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像冰冷的蛇，钻进苏晚的鼻腔时，她正坠入一片无边的黑暗。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跨江大桥的栏杆上。沈柔站在她面前，红色的指甲掐着她的脖颈，声音甜腻又淬毒：“晚晚，知衍哥从来爱的都是我，你不过是他可怜的替身。你看，这是他亲手给我的，说只要你消失……”

身后是呼啸的风，眼前是沈柔扭曲的笑，而本该是她全世界的顾知衍，就站在不远处，西装革履，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不——”

苏晚猛地睁开眼，刺眼的白光让她瞬间眯起了眼。鼻尖的消毒水味更浓了，耳边却传来熟悉的咋咋呼呼的声音：“苏晚！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一只温热的手抓住她的手腕，苏晚僵硬地转头，撞进林晓晓那双哭得通红的杏眼。女孩扎着高马尾，校服袖子卷到手肘，胳膊上还贴着块创可贴——那是昨天帮她搬书时被书架划破的。

“晓晓？”苏晚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你的腿……”

林晓晓是她最好的闺蜜，前世为了帮她搜集沈柔的证据，被沈柔设计车祸，断了双腿，最后在无尽的绝望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腿好好的啊。”林晓晓莫名其妙地踢了踢腿，校服裤下的小腿结实有力，“你摔傻了？从楼梯上滚下来就惦记我的腿？”

楼梯？苏晚猛地环顾四周——白色的病房，墙上的日历印着“20XX年9月10日”，床头柜上放着本高三的英语笔记本，封面上是她自己画的歪歪扭扭的小熊。

这是……十八岁？

她回到了十八岁，距离林晓晓出事还有一年，距离自己被推下大桥，还有整整三年。

“我没事。”苏晚反手握住林晓晓的手，指腹触到那片小小的创可贴，温热的触感让她眼眶发酸。不是梦，她真的回来了，晓晓还好好的。

病房门被推开，顾知衍走了进来。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袖口一丝不苟地扣着，手里提着保温桶，看见苏晚醒着，温柔的笑意漫上眉眼：“醒了？我让张阿姨炖了排骨汤。”

他走近时，身上的雪松味拂过鼻尖，和前世最后那夜，他站在大桥边时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苏晚的胃突然一阵翻涌。

就是这个男人，用十年温柔做饵，让她以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可最后，他却在沈柔的挑拨下，亲手将她推入深渊，连她死后，都对外宣称是她“因爱生妒，自寻短见”。

“谢谢，不用。”苏晚抽回手，声音冷得像冰。

顾知衍的动作顿住了，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以前的苏晚，看他时眼睛总是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从不会用这种疏离的语气跟他说话。

“晚晚，还在生我气？”他放柔了声音，试图碰她的头发，“昨天是我不好，没拉住你……”

“顾知衍。”苏晚抬眼，直视着他的眼睛，那双曾让她沉溺的桃花眼，此刻只剩虚伪的温柔，“楼梯口那滩水，是沈柔泼的，你看见了，对吗？”

前世她摔下去时，余光瞥见沈柔站在楼梯转角，手里还拿着个空水杯，而顾知衍就站在沈柔身后，什么都没说。

顾知衍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笑道：“你想多了，柔柔不是故意的，她已经跟我道歉了。”

又是这样。永远是沈柔，永远是“不是故意的”。

苏晚扯了扯嘴角，没再说话。

这时，病房门又被推开，沈柔端着个精致的果盘走进来，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担忧：“晚晚，听说你醒了，我特意去买了你爱吃的草莓。”她穿着和苏晚同款的白色连衣裙——那是上周她缠着苏晚买的，说要当“最好的姐妹装”。

前世她就是穿着这条裙子，在大桥上掐着自己的脖子。

“不必了。”苏晚别过脸，“我对草莓过敏，你忘了？”

沈柔的笑容僵在脸上。她确实忘了。前世苏晚对草莓过敏的事，还是后来顾知衍告诉她的，说苏晚总为了迁就他，假装自己喜欢吃。

“对不起啊晚晚，我太着急了，忘了……”沈柔低下头，声音委屈，眼眶却飞快地瞥了顾知衍一眼。

顾知衍果然皱起眉，看向苏晚：“晚晚，柔柔也是一片好心。”

苏晚没理他，心里却冷笑。来了，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偏袒。

林晓晓看不下去了，把苹果往床头柜上一放：“沈柔，你别装了！昨天要不是你在楼梯口鬼鬼祟祟，晚晚怎么会摔下去？”

“我没有……”沈柔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豆大的泪珠往下掉，“知衍哥，我真的没有……”

“好了。”顾知衍叹了口气，把沈柔往身后拉了拉，“晓晓，你别激动，柔柔不是那样的人。”

苏晚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讽刺。她掀开被子，坐起身：“我要出院。”

“医生说你要观察……”顾知衍想说什么，却被苏晚冰冷的眼神打断。

“我的事，不用你管。”

苏晚的话音刚落，病房门再次被推开，三个男生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江翊，黑色连帽衫的帽子扣在头上，露出一截线条利落的下颌，他靠在门框上，双手插兜，眼神懒洋洋地扫过病房，最后落在苏晚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哟，顾大少的小女友醒了？命挺硬啊。”

江翊，江家二少，学校里出了名的混不吝，也是前世唯一在她被全网唾骂时，匿名给她寄过律师函，说要帮她打官司的人。苏晚记得，他最后好像是为了帮她查顾知衍转移财产的证据，被顾知衍弄进了局子。

站在江翊旁边的是温景然，戴着金丝眼镜，白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手里还拿着本物理竞赛题，他推了推眼镜，温声说：“老师让我把今天的笔记给你带来了，有不会的可以问我。”

温景然，学霸，性格温和，林晓晓暗恋了整整三年的人。前世林晓晓出事后，是他寸步不离地守在医院，帮她做康复训练，可惜最后还是没能留住她。

最后一个是沈越，沈柔的亲弟弟，也是……顾知衍的狂热追随者。他穿着和顾知衍同款的白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向顾知衍的眼神带着明显的迷恋，看到苏晚时，却翻了个白眼：“麻烦精。”

前世沈越为了讨好顾知衍，帮着沈柔做了不少恶心事，最后却因为发现顾知衍根本不在乎他，反水爆出了沈柔和顾知衍的不少黑料。

苏晚的目光在三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江翊身上。男人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挑了挑眉，眼神里带着点探究。

苏晚深吸一口气。

她回来了，带着前世所有的记忆和恨意。

顾知衍，沈柔，沈越……所有欠了她和晓晓的，这一世，她会连本带利，一一讨回来。

而江翊，这一世，她不会再让他因为自己，落得那样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