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都市的拾荒者都叫我渡鸦。
我靠回收残肢破钢在末日谋生,却被诡异黑市的天价抗生素逼入绝境。
黑市商贩指着那具刚拉来的新鲜尸体:“半瓶抗生素,换你砍下它的胳膊。”
当我拆解尸体时,义体胳膊猛地吞噬掉腐烂血肉。
“妈的,又是个克系污染的怪物!”围观者惊恐奔逃。
身后却追来带着机械眼的神秘人:“渡鸦,加入‘夜鸮’,给你三倍积分换药!”
当我正犹豫时,黑市广播刺耳响起:“警报!怀特集团封锁区域!”
而尸体的脖子上,正挂着我小时候丢失的家族徽章。
“渡鸦!你那堆破铜烂铁到底还换不换了?堵着路,晦气!”
沙哑破锣似的嗓子砸过来,混着劣质烟草呛人的臭气,几乎能糊人一脸。黑七那张刀疤横七竖八的丑脸从他那锈得掉渣的铁皮柜台后面探出来,浑浊的小三角眼像是爬着蛆,恶狠狠地钉在我破烂背包里露出的几截脏兮兮金属义肢和半块覆满污泥的仿生脊骨上。
我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喉咙里火烧火燎,连带着肺管子都跟着抽疼。老娘的咳疾又犯了,一声接一声,破风箱似的从我们那个用废弃集装箱改的、四面漏风的铁窟窿里传出来,撕心裂肺。那声音钻透了这黑市里其他拾荒者粗鲁的讨价还价声,也压过了那些小型发电机的嗡嗡低鸣。
“老价钱,七分,”我把背包重重顿在铁皮柜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黑爷,规矩我懂,但这次得现结。急用。”
黑七从鼻孔里哼出两道浓烟,跟两条灰扑扑的蛇一样。“七分?渡鸦,别他娘做梦!现在什么光景?怀特集团那群穿白皮的狗崽子又把靠近中心的几个垃圾站清了!老子这边也紧巴!”
他枯树枝样的手指捏起一根糊满了不明污垢的仿生指关节,对着头顶唯一那盏摇摇晃晃、电压不稳的暗黄灯泡瞥了一眼。劣质灯泡的光线不稳定,像个快断气的病鬼,把他的脸映得一会儿惨黄,一会儿又青得发绿,像泡胀了的浮尸。
“最多四分,”他慢悠悠把指关节丢回我包里,力道不小,砸在别的金属上叮当作响,“废铁一堆,值当老子跑一趟腿?”
四分?
操他祖宗!这价钱连半片止痛药都抠不出来,更别说治咳疾的抗生素。胸腔里的烦躁和背上那股针扎似的寒意蹭地就窜到了天灵盖。这混球是瞅准了我老娘等不起。
就在这时,一股子难以形容的味道霸道地挤了进来。
浓烈,***,像是夏天太阳底下晒爆了的死耗子混着福尔马林,还掺了点新零件打开包装时那股子机油铁腥气。这味儿极具侵略性,瞬间盖住了黑市里所有劣质营养膏加热后的馊甜、汗臭、机油、尿骚混合的、令人作呕的腌臜空气。
人群一阵骚动,骂骂咧咧地往两边让开条歪歪扭扭的道。
两辆人力板车被几个穿着同样油腻破烂工装、浑身腱子肉鼓起的壮汉吭哧吭哧地推了过来。车上盖着厚实的暗绿色防水油布,但那股子冲鼻子的怪味就是从那下面源源不断地冒出来的。油布边缘滴滴答答地淌着暗红色的、散发着浓重腥气的粘液,黏糊糊地拖了一路。车轴每转动一下,都发出“吱扭——嘎啦”的痛苦***,似乎不堪重负。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窃窃私语嗡嗡地响起来。
“妈的,又拉来硬货了?”
“瞧着够新鲜……哪儿捡的?”
“新鲜个锤子!你瞎啦闻不见味儿?邪性得很!”
板车吱呀作响地停在黑市靠里头最大的一块空地上。一个壮汉抹了把额头上滚进眼窝里的汗,大手一伸,粗糙得像砂纸一样,攥住油布边沿猛地发力。
嗤啦!
油腻沉重的绿色油布被粗暴扯下,露出底下景象。
我瞳孔猛地一缩。
尸体!
堆得跟小山似的。看衣着也是外面的拾荒者,但死状……绝不仅仅是饿死或者械斗那么简单。扭曲。诡异。
大部分尸体都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僵直姿态,双臂扭曲着高举过头顶,像是要努力抓住什么虚妄的东西,五指怪异地张着;躯干却又极度佝偻弯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弓形。皮肤颜色诡异,死灰色里透着一层让人头皮发麻的、油腻的反光。
还有几个,体表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胀开了,浮现出密密麻麻、蚯蚓般粗大纠结的、墨绿色的“血管”,不规则地虬结凸起,在昏暗光线下微微搏动。看着就让人胃里一阵翻腾。
“呕——”
人群里立刻就有好几个干呕起来,慌忙捂住了口鼻后退。
我的目光却像被吸铁石吸住了一样,死死钉在其中一具尸体上。那具尸体面朝下趴着,看身形不高,很瘦,套着一件早被污泥染得看不出本色的破夹克,但那夹克左边袖子上,一块暗红色的补丁格外刺眼。
鲜红的。
三天前,我在七号垃圾坑北边翻找时,一个饿得走路都打晃、感觉一阵风就能刮跑的老流浪汉,哆哆嗦嗦递给我半块压碎的营养膏渣,求我帮他搬开一块塌下来的预制板。他胳膊上就挂着这抹鲜红!我当时还寻思这老头挺讲究,补丁居然这么扎眼……
这才三天!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成了这么一堆扭曲、肿胀、散发着致命恶臭的…破烂?
一股寒气从我的后脊梁骨嗖地窜起,像是被一条冰冷滑腻的蛇贴肉爬过,瞬间冻僵了四肢百骸。
黑七的三角眼几乎在放光,猛地一推柜台,像条看到腐肉的鬣狗一样兴奋地蹿了出去,动作跟他干瘦老迈的身体完全不符。他冲到那堆尸体小山前,浑浊的眼珠滴溜溜扫视着,油腻的手指甚至直接伸出去,毫不避讳地在其中一具肿胀、爬满墨绿“血管”的大腿上按了按。
“有嚼劲!够新鲜!”黑七嘶哑地评价,脸上那贪婪的狞笑几乎要咧到耳朵根,露出一口焦黄的烂牙,“老规矩!拆件结算!手脚筋腱、完整器官、硬实骨骼,五分起!品相好的活络的脑神经节点,至少八分!谁接这单?”
人群骚动着,围拢过去又后退,不少人也露出意动又极度恐惧的表情,只敢互相交换着眼色,没一个人敢上前。那股子弥漫在尸体堆里越来越浓的邪异腥臭,还有那诡异的扭曲形态,无声地散发着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黏腻的手,攥住了每个人的心脏。
黑七目光阴鸷地在畏缩的人群中扫射,最后猛地钉在我脸上,眼神像淬了毒的钩子。他伸出焦黄的手指,朝我勾了勾。
“渡鸦!”他吼了一嗓子,夹杂着不耐烦和一丝看好戏似的促狭,“你娘等着药救命!五分——只要你现在上去,把那条最粗的右手,”他枯瘦的手指精准地戳向那个三天前还送我营养膏渣的老流浪汉——现在成了尸堆中扭曲的一员——那条浮凸着密集墨绿“血管”、粗壮得有些不自然的右臂,“砍下来,割干净,药老子当场就给你!”
黑市污浊的空气似乎瞬间凝滞,浓得化不开的邪臭、劣质烟草味和恐惧的味道搅拌在一起,令人窒息。周围那些看客的目光,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针,瞬间聚焦在我身上,戳得我皮肤隐隐作痛。
五分!
半瓶抗生素的价!
老娘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又在我脑子里炸开,一下,又一下,像钝锯子在疯狂地拉扯着我的神经。眼前一阵阵发黑。是缺氧?还是那诡异尸臭带来的眩晕?
没有时间犹豫了。
“操!”
一股戾气顶住我的喉头,我低吼一声,像是给自己壮胆,更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孤狼最后的嘶鸣。右手闪电般伸向后腰,啪地一声脆响,一把布满细密磨损和褐色污渍的合金折叠工兵铲瞬间弹开!冰冷的触感透过刀柄渗进掌心,反倒让我滚烫的血冷静了半拍。
周围的拾荒者们瞬间往后退了一大步,空出一个不规则的圈,像是怕沾染上什么不祥的东西,或者随时准备逃跑。
我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过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铁板上。那股尸堆散发出的邪异恶臭直冲大脑,胃袋在疯狂抽搐。目光死死锁住目标——那老流浪汉尸体扭曲得几乎脱臼的右臂。
越靠近,越不对劲。
那粗壮得不自然的臂膀上,虬结凸起的墨绿色“血管”似乎活了过来,在我视线焦点凝聚其上时,猛地……蠕动了一下!
一股难以名状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悸动狠狠攥住了我的心脏!
我的脑子嗡嗡作响,全是老娘的咳嗽声,像钝斧子在砸。黑七那刺耳的公鸭嗓还在后面催促:“磨叽你娘呢!等着收尸啊?!”
不能退!
胸腔里的憋闷和那股被逼到绝路的狠劲爆炸开来。我双手攥紧工兵铲冰冷的合金柄,指骨捏得咔咔作响。牙关死死咬住,咯嘣一声脆响,铁锈味在嘴里弥漫开。肌肉绷紧,像拉满的弓弦,力量顺着脊椎传递。呼!
工兵铲带着一道冷硬的弧光,精准狠辣地朝着那尸体臃肿臂膀和躯干连接的肩关节就抡了过去!
噗嗤!
铲刃撕裂早已失去弹性的皮肉,干脆利落地切断韧带,狠狠嵌进了肩胛骨的缝隙里。触感冰冷僵硬,没有丝毫切断肌肉纤维和骨骼该有的顿挫阻滞感。诡异!
下一秒,异变陡生!
那尸体粗壮的、爬满墨绿“血管”的右臂,在铲刃嵌进的瞬间,竟像通了高压电一样,猛地向上一抬!一股冰冷的强大力道顺着铲柄猛地反震回来!虎口剧痛,工兵铲差点脱手!
嗡——
一种极其低频、却震荡内脏的嗡鸣声毫无征兆地响起!那并非空气震动的声音,更像是某种超出人类听觉范围的、纯粹的能量冲击!
不是冲我的耳朵!
这诡异嗡鸣直接砸进了我的大脑!眼前整个世界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波动、扭曲、眩晕!墙壁、人影、尸体、灯光……所有的一切都怪诞地拉伸、折叠、旋转!剧烈的恶心感如同海啸般淹没了我。
“呃啊!”我痛苦地闷哼一声,身子踉跄后退,视觉和平衡感完全失控!
就在这致命的眩晕中,一股滚烫的燥意猛地从我左臂内侧、那个用破布条胡乱缠着的廉价义体手臂接口处炸开!
这灼热如同滴进滚油的冰水!瞬间驱散了那致死的眩晕感,脑海里的嗡鸣噪音如同被无形的屏障猛地隔开、削弱!
视线骤然清晰!大脑重新夺回了控制权!
但这短暂的清醒,却让我看清了眼前令人肝胆俱裂的景象:
那条被我切断了一半的尸臂,那些墨绿色的、凸起的“血管”,在接触到新鲜空气和温热血腥的瞬间……活了!
它们在疯狂地蠕动!如千万条扭曲的蛆!紧接着,噗噗噗噗!那些“血管”表皮瞬间破裂!
裂口里窜出的,不是血肉组织!
是无数根细长、湿滑、泛着墨绿色金属幽光和角质层质感的、冰冷黏腻的……“手指”?!
这些“手指”顶端没有指甲,反而是如同钻头般的坚硬尖锐骨刺,又像是某种昆虫的螯肢!它们速度快得拉出残影,贪婪地、疯狂地向下弹射穿刺!
目标——
是那条被我砍开的尸臂下方流淌出来的暗红色血液和灰白粘稠的组织液!
嗤!嗤嗤嗤!
密集如骤雨敲打铁皮!数不清的墨绿“尖指”穿刺、吸吮!
那粘稠腥臭的暗红血液和灰白组织液,像是受到某种强力虹吸,肉眼可见地被这些“手指”尖端恐怖的利口吞噬进去!顺着那墨绿色的管道急速回流!
而被吞噬的尸臂,正以令人毛骨悚然的速度干瘪、萎缩下去!表皮肉眼可见地塌陷、收缩,迅速失去水分,变得如同风干了千年的树皮!
那根本不是尸体的手臂!那是一具伪装成尸体的……诡异捕食陷阱?!
强烈的恶寒顺着脊椎冰水般浇下!浑身汗毛全部炸起!
“操……这他妈什么东西!”
“克系!是克系!跑啊!”
“快走!被污染啦!”
如同滚油锅里滴进了冷水,短暂的死寂后,是彻底炸裂的恐惧尖叫!所有拾荒者如同惊弓之鸟,连滚带爬、推搡踩踏着,哭爹喊娘地朝黑市唯一的出口——那个被厚重铁链锁着的、狭窄逼仄的小门——疯狂拥挤而去!
世界在疯狂摇晃。尸堆像一座正在“沸腾”的墨绿色地狱。逃窜的人影在我扭曲晃动的视野里拖出模糊的鬼影。耳膜里塞满了尖锐到失真的噪音,是惨叫?是血肉被撕裂的声音?还是……我自己心脏爆炸般的狂跳?
混乱中,一股冰冷的、难以抗拒的力量猛地攥住了我的右手腕!那力道大的吓人,铁钳般冰冷坚硬,完全不像活人的温度!
力量来源——
是我左臂!那条该死的、嵌着劣质钢钩和活动爪的机械臂!
此刻,它完全失控了!
包裹接口的破布条在疯狂地膨胀蠕动,内里嗡嗡作响,滚烫得如同烙铁!那原本连接着我的断肢血肉、锈迹斑斑的廉价金属末端,此时在一种看不见的力量驱动下,自动探出、张开、变形!带着粗糙锯齿的劣质钢爪狰狞地抓握住了我的右手腕,正在把我,坚定而暴虐地拖向那片正在疯狂吸食尸臂血液组织的墨绿地狱!
目标——它要吞噬那条尸臂!
“呃——!”喉咙里憋出一声野兽受惊般的嘶吼。身体正被一股冰冷恐怖的蛮力拽着向前猛冲,眼看离那片吞噬血肉的墨绿地狱只剩两步!
根本来不及思考这鬼东西为什么会失控!肌肉反应快过大脑,右手的工兵铲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嗡地一声撕裂空气,带着我全身的狠戾反手就朝着自己那只作孽的左手机械臂狠狠砸去!
咣——!!!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爆鸣!刺眼的火星在幽暗的黑市里疯狂四溅!
巨大的反震力顶得我整条右臂都麻了,骨头仿佛寸寸裂开!那把坚韧的合金工兵铲,崩裂的铲刃像崩飞的牙齿,带着凄厉的破空声飞射出去,“哆”地一声***旁边的铁皮柜台!
而那只作乱的劣质左臂,机械关节被砸得扭曲变形,连接处破烂的导线嗤嗤冒着蓝火花,但它拖拽的力量竟只是猛地一顿!那股源自接口血肉内部的震颤和吸吮的渴望,如同灼热的烙铁死死烫在我的神经末梢上!竟没有被彻底打断!
嘶嘶嘶——!
它依旧在执拗地、拖死狗一样把脸色煞白、额头青筋暴跳的我往前拖!爪尖在地上划拉出令人牙酸的噪音!冰冷的硬物顶在我的后背,是那张堆满尸体的板车边缘!腥臭的风扑面而来!
“操……你……妈!”剧痛和恐惧在胸口炸开,牙齿咬碎铁锈味,肺部被浓烈的尸臭和杀意塞满,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咽下烧红的刀子。工兵铲坏了,我的左臂还死死攥着崩断的铲柄,带着残留的半截锋利铲刃。没有选择!右手闪电般抓住那滚烫变形的半截铲刃,对准自己左臂那最脆弱、覆盖着神经束的廉价接口就捅了下去!
血!
温热的!鲜红的!
和我身上破烂衣服一样的颜色!这他妈才是我自己的血!
剧痛像高压电流瞬间击穿全身每一个细胞!左臂的拖拽力道终于松脱!
扑通!惯性带着我狠狠砸在肮脏油腻的地面上,左臂断口处滚烫灼人的温度还在,但那股来自内部的可怕拉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温热的血顺着破烂接口缝隙洇出来,晕开一小片暗红,烧灼神经的痛感几乎让我晕厥。嘴里全是铁锈和血腥味,视线也被摔得一阵模糊。
模糊的视野边缘,几点微弱诡异的墨绿色光点,正缓缓亮起……它们像是活物贪婪的眼瞳,从那半截被砍断、还在抽搐“进食”的尸臂上浮起,冰冷地朝我……聚焦过来!
危险!前所未有的危险!
身体比意识更快作出反应,强忍着左臂断口钻心的剧痛和脑袋里疯狂的嗡鸣,右脚在地上猛蹬!用尽全身力气向后翻滚!后背重重撞上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
是那个被我弄散了的铁皮柜台!
呼!呼!呼!
胸膛剧烈起伏,像扯破的风箱。额头的冷汗滚进眼睛里,涩得发疼。我背靠着柜台冰冷凸凹的铁皮,冰冷刺骨的金属触感稍微压制了血液里翻腾的灼热和恐惧。左臂的伤口疼得麻木了,温热的血还在不断滴落。右手里下意识死死攥着那半截沾满自己鲜血和铁锈的断铲刃,指关节绷得惨白。
偌大的黑市,只剩下诡异的嗡鸣、尸体组织被吸食的吮吸声,和我自己粗重的喘息。那些拾荒者跑得干干净净。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
嘎吱——咣当!
黑市那扇唯一的、挂着粗大生锈铁链的小门被撞上了!重物抵住的沉闷声清晰传来。
黑七!
那个杂种!他居然把我们这些“污染源”和他自己的“货物”锁在里面了!
愤怒刚冲上脑门,一道冰冷的光束唰地打了过来,精准地落在我布满冷汗和血污的脸上。强光刺得我眼睛本能地一闭。
“渡鸦?”
一个陌生的、带着金属摩擦质感、毫无起伏的声线在死寂中响起。像冰冷的金属片刮过岩石。
我强行压下眼皮,透过指缝和汗水的模糊看去。
一道人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片墨绿地狱的侧后方几米处。瘦高、干枯,像根被遗弃在荒野多年的木桩。他穿着一身与这垃圾堆格格不入的黑灰色哑光贴身工装服,材质奇特,反射不出任何灯光,像是把周围的黑暗都吸了进去。只有左眼位置,一只覆盖了小半张脸的金属眼罩如同趴伏的冰冷甲虫,那毫无感情的、刺眼的亮白色光束正是从眼罩中央一枚蜂巢结构似的晶片里射出来的。
他那只唯一露出的右眼,是浑浊的死灰色,如同蒙尘的玻璃珠。此刻,正毫无波澜地“扫描”着我,又扫过我那只还在滴血的、变形废掉的左臂断口,那冷漠的眼神,像是在评估一堆被污染的破烂零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趣?
“夜鸮的人……?”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我认出了他胸前一个极其不起眼的、用银线勾勒出的侧脸剪影徽记,像只蓄势待发的夜鸟。这是另一个盘踞在城市废墟深处的组织标记,低调,神秘,比黑七这种明面上的渣滓危险无数倍。关于他们的传闻大多与死亡和实验室挂钩。
“是。”金属眼罩男人没有否认,声音平板无波。左眼那道冰冷光束稳定地罩在我脸上。“刚才那一下,不错。”他指的是我捅伤自己断臂的自残行为。语气里听不出丝毫赞许,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没被‘蠕指藤’拖进去当点心,证明你还有点用。”
蠕指藤?这尸臂鬼东西的名字?
“你想要什么?”我喘着粗气,后背死死抵住冰冷的柜台,沾满血汗的断铲微微抬起。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左臂的剧痛提醒着我,刚才逃离那诡异陷阱消耗了多大的代价。老娘的咳嗽声还在脑子里回响,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们都被锁在了这个恶臭的坟场里!和这鬼东西,还有这个更加危险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