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深渊与微光霓虹如血,泼溅在寰宇中心冰冷的玻璃幕墙上,
也泼溅在林野深蓝的保安制服上。这身布料廉价、剪裁松垮的皮,像一副不合身的枷锁,
沉沉箍在他挺拔的躯干上。肩章处空荡荡的,再没有那承载着血火与荣光的星徽。
他站在旋转门旁,像一尊被遗忘在璀璨垃圾堆里的青铜雕塑,
眼神却锐利得能刺穿这流光溢彩的虚伪繁华。
每一个趾高气扬的精致男女裹挟着昂贵的香水味和咖啡香从他面前经过,都像一根无形的针,
扎进他绷紧的神经。操!一个无声的字眼在他齿缝间狠狠碾过,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
脱下军装,穿上这身皮,老子不甘心!
记忆碎片灼痛神经——泥泞训练场上拼尽全力的呐喊,边境线上死寂的警惕,
还有战友们滚烫的誓言。那些炽热的东西,此刻被这身制服死死闷着,快要窒息。
他强迫自己站得更直,下颌线绷成一条冷硬的钢线,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门前这片浮华之地,
仿佛在搜索一个看不见的狙击点。不甘像滚烫的岩浆,在他胸中汹涌奔腾,又被强行冷却,
凝固成眼底深处一抹难以察觉的寒光。午夜,白日喧嚣的巨兽沉沉睡去,
只余下钢铁骨架在黑暗中喘息。一场毫无征兆的暴雨突袭了城市,雨水疯狂鞭打着大地,
汇成浑浊的洪流,倒灌进寰宇中心那巨大而幽深的地下车库入口。林野正例行巡逻。
手电筒的光柱刺破厚重的水汽,切割着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空气中弥漫着轮胎的焦糊味、潮湿的尘土味和一种地底深处特有的阴冷霉味。突然,
一阵徒劳的引擎嘶吼声穿透雨幕,在空旷的车库里显得格外刺耳和绝望。循着声音,
光柱锁定了一辆卡在排水沟边的黑色幻影。昂贵的车身像搁浅的鲸鱼,徒劳地挣扎。
林野快步走近,豆大的雨点毫不留情地砸在他头上、肩上,制服瞬间湿透,紧贴在皮肤上,
沉重冰冷。车窗无声滑下,一张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露出来——那是种不沾烟火气的精致,
像昂贵瓷器,被此刻的狼狈衬得有些奇异。她眼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但声音却竭力维持着平稳:抱歉,好像…卡住了。稍等。林野的声音不高,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他迅速关掉手电,将其别在腰带上,
整个人毫不犹豫地半跪进浑浊的积水里,冰冷的污水瞬间没过了他的小腿。他俯下身,
肩背的肌肉在湿透的制服下贲张出清晰的轮廓。手掌用力抵住冰冷的车尾,
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深吸一口气,胸腔扩张,腰腿猛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起——!
一声低沉的断喝,带着昔日训练场上全副武装冲过终点线的狠劲。
沉重的车体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大的轮胎终于碾过湿滑的沟沿,猛地挣脱了束缚。
惯性让他踉跄了一下,污水哗啦溅开,脸上、制服上全是泥点。车窗后的女人——苏晴,
微微吸了一口气。刚才那一瞬,
她清晰地看到这个年轻保安眼中闪过的、绝非普通保安应有的那种近乎凶悍的专注和力量。
他湿透的制服紧贴身体,勾勒出精悍的线条,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那眼神,
在车库里昏暗的应急灯光下,竟让她联想到某种蛰伏于荒野的猛兽,
与这锃亮豪车、光洁地坪的环境,格格不入。好了。林野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泥水,
退开一步,声音恢复了平板的职业化,您试试。引擎顺畅地发动起来。太感谢了!
苏晴的声音真诚了许多,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雨太大了,你……
她看着他湿透狼狈的样子,目光落在他胸前被雨水晕开的寰宇保安字样上。职责所在。
林野打断她,微微颔首,帽檐下淌水的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他转身,
湿透的制服紧贴在背上,步伐却依旧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利落,重新踏入滂沱的雨幕中,
很快消失在车库深处浓稠的黑暗里,只有靴子踩踏积水的声音在空旷中回荡。
苏晴没有立刻离开。她坐在温暖干燥的车厢里,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皮质方向盘,
目光却投向林野消失的方向。车库高处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红色光点,
在黑暗中如同凝固的血滴,无声地记录着方才的一切。那柄昂贵的黑色长柄伞,
像个突兀的信物,被轻轻搁在了保安岗亭冰冷的窗台上。昨晚,谢谢。
苏晴的声音带着晨间特有的清澈,笑容得体,无懈可击。她穿着剪裁完美的米白色羊绒大衣,
站在岗亭外初冬清冽的空气里,像一幅精心构图的杂志封面。林野正在登记簿上写字,
笔尖一顿,墨迹在纸上晕开一个小点。他抬头,对上她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施舍,
只有纯粹的谢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岗亭内外,像隔着两个泾渭分明的世界。
分内事。他放下笔,站直,声音平稳,视线却像被烫到般迅速从她脸上移开,
落在旁边一盆半死不活的绿萝上。这个,苏晴又递过来一个精致的纸杯,
杯口氤氲着热气,浓郁的咖啡香霸道地钻入林野的鼻腔,暖暖身子。昨晚淋透了。
纸杯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杯壁传来,灼烧着他的掌心。他喉咙有些发干,
那句拒绝的话在舌尖滚了滚,最终被咖啡的香气和对方眼底那点温和的笑意堵了回去。
……谢谢。他接过来,手指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微凉的指尖,一触即分,
却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林野?她瞥了一眼他胸前的工牌。是。他握着纸杯,
指节微微用力。苏晴。她只留下名字,便转身走向旋转门,
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清脆声响,一下下,仿佛踩在林野绷紧的心弦上。
咖啡的暖意顺着手臂蔓延,却驱不散心底升腾起的寒意。危险。这两个字像冰锥,
悬在他头顶。她的世界,是云端之上的浮岛;而他,是深陷泥沼的困兽。每一次接触,
都是向深渊的边缘试探。这诱惑,是裹着糖霜的毒药。于是,那些隐秘的灰色地带,
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舞台。午后人迹罕至的消防通道,空气里浮动着灰尘的味道。
阳光透过高窗的缝隙,切割出几道倾斜的光柱。苏晴靠在冰冷的金属防火门上,
林野站在低她两级的台阶上,空间逼仄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她说着什么,眼底有光。
林野努力维持着一种游刃有余的姿态,嘴角甚至扯出一个练习过的、带点痞气的弧度,
肩膀放松地倚着墙。他讲起一个部队里无伤大雅的糗事,语气轻松,
眼神却像雷达般警惕地扫视着楼梯上下的动静。哦?那后来呢?苏晴笑着追问,
身体微微前倾。后来?林野挑眉,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金属扶手上敲了敲,
节奏却泄露了内心的紧绷,班长罚我们仨,顶着钢盔在操场上跑了十圈,
边跑边唱《团结就是力量》。他模仿着跑调的歌声,逗得苏晴掩唇轻笑。
她的笑声在空寂的楼梯间里回荡,清脆得像碎冰落入深潭。这甜蜜的瞬间,
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在他心头反复刻划。每一次短暂的欢愉退潮后,
席卷而来的是更深的恐惧和巨大的迷茫。她指尖的微凉,她身上若有似无的冷香,
的话题画廊的私人展、瑞士的雪场、某个海岛即将举办的拍卖会……这一切都让他着迷,
更让他恐慌。他像一个拙劣的演员,
扮演着不属于自己的角色——一个能从容踏入她世界的男人,一个海王。
他努力编织着看似随意的见闻,用部队里锤炼出的观察力去模仿那些精英的腔调,
甚至刻意在苏晴面前展现出一种对女性经验丰富的假象。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
每一次靠近,每一次伪装,脚下踩着的不是实地,而是覆盖着薄冰的万丈深渊。一个眼神,
一个称呼的错位,甚至是一次偶然的相遇,都可能让这脆弱的假象瞬间崩塌,将他打回原形,
暴露在足以将他彻底焚毁的目光之下。那深渊的寒意,比消防通道里穿堂的风,更刺骨。
---机会像一道猝不及防的闪电,劈开了林野头顶厚重的阴霾。销售部那个难缠的客户,
一个秃顶凸肚的中年男人,因为一份送错了楼层的合同在底楼大堂暴跳如雷,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前台小姑娘的脸上,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围观的人越聚越多,窃窃私语,
却无人敢上前。林野刚巡逻经过,眉头一拧。他拨开人群,步伐沉稳地走到风暴中心。
没有呵斥,没有辩解,他只是站定,像一堵突然出现的墙,隔开了客户和小姑娘。
他微微颔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穿透喧嚣的穿透力:先生,
很抱歉给您带来困扰。您的愤怒我理解。那客户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保安会这样介入,
但怒气未消:理解?理解个屁!你们寰宇什么办事效率!耽误我几百万的生意,
你们赔得起吗?!具体损失,我们一定会负责核实清楚。林野的目光平静而专注,
牢牢锁住对方喷火的眼睛,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一种无形的压力场,但在这里,
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耽误您更多宝贵时间。他侧身,做了个清晰的手势,
请移步 VIP 接待室,我立刻联系销售部王经理,他全权负责您的项目,
五分钟内带着解决方案和您的合同原件到场。我向您保证。他的语气沉稳笃定,
动作干净利落,眼神里没有畏惧,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这事必须这么办的坚决。
那是一种在更严酷环境中淬炼出来的控场力。暴怒的客户被这股气场慑住,又听到王经理
和解决方案,像被戳破的气球,骂骂咧咧的声音低了下去,
不情不愿地跟着林野走向接待室。这一幕,恰好落在从电梯厅出来的王经理眼中。
他四十出头,西装笔挺,眼神锐利如鹰。他停下脚步,远远看着林野条理清晰地将客户引走,
处理得干净利落,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赞赏。他招招手,叫过旁边一个心腹,
低声问:那个保安,叫什么?林野?好像是新来的。王经理点点头,没再说话。
几天后,一份不起眼的人事调动通知摆在了保安队长桌上。
队长一脸复杂地找到正在地下车库巡逻的林野,拍拍他结实的肩膀,
语气说不上是羡慕还是别的:小子,走运了。王经理点名,调你去销售部实习。
下周一报到。一瞬间,血液猛地冲上头顶,耳膜嗡嗡作响。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
瞬间淹没了林野。销售部!那是离寰宇中心核心最近的地方,是能接触到真正生意
的地方,是他无数次隔着玻璃幕墙仰望的那个光鲜世界的入口!
是他梦寐以求、足以改变命运的跳板!他几乎能听到命运齿轮轰然转动的声音。他挺直腰背,
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是!谢谢队长!然而,狂喜的浪潮尚未平息,
冰冷的暗礁已悄然浮出水面。销售部明亮宽敞的开放式办公区。
林野穿着自己最好的衬衫和西裤,局促地站在一群衣着光鲜、步履匆匆的男女中间,
像个误入天鹅群的丑小鸭。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水和现磨咖啡的味道,
键盘敲击声和电话***编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哟,新来的?一个油滑的声音响起。赵明,
销售部有名的油条,梳着锃亮的背头,抱着手臂踱过来,眼神像打量一件廉价商品,
毫不掩饰地扫过林野那身显然不合体的行头,嘴角挂着轻蔑的弧度,保安岗待腻了,
上来体验生活?周围的窃笑声像细小的针,扎在林野的皮肤上。林野下颌绷紧,
眼神沉静地回视赵明,像一块沉默的礁石:来学习。学习?赵明嗤笑一声,
随手抓起桌上一大沓厚厚的客户资料,啪地一声甩在林野怀里,
纸张边缘刮得他手背生疼,行啊,先把这些历史档案录入系统,
按年份、行业、成交金额分好类。实习生,就该从『基础』做起,对吧?
他刻意加重了基础两个字,周围的窃笑声更大了。林野默默接住那沉重的资料,
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羞辱感像毒藤缠绕上来。但他更清楚,这只是开始。
他抱着资料走向角落那个临时分配的、堆满杂物的工位。每靠近一步,心跳就沉重一分。
这个位置,离苏晴所在的那片代表权力核心的独立办公室区域,
仅仅隔着一个开放式的茶水间和几排工位。她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
她打电话时清冷的声线,甚至她偶尔飘过的、那种独特的冷冽香气……都变得无比清晰,
无比近在咫尺。这近在咫尺,意味着暴露的风险,正以几何级数飙升。
曾经保安岗亭和消防通道的距离所提供的脆弱屏障,彻底消失了。
他现在像被剥光了外壳的软体动物,直接暴露在苏晴那个世界探照灯般无处不在的审视之下。
任何一个微小的失误,一个偶然的交汇,都可能让那柄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轰然斩落。他坐到那张吱呀作响的椅子上,将沉重的资料放在桌面。
冰冷的屏幕映出他模糊的、紧绷的脸。深渊依旧在脚下,而那道看似近在咫尺的微光,
此刻却像最危险的诱饵,散发着致命的灼热。
第二章:烈焰焚身与刀尖起舞城市的呼吸在午夜变得浑浊而沉重。
林野合上那台风扇嘶鸣、键盘油光发亮的二手笔记本电脑,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产品参数、市场分析图表终于不再旋转。
廉价出租屋的窗玻璃凝着一层薄薄水汽,模糊了窗外永远不肯真正暗下去的霓虹光影。
他揉了揉酸涩刺痛的双眼,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键盘的廉价塑料触感。
桌上那桶早已凉透的泡面汤表面,浮着一层凝固的油脂,如同他此刻被疲惫浸透的心绪。
窗外,城市庞大机器的轰鸣低沉地传来,永不歇息。他闭上眼,
强迫自己从销售数据的迷宫抽身,身体里的每个关节都在尖叫着渴求睡眠。
可属于他的白天,才刚刚结束。清晨的锐锋大厦像一把冰冷的金属巨剑,
直插灰蒙蒙的天空。销售部的玻璃门推开,一股混合着廉价香水和***的空气扑面而来。
林野身上的西装是打折区的战利品,肩线略有不自然的僵硬,
但每一道褶皱都被他提前仔细熨烫过。他像一滴试图融入沸油的水珠,
悄然滑向那个角落——市场部最边缘的工位。哟,这不是我们林大销售么?
赵明那带着刻薄笑意的声音从不远处飘来,他正斜倚在主管王经理办公室门框上,
手里端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现磨咖啡,西装笔挺得能反射出人影,
昨晚又『钻研』到几点啊?这黑眼圈,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公司安保系统升级,
林大保安夜里亲自去巡逻了呢!一阵压抑的低笑在开放办公区里涟漪般荡开。
几个同事的目光像细小的针尖,若有若无地扎在林野身上。
他握紧了手中刚打印出来还带着余温的市场分析报告,纸张边缘被他捏得微微发皱。
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但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下颌的线条不易察觉地绷紧了一瞬。
赵哥早,他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王经理昨天要的腾跃科技渠道分析,我赶出来了。
他径直走向王经理的办公室门,仿佛赵明只是一团碍眼的空气。赵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看着林野挺直的背影消失在磨砂玻璃门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门内,
王振国正对着电脑屏幕皱眉,手指烦躁地敲着桌面。听到动静,他头也没抬,只伸出一只手。
林野将报告放在桌上。王振国终于抬起眼皮,扫了一眼报告封面,
又看看林野熬得通红的眼和洗得发白的衬衫领口,语气带着惯常的不耐烦:放这儿吧。
对了,宏达那边的小单子,赵明手头事多,你跟进一下。就是个芝麻绿豆,别搞砸就行。
他挥挥手,像驱赶一只苍蝇,出去吧。是,王经理。林野应声,转身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他清晰地听到里面王振国拨通内线电话的声音:喂,老李啊,下午高尔夫?
没问题!那项目?嗨,小意思,让下面人去磨呗……宏达电子,
蜗居在城市东头一片老旧工业区里。林野转了两趟公交车才到。
接待他的是个姓吴的中年采购主管,头发稀疏,脸色焦黄,对着林野递上的产品册,
眼皮都懒得抬。锐锋?吴主管端起搪瓷茶杯,吹开浮沫,东西是不错,可你们是大庙,
我们这小门小户的,用不起也用不着那么金贵的玩意儿。再说了,
他指了指墙角堆着的几个印着启航科技Logo 的纸箱,人家启航服务好,
随叫随到,价格也实在。你们?架子太大。林野没有争辩。
他安静地听着吴主管夹枪带棒的抱怨,目光却锐利地扫过略显杂乱的车间:几台关键设备旁,
散乱堆放着启航科技送来的耗材替换件包装盒;一个工人正满头大汗地调试一台机器,
旁边放着一个启航的配件箱,里面的零件似乎型号不太对,工人嘴里低声咒骂着。吴主管,
等对方抱怨的间隙,林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启航的通用型耗材,
兼容性是没问题,但用在你们这几台德国进口的精密蚀刻机上,
磨损率是不是比原厂数据高了至少 30%?停机检修的频率,也上去了吧?
吴主管端着茶杯的手顿住了,狐疑地看向林野:你怎么知道?
刚才看师傅在调试那台 HX-7800,林野指了指车间方向,
地上掉落的金属碎屑颜色和形态不对,是异常磨损的特征。锐锋的耗材虽然贵一点,
但专为这类高精度设备优化配方,能最大限度降低磨损,延长核心部件寿命。算下来,
综合使用成本和设备维护成本,反而更低。他顿了顿,拿出自己那台屏幕有裂痕的旧手机,
调出几张清晰的技术对比图,您看,这是我们实验室的磨损数据对比。还有,
锐锋在城西物流园有备件仓,针对老客户提供两小时应急响应服务。这一点,
在合同里可以明确。吴主管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
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起眼前这个穿着廉价西装、眼神却异常笃定的年轻人。
那些枯燥的数据图表,此刻精准地戳中了他最头疼的问题——频繁的设备停机,老板的怒火。
几天后,王振国看着系统里宏达电子那笔不算大但顺利签下的订单,
以及客户服务部转来的吴主管特意对小林服务态度和专业性的表扬邮件,
胖脸上的肌肉有些古怪地抽动了一下。他难得地没有挑剔,只是把林野叫进办公室,
含糊地说了句这次还行,顺手甩给他一份新客户名单:这几个,试试看吧,
别好高骛远,稳着点。林野接过名单,心知肚明这是王振国在赵明和他之间搞的平衡。
他点点头:明白,王经理。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汹涌。林野敏锐地察觉到,
一些原本该转给他的客户咨询信息,莫名延迟或干脆消失了。他申请的技术支持资源,
也总是被各种理由推脱。茶水间里,当他端着水杯进去时,
几个正聊得火热的同事会突然噤声,眼神躲闪。一种无声的孤立像冰冷的藤蔓,
悄然缠绕上来。赵明偶尔投来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和冰冷的算计。唯有深夜,
在锐锋大厦那僻静无人的消防通道转角,冰冷的水泥墙壁和昏暗的绿色安全出口指示灯下,
才能短暂地存放他所有的疲惫和脆弱。苏晴像一阵带着暖意的风,悄然出现在他身后。
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昂贵的栀子花香,瞬间冲散了楼道里陈旧的灰尘气味。她没有说话,
只是伸出手,从后面轻轻环住林野紧绷的腰,将温热的脸颊贴在他因疲惫而微微弓起的背上。
西装的布料下,是她熟悉的、蕴藏着惊人力量的坚实背脊。林野浑身一震,
随即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气般松懈下来。他猛地转身,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头里。他低下头,埋首在她馨香的颈窝,
贪婪地呼吸着属于她的气息。这一刻,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时刻挺直脊梁、在冷眼和算计中挣扎的林野。他只是她的林野。累吗?
苏晴的声音闷在他胸口,带着心疼的微颤。林野摇摇头,下巴蹭着她的发顶,手臂收得更紧,
声音沙哑:抱着你,就不累了。这狭小、昏暗、甚至称得上简陋的空间,
是他们在这个庞大冰冷的钢铁丛林里,唯一能短暂喘息的孤岛。
每一次拥抱都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每一次分离都像预演着最终的落幕。她指尖的温度,
她发丝的香气,是支撑他在白日里继续扮演那个沉默坚韧菜鸟的唯一燃料。
一个普通的加班夜。林野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他习惯性地走向那个消防通道,
想在那里独自待几分钟,抽一支烟,让紧绷的神经彻底松垮下来。通道厚重的防火门虚掩着。
就在他准备推门而入时,门缝里极其细微的闪光和一声几乎低不可闻的咔嚓声,
像冰冷的针,猝然刺入他的耳膜。他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瞳孔急剧收缩。没有一丝犹豫,
身体在大脑发出指令前已如猎豹般爆发!他猛地撞开防火门,沉重的铁门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幽暗的楼道里,一个模糊的黑影正惊慌失措地缩回拿着手机的胳膊,转身就往楼下狂奔!
站住!林野的低吼在狭窄的楼梯间里炸开,带着骇人的杀气。他一步跨下三级台阶,
动作迅猛如电。那黑影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追击和那声饱含杀气的低吼吓得魂飞魄散,
脚下一滑,狼狈地绊倒在楼梯转角。手机脱手飞出,屏幕在水泥台阶上碎裂开来,
发出清脆的悲鸣。那人顾不上捡,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下一层的黑暗中,
只留下粗重慌乱的喘息声在楼道里回荡。林野停在转角,胸口剧烈起伏。他没有再追。
冰冷的目光死死盯住地上那部屏幕碎裂的手机,幽绿的安全指示灯映着他铁青的脸,
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坚硬的岩石。他弯腰,捡起那冰冷的机器。碎裂的屏幕上,
一张模糊却致命的照片——昏暗光线下,他和苏晴紧紧相拥的侧影。角度刁钻,
只突出了他们亲密的姿态,却足以点燃毁灭一切的流言。寒意,
比消防通道里的穿堂风更刺骨,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流言如同滴入滚油的水,
在公司底层迅速炸开、蔓延。窃窃私语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虫,
在茶水间、洗手池、格子间的隔断上方无声地爬行。听说了吗?
市场部那个新来的林野……啧,胆子真肥啊!怪不得王经理最近好像对他有点不一样了?
原来是攀上高枝儿了?苏总的独生女啊!
他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小保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等着瞧吧,
苏总眼里可揉不得沙子,有好戏看喽……这些恶意的揣测和幸灾乐祸的低语,
像无形的鞭子抽打在林野身上。他沉默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对着电脑屏幕,指尖冰凉。
赵明端着咖啡经过,故意停下脚步,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周围几个人听见:哟,林野,
脸色这么差?昨晚……又加班『学习』到很晚?还是……『巡逻』太辛苦了?
他刻意加重了巡逻二字,嘴角勾起毫不掩饰的恶意弧度,眼神里充满了看戏的嘲弄。
林野握着鼠标的手背青筋暴起,骨节泛白,指关节因为用力发出轻微的咔响。
他猛地抬眼,那目光不再是平日的隐忍,而是像淬了冰的刀锋,
带着战场上淬炼出的、直刺人心的森然寒意,狠狠钉在赵明脸上!赵明脸上的嘲弄瞬间冻结,
被那眼神中毫不掩饰的凶狠戾气刺得心头一悸,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他从未在这个沉默寡言的菜鸟身上见过如此可怕的眼神,
那是一种真正见过血、杀过人才会有的凶光。林野没有说一个字,只是死死盯着赵明。
几秒钟死寂的对峙,空气仿佛凝固了。最终,赵明喉结滚动了一下,
有些狼狈地避开了那骇人的目光,强撑着哼了一声,端着咖啡杯快步走开了,
背影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皇。周围的窃窃私语也诡异地低了下去。林野缓缓收回目光,
重新看向屏幕。电脑屏幕的光映着他毫无表情的脸,只有眼底深处,
燃烧着冰冷的、压抑到极致的火焰。风暴的中心,苏晴的世界骤然坍塌。她被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