。
这不是电影，这是真实的、发生在身边的、代表着人类最后暴力秩序与混乱的碰撞！
是军队？
还是更危险的武装幸存者？
枪声和爆炸持续了不到一分钟，便突兀地停止。
火光也渐渐暗淡下去。
死寂重新笼罩，但这一次的死寂，带着硝烟和血腥的味道，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绝望。
文明的象征——网络、电力、秩序、甚至人与人之间基本的信任——如同多米诺骨牌般，在她眼前彻底崩塌殆尽。
只剩下黑暗中无尽的恐怖，窗外无尽的嘶吼，以及隔壁那个如同杀戮机器般神秘而危险的邻居。
阳台角落，太阳能充电板上的那几个小红点，在浓稠的黑暗和死寂中，依旧顽强地、微弱地闪烁着，如同风中残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