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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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填满的童年1. 书包“小满!睁眼!立刻!5点32分了,你浪费了宝贵的两分钟生命!

”妈妈的命令像冰锥一样扎进我混沌的脑子。窗外一片漆黑,我的眼皮像被焊死了,

每一次强行睁开都像是在拉扯神经。“刷牙洗脸,120秒,计时开始!

背单词打卡同步启动!

:“abandon, A-B-A-N-D-O-N, 放弃……”我像个破旧的机器人,

拧开冰冷的水龙头,水流刺得我一哆嗦。镜子里那张脸苍白浮肿,

眼下的乌青像是被人狠狠揍过两拳。

andon…放弃…”水流声、单词声、妈妈在门外精确到秒的倒计时声——“还剩30秒!

牙膏泡沫冲干净!”放弃?我连放弃的念头都不敢有。早餐桌像战场。

热牛奶的雾气还没散开,妈妈已经把耳机精准地塞进我耳朵,

里面立刻响起字正腔圆却毫无感情的英语听力训练,那些单词像炸弹一般,

轰炸着我嗡嗡作响的脑壳。我机械地往嘴里塞着三明治,味同嚼蜡。

眼皮沉重得像挂了两块铁锭,脑袋控制不住地往下一点、一点……“啪!

”一小块面包掉进牛奶里。“陈小满!”妈妈的声调陡然拔高,像根鞭子抽在空气里,

“牛奶都喝鼻子里去了?眼睛睁开!耳朵竖起来!这点苦都吃不了?隔壁彤彤,

人家早餐时间能听完一整篇VOA常速!专注!专注懂不懂!”爸爸在一旁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那件熨得笔挺的衬衫袖子卷到了手肘,正跟我的书包较劲。

那深蓝色的、巨大的、方方正正的书包,拉链被撑得变了形,鼓鼓囊囊,

像一只吃饱了随时会炸开的丑陋癞蛤蟆。爸爸咬着牙,额角的青筋都绷了起来,

才勉强把它从椅子上提溜起来。“嘶……这玩意儿,”爸爸喘着粗气,脸憋得有点红,

“快赶上我当年在工地干活时的一筐砖了!里面装的都是金砖吗?这么沉?”“金砖?

”妈妈尖锐的声音立刻刺了过来,她一边麻利地收拾着我的餐具,一边像连珠炮,“陈建国,

你说话过过脑子!这都是知识!是未来!是孩子起跑线上的装备!哪个孩子不是这样?

你嫌沉?人家孩子背着照样跑奥数班拿一等奖!就你娇气?小满都没喊累!快搬上车,

别磨蹭!”爸爸没再争辩,只是又吸了口气,抱起那象征着未来的“金砖”,

一步步挪向门口。他打开车门,吃力地将书包塞进了后排座椅上。那巨大的书包一放上去,

整个车身都沉了一下,后座立刻被填的满满当当,深蓝色的布料像一座小山般隆起,

散发着无声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我默默地拉开另一侧的车门,

把自己小小的身体挤进后座所剩不多的空间里,尽量蜷缩起来,

离那座深蓝色的“山”远一点。车子刚驶出小区大门,汇入清晨稀疏但已显焦躁的车流,

妈妈的声音就像设定好的程序一样,无缝衔接地再次响起,精准地填补了车厢里短暂的空白。

“好,现在利用碎片时间!小满,昨天要求背诵的《滕王阁序》第四段,‘嗟乎!

时运不齐……’预备——起!”我的喉咙干涩发紧,像塞了一把粗糙的沙子。

脑子里一片浆糊,昨晚熬到快12点才勉强囫囵吞下的那些华丽而拗口的句子,

此刻像受惊的鱼群,在混沌的意识深处搅动了一下,又迅速沉入黑暗的泥沼,无影无踪。

我张了张嘴,只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嗟…嗟乎……时……时运……”“停!

”妈妈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剪刀,剪断了我艰难的开头。“卡壳了?

昨天睡前不是背过三遍吗?陈小满,清晨是记忆力的黄金时间!黄金时间懂不懂?

就这么白白浪费在发呆上?你看人家彤彤妈妈在群里发的视频,

彤彤在车上闭着眼睛都能把整篇《长恨歌》倒背如流!你呢?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焦灼和一种被比下去的羞恼。我的脸一阵发烫,

不敢直视妈妈,眼睛躲闪般的望向窗外。车窗外的景象在熹微的晨光里流动。

一个穿着橘黄色马甲的清洁工阿姨,正慢悠悠地扫着人行道上的落叶,动作从容。

一只瘦骨嶙峋的流浪狗,在街角的垃圾箱旁嗅来嗅去,尾巴居然还悠闲地轻轻摇晃着。

一片枯黄的梧桐叶,被晨风托着,在灰蒙蒙的半空中打着旋儿,飘飘荡荡,落向未知的地方。

它们看起来……好自由。一种尖锐的、带着刺痛感的羡慕瞬间攫住了我。

我盯着那片飘落的叶子,直到它消失在车后。自由得像一片叶子,这念头刚冒出来,

就被一股巨大的罪恶感狠狠压了下去。妈妈说得对,我在浪费时间!

浪费宝贵的、昂贵的黄金时间!我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试图把那些“没用”的念头和窗外的景象一起赶走。“别东张西望!

”妈妈严厉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来,“继续!‘时运不齐,命途多舛’!背!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把注意力从窗外那片虚幻的自由上撕扯回来,

重新塞进那些艰涩的古文里。车厢里只剩下我磕磕绊绊、毫无感情的背诵声,

爸爸沉默的呼吸声,还有车窗外城市渐渐苏醒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喧嚣。

车子终于在学校附近的路口被彻底堵死了。长长的车龙一动不动,烦躁的喇叭声此起彼伏。

透过车窗,学校那扇巨大的、挂着校训的黑色铁门已经清晰可见。大门内外,

此刻正上演着一幕无声的、令人窒息的战争片。无数个和我一样的孩子,

正从一辆辆颜色各异的“战车”里鱼贯而出。他们小小的身体,

无一例外地都被一个巨大的、鼓鼓囊囊的书包压迫着。背着双肩包的孩子,身体被压得前倾,

像负重前行的蜗牛。一张张小脸在清晨清冷的光线下,大多显得苍白、疲惫,眼神空洞,

看不到属于清晨的朝气,只有一种被生活榨干了的麻木。家长们则像一群高度紧张的督战员。

他们围在孩子身边,动作迅捷地帮孩子背上或调整好那个沉重负担,嘴里飞快地叮嘱着,

语速快得像扫射的子弹:“水杯拿好!下午奥数班资料在侧袋!放学别磨蹭直接去书法教室!

”“红领巾!红领巾歪了!快正正!”“最后检查一遍文具盒!别又丢三落四!

”他们的脸上混合着焦虑、催促和一种近乎悲壮的决心。车子艰难地蹭到了靠近校门的路边。

“快!下车!动作快!”妈妈的声音像发令枪。我推开车门,双脚刚踏上冰冷坚硬的人行道,

一股混杂着汽车尾气和初冬寒意的风就扑面灌来。

爸爸小心翼翼地帮我把那个深蓝色的“大山”从后座上挪出来。书包离开座椅时,

车身似乎都微微向上弹了一下。“背上,男子汉!”爸爸的声音带着鼓励,

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他帮我把书包带子捋顺。我转过身,笨拙地把胳膊伸进肩带里。

那熟悉的、令人绝望的重量瞬间重新压在了我的肩膀上,像一座小山。我习惯性地弯下腰,

用脊背去承受这份沉重,调整了一下姿势,试图站稳。就在这时,

也许是这巨大的书包早已不堪重负,只听“刺啦”一声轻微的裂帛响!左肩的尼龙肩带根部,

毫无征兆地崩开了一道细细的口子!我正用力准备迈步,重心瞬间失衡!

肩膀上的重量猛地一歪,巨大的惯性让我完全控制不住身体,像个被绊倒的陀螺,

猛地向前扑去!“小满!”妈妈惊恐的尖叫从车里传来。“小心!

”旁边响起几声路人的惊呼。世界在我眼前倾斜、旋转。

书包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拽着我往下坠。眼看就要狼狈地扑倒在坚硬冰冷的水泥地上,

成为这清晨校门口“战斗大军”里一个笨拙的、引人注目的失败者。就在我绝望地闭上眼睛,

准备迎接撞击和随之而来的哄笑或责备时,混乱中不知谁伸了把手,猛地拽住了我的胳膊,

帮我稳住了身形。我惊魂未定地站稳,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得像要炸开。书包歪斜地挂在肩上,

断裂的肩带可怜地耷拉着。周围投来几道或好奇或漠然的目光,

更多的家长和孩子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便继续奔向各自的“战场”,

仿佛这只是每天都会上演的小插曲。妈妈已经冲下车,脸色煞白,双手抓住我的手臂,

声音又急又气:“怎么回事?!走路都不会走了?!书包带怎么断了?!陈建国!你看你!

怎么弄的!”爸爸也赶过来,皱着眉检查书包带:“这带子也太不结实了……”“还不结实?

这么重的书包,天天背,铁打的也扛不住!”旁边刚刚扶住我的爷爷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摇了摇头,拉着孙子快步走开了。妈妈没再说什么,

只是手忙脚乱地帮我把断掉的肩带勉强塞好,让书包能歪歪扭扭地挂在一边肩膀上,

又用力拍掉我衣服上的灰,语气急促:“行了行了!别傻站着了!快进去!马上迟到了!

中午我给你送个结实点的书包过来!”她推了我一把。我低着头,

在周围或同情或漠然的目光注视下,像个打了败仗的伤兵,

一瘸一拐地、狼狈地汇入了那片黑压压的、被沉重书包压弯了脊背的人流中。

2. 赶场中午,妈妈送来了新的书包。新书包比那老旧的深蓝色书包好看了很多,

但也更大了,这意味着我的背更加地直不起来了。“铃铃铃……”,

那象征着一天“正餐”结束的***,尖锐地撕破了下午沉闷的空气。可它在我听来,

绝不是解放的号角,而是另一场更密集战役的冲锋号。“冲啊!” “快快快!

” “别挡道!”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不是奔向自由的欢呼,而是另一种高度紧张的喧嚣。

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噪音,书本被粗暴地塞进书包。

每个同学的脸上都写满了同样的东西:急躁、焦虑,还有一丝被追赶的麻木。

我们像一群被驱赶的羊,涌向校门口。门口早已堵成了罐头。黑压压一片全是家长,

翘首以盼,眼神锐利得像鹰隼,在涌出的人头里精准地扫描着自己的目标。无数双手臂伸着,

无数个声音在喊:“小明!这边!” “囡囡!水杯拿了吗?” “快!书包给我!

英语班要迟到了!”空气里弥漫着汗味、尘土味,还有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焦灼。

我感觉自己像一条逆流而上的小鱼,随时会被这人潮冲垮、踩扁。突然,

一只熟悉的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猛地穿过人群抓住了我的胳膊!是妈妈。“小满!

找到你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急迫,“快快快!别傻站着!奥数班15分钟后开始,

路上堵得跟停车场似的!”她语速极快,

一边说一边已经把我从混乱的人流中硬生生拽了出来,力道大得我胳膊生疼。

爸爸的车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停在路边最靠近校门的位置,引擎不耐烦地低吼着。

妈妈几乎是把我“塞”进了后座。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潮水般的喧嚣,

但车厢内的气压更低。“书包给我!”妈妈命令道,同时身体已经探过来,

目标明确地拉开我书包巨大的侧袋拉链。我还没反应过来,

齐、散发着淡淡洗衣液味道的上面印有“启明星精英教育中心”字样的衣服就出现在她手中。

“趁现在,把校服换了!”她的语气不容置喙,“动作快!时间就是分数!

”车子在爸爸的操控下猛地汇入拥堵的车流,每一次刹车和起步都让我在座位上东倒西歪。

我像个提线木偶,在狭窄、颠簸的空间里,笨拙地脱下校服校裤,再套上培训班的衣服。

动作别扭又狼狈,好几次差点一头栽倒在座位下。车窗外的城市,

正被夕阳涂抹上一层虚假的暖金色。车子像蜗牛一样在车河里爬行。

爸爸烦躁地拍了下方向盘,喇叭短促地鸣叫了一声,淹没在无边的车流噪音里。就在这时,

我看到了他们。路边一个小的可怜的社区公园。几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

穿着鲜艳的运动服,正在追逐一个滚动的足球。他们奔跑着,跳跃着,

发出毫无顾忌的、尖锐又欢快的叫喊声。汗水在他们脸上流淌,在夕阳下闪着光。

一个男孩摔倒了,沾了一身草屑,却立刻大笑着爬起来,继续冲过去抢球。他们的笑声,

穿透了紧闭的车窗,像一把小锤子,轻轻敲在我心上某个早已麻木的地方。

一种尖锐的、带着锯齿的渴望猛地攫住了我。那是一种纯粹的、原始的冲动——想推开车门,

冲进那片小小的、绿油油的草地,想和他们一起奔跑,一起摔倒,一起肆无忌惮地大笑,

哪怕只有一分钟!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紧了座椅的边缘,指尖发白。“看什么呢!

”妈妈严厉的声音像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她顺着我的目光瞥了一眼窗外,

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语气里充满了不屑和警惕,“疯疯癫癫!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

摔破了皮怎么办?耽误了学习谁负责?这种没意义的疯玩,能加分吗?能考级吗?

”她一边说,一边把一个冷冰冰、硬邦邦的东西塞进我手里。是一个三角纸袋装的面包,

冷硬得像块石头。“晚饭!抓紧时间垫垫!”妈妈的指令又来了,“别干坐着!

把奥数班昨天的错题集拿出来,路上再看一遍!今天的课前测肯定有类似题型!

”她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她眼底的焦虑,“老师已经在群里催了,

说今天要讲新知识点,迟到就跟不上了!”我看着手里这块毫无温度的“晚餐”,

又看看窗外那片迅速远去的、充满生命力的草地和孩子们模糊的笑影,喉咙里堵得厉害。

我默默地撕开面包的包装袋,干涩的面包屑粘在喉咙壁上,艰难地往下咽。每一次吞咽,

都伴随着窗外那彻底消失的笑声,和妈妈手机屏幕上不断跳出的、催促的群消息提示。

车子在令人绝望的缓慢移动后,终于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小路,

停在了一栋灯火通明的商业楼前。

巨大的霓虹灯招牌在夜色中格外刺眼:“启明星精英教育中心”。推开教育中心的大门,

一股混杂着各种气味的热浪扑面而来:汗味、印刷纸张的油墨味,还有…食物混杂的气息。

大厅里人声鼎沸,比放学时的校门口还要拥挤混乱。各色各样的孩子,

背着乐器盒的、拎着画板的、穿着舞蹈服的,像风筝一样被家长牵引着,

从一个教室匆匆赶往另一个教室。一张张稚嫩的脸上,

大多挂着和小公园里那些孩子截然不同的表情:疲惫、木然、紧张,

或者是一种被训练出来的、刻板的专注。我们穿过这片喧嚣的“中转站”,直奔三楼。

奥数班的教室门紧闭着,但隔着门板,

已经能听到里面老师用扩音器放大的、语速极快的讲解声,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

隔壁的琴房里,断断续续传出单调重复的钢琴练习曲片段,一遍又一遍,磕磕绊绊。

斜对面的英语教室,则飘出整齐但毫无起伏的朗读声,像一群被设定好程序的复读机。

这些声音——数学的、钢琴的、英语的——在走廊里碰撞、交织、叠加,

形成一股巨大的、无形的声浪,并非悦耳的交响,

而是一种令人头皮发麻、心神不宁的噪音洪流。它无孔不入地钻进我的耳朵,

敲打着我已经不堪重负的神经。我感觉自己像掉进了一个巨大、冰冷、高速运转的齿轮组里,

每一个声音都是一个咬合的齿牙。妈妈一把拉开奥数班的门,几乎是把我“推”了进去。

刺眼的白炽灯光下,教室里坐满了和我一样的孩子。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讲台上,

戴着厚厚眼镜的男老师语速快得惊人,粉笔在黑板上飞舞,

留下一串串复杂到令人绝望的符号和图形。他根本不在乎下面的人是否跟上,

只顾着在有限的时间里倾倒更多的“知识”。同学们大多低着头,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像一群沉默的工蚁。偶尔有人抬头,眼神里也多是茫然或焦虑,看不到一丝光亮。

我找到角落一个空位坐下,冰冷的塑料椅子硌得慌。打开书包,拿出厚重的练习册和笔袋,

动作机械。翻开错题集,那些昨晚折磨了我几个小时的题目,在老师更高速的讲解洪流中,

显得更加面目狰狞,如同天书。胃里那块冰冷的面包,此刻沉甸甸的,像块石头,

硌得我隐隐作痛。我强撑着精神,试图把老师的每一个字塞进混沌的脑子,

但眼皮却越来越重,黑板上的符号开始扭曲、跳舞……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

也许只有几分钟,肩膀被重重拍了一下。是妈妈。“发什么呆!下课了!快收拾东西!

语文辅导班那边要迟到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

显然也是刚从一个地方“赶场”过来。又是新一轮的冲锋:收拾散落的纸笔,

塞进那个沉重的书包,冲出教室门,在拥挤的走廊里穿梭,

被妈妈拽着跑向电梯……我感觉自己不是在走路,而是在一片粘稠的泥沼里跋涉,

每一步都耗尽全力。汗水浸湿了额发,粘在皮肤上,冰冷又黏腻。终于,

当我和妈妈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推开家门时,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无情地指向了晚上九点。

客厅里灯火通明,却感受不到丝毫温暖。扑面而来的,

是一种比奥数班更压抑的“战场”氛围。这里,是“指挥部”。整面墙,

几乎被各种各样的表格和纸张覆盖,密密麻麻,触目惊心。最中央是巨大的学校课表,

彩色的方块标注着每一天的课程。围绕着它的,

英语蓝、编程绿、语文黄、钢琴紫、书法黑……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严丝合缝地覆盖了周一到周日所有的空白。旁边贴着更恐怖的“家庭学习计划表”,

精确划分了放学后到睡觉前的每一分钟:几点到几点写学校作业,几点到几点完成奥数练习,

几点到几点练琴,几点到几点英语阅读……时间被切割得如同手术刀般精准,

没有任何喘息的空间。墙上还挂着几张打印的折线图,

代表着我几次重要考试和竞赛的成绩起伏,冰冷的线条如同心电图般牵动着这个家的神经。

旁边用磁铁吸着几张重点中学的招生简章和宣传彩页,

上面印着光鲜亮丽的校园和笑容灿烂的学生,像一个个遥不可及却又必须抵达的彼岸。

爸爸瘫在沙发上,闭着眼,一脸倦容,领带歪斜。妈妈则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

立刻扑到了电脑桌前。

卡小程序、作业提交平台、在线课程页面、支付账单……她的手指在键盘和鼠标上飞快跳跃,

屏幕的光映着她疲惫却高度专注的脸庞,

上传…奥数班明天续费提醒…编程课新课表下载…家长会通知回复收到…”家里安静得可怕,

只有鼠标点击声、键盘敲击声和打印机偶尔发出的嗡鸣。我像个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

拖着沉重的书包和更沉重的身体,一步步挪到属于我的书桌前——那小小的书桌,

在巨大的“作战地图”下,显得如此渺小和可怜。书包“咚”地一声砸在地板上,

我也随之瘫倒在椅子上,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和麻木。我只想闭上眼睛,哪怕一秒钟也好。

“坐直了!”妈妈的声音像鞭子,头也没回地从电脑后甩过来,“刚回来就瘫着?

这点累都受不了?快把学校作业拿出来!抓紧时间!

晚上还有语文作文要写、英语阅读要做、钢琴至少练半小时!十一点前必须全部完成!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爸爸在沙发上微微动了一下,

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声音沙哑地补充:“对,坐正!精神点!眼睛离书本远点!字写工整!

别涂涂改改浪费时间!”我像被无形的线操控着,艰难地坐直身体,

从书包里掏出厚厚的作业本和课本。书桌上那盏台灯的光线惨白刺眼,

将堆积如山的书本和练习册的影子拉得巨大而狰狞,

像一座座随时会倾倒下来将我埋葬的小山。我拿起笔,笔尖悬在空白的作业本上,

大脑却一片空白,嗡嗡作响。窗外的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远处不知哪家窗户里,

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单调、重复,敲打着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就在这时,

“笃笃笃”,轻轻的敲门声响起。门开了,是隔壁的林奶奶。

她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白白胖胖的饺子,慈祥地笑着:“小满回来啦?饿坏了吧?

奶奶刚包的饺子,韭菜鸡蛋馅儿的,快趁热吃几个!”饺子的香气,那么温暖、那么真实,

瞬间充满了冰冷的客厅,像一道微弱却固执的光。我几乎能听到自己肚子发出的咕噜声。

“哎哟,林姨,您太客气了!快进来坐!”妈妈终于从电脑屏幕后抬起头,

脸上挤出热情的笑容,起身迎了过去。林奶奶走进来,目光扫过瘫在椅子上眼神空洞的我,

又扫过墙上那令人眼花缭乱、密不透风的“作战地图”,

最后落在我书桌上那座由书本堆砌的小山上。她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

眼神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心疼和困惑。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轻轻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叹息声又轻又沉,像一片羽毛,却又重得足以压垮骆驼。“唉……”她摇着头,

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充满了老年人看透世事的悲悯,

“孩子……比大人还累……”妈妈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但随即恢复了自然,

她接过饺子,连声道谢:“谢谢林姨!您说得对,是累点,可没办法啊!现在竞争多激烈!

都是为了孩子将来好!现在不吃苦,以后吃大苦!”林奶奶没再说什么,

只是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像一口深井。她摆摆手,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门关上了。那温暖诱人的饺子香气,

在冰冷的、充满纸墨和电子设备气味的“指挥部”空气里,显得那么突兀,

又那么迅速地消散了。“快,小满!”妈妈立刻把那盘饺子放到我书桌一角,

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急促和不容置疑,“趁热吃两个!补充点能量!吃完马上继续写作业!

时间不等人!”她看了一眼墙上精确到分的计划表,眉头又习惯性地锁紧,

“今晚的任务还多着呢!别磨蹭!”我默默地拿起筷子,夹起一个温热的饺子。

韭菜的清香和鸡蛋的滑嫩在舌尖弥漫开,带来一丝短暂而虚幻的慰藉。但下一秒,

妈妈催促的目光,书桌上堆积如山的作业,墙上那张巨大而冷酷的“作战地图”,

像无数冰冷的藤蔓,瞬间缠裹上来,将那一丝暖意绞得粉碎。我用力地、近乎麻木地咀嚼着,

吞咽着,胃里那块冰冷的面包还没消化,又塞进了温热的饺子。两种温度在身体里打架,

我只觉得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眼睛盯着作业本上那片刺目的空白,

台灯的光晕在眼前模糊、扩散,

的讲解、隔壁教室单调的钢琴声、英语复读机般的朗读……还有林奶奶那一声沉甸甸的叹息。

3.“科学”且“高效”林奶奶那盘温热的饺子带来的短暂慰藉,像投入深潭的一颗小石子,

涟漪很快就被冰冷的现实吞噬得无影无踪。那晚之后,胃里那块石头仿佛生了根,

时不时就沉甸甸地硌一下,带着隐隐的、难以名状的抽痛。它不再仅仅是饿或者饱的信号,

更像一个埋藏在身体深处的、不断发出微弱警报的故障灯。我试着跟妈妈说:“妈,

我胃有点不舒服。”她正对着电脑核对密密麻麻的辅导班账单,

头也没抬:“小孩子哪有什么胃?就是饿的!晚上给你多盛半碗饭,赶紧把作业写完!

”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笃定。于是,那点不适被我强行咽了下去,

和那些难以下咽的知识、沉重的压力一起,淤积在身体里,越积越厚。直到那个周六的早晨,

我站在了“启明星精英教育中心”那间熟悉的奥数竞赛考场门口。空气冰冷得像凝固的胶水,

吸进肺里都带着滞涩感。考场里静得可怕,

只有监考老师拆封试卷时包装袋发出的刺耳“哗啦”声,像刀子刮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我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冰冷的塑料椅面激得我打了个寒颤。

巨大的玻璃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空,没有一丝阳光。试卷发下来了。雪白的纸张,

密密麻麻的铅字。

那些熟悉的符号——∑、∫、△、∽——此刻却像一群狰狞的、扭曲的怪物,

张牙舞爪地向我扑来。它们不再代表逻辑和智慧,而是化作了冰冷的嘲讽。我用力眨了眨眼,

试图看清题目,但视线却像蒙上了一层毛玻璃,字迹模糊、晃动。

昨晚熬夜强记的公式和解题套路,此刻像被大风吹散的沙堡,在脑海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一片茫然的空白和尖锐的耳鸣。“必须拿奖!拿不到重点初中自主招生资格就悬了!

” “考不好,这个寒假所有娱乐活动取消,加倍补习!

”爸爸妈妈昨晚轮番“叮嘱”的话语,此刻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我的太阳穴,

搅动着那片混沌。胃里那块生了根的石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扭动!

剧烈的绞痛毫无预兆地爆发开来,像一把烧红的刀子在里面狠狠剜搅!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我死死咬住下唇,试图用疼痛压制另一种疼痛。

手指痉挛般攥紧了廉价的铅笔杆,指关节用力到发白。

眼前试卷上的题目彻底糊成了一片流动的墨色污迹,伴随着天旋地转的眩晕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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