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焚立于村口老槐枝头,火纹衣摆猎猎作响,腰间悬挂的焚天印残片泛着妖异红光,将漫天霜雾染成血色。
“好个藏头露尾的鼠辈。”
他指尖摩挲着剑柄,目光扫过檐角积雪里若隐若现的水纹——那是三日前林砚用溪云诀布下的“寒江锁”,此刻正随着他的逼近泛起微光,“敢在本少主玉佩刻下逆纹,你当赤焰庄的火灵脉是儿戏?”
躲在祠堂梁上的林砚屏息敛息,掌心贴着溪心镜残片。
三日前王疤痢遗落的火纹玉佩此刻正悬于祠堂中央,表面水纹与寒潭灵脉遥相呼应,将陆焚的每一道灵气波动都化作潭水涟漪,在他识海里清晰呈现。
“苏姑娘,东侧槐树第三枝桠。”
他以灵识传音,指尖轻点梁上符文,“醉火散可曾浸透槐木?”
藏于柴房的苏清瑶闻言,指尖划过腰间药囊。
三日前她趁夜将浸满醉火散的灵草汁注入老槐根系,此刻但见陆焚立足之处的槐枝突然渗出油状液体,在晨光中折射出细碎火芒——正是火灵根修士最忌惮的“水淬灵油”。
“赤焰庄少主亲临,小村蓬荜生辉。”
林砚踏碎屋瓦跃下,袖中冰棱草叶翻卷如蝶,“不过阁下踏足之处,怕是要让贵庄火灵脉折损三分?”
陆焚瞳孔骤缩。
他察觉脚底灵气正顺着槐木纹理飞速流逝,低头只见积雪下竟埋着七枚冰棱,呈北斗状排列,每一枚都刻着逆时针水纹——正是苍溪宗失传的“北斗锁灵阵”!
“雕虫小技!”
他掐诀引爆焚天印残片,赤红灵气如岩浆迸发,却见七枚冰棱同时融化,化作水雾裹住火浪。
林砚趁机甩出腰间玉佩,残片与陆焚腰间的焚天印遥遥相斥,两道灵光在空中撞出刺目火花。
“兄长,东侧!”
林砚暴喝一声。
早埋伏在巷口的林苍紧握裂石斧,斧柄缠着浸过潭水的麻绳,此刻迎着陆焚的余光劈下——凡体灵骨催动下,斧风竟带起细碎冰碴,在火浪中辟出半丈寒径。
陆焚侧身避过,却觉肩头一凉。
苏清瑶不知何时绕至侧后,指尖捏着的“刺骨钉”正是用寒潭冰棱磨成,专破火灵根防御。
他仓促间拍出火盾,却见冰棱钉穿透火墙,在他肩甲上留下寸长深痕,寒毒顺着血脉蔓延。
“你!”
陆焚怒视苏清瑶,忽然注意到她药囊上的溪云纹,“你是苏家旁支?
竟敢助苍溪余孽!”
“丹道本无正邪。”
苏清瑶退后半步,掌心暗藏的“引雷符”却悄悄贴向地面——那是昨夜林砚在祠堂地砖拓印的苍溪宗旧符,此刻正与寒潭灵脉共鸣,“倒是阁下,可知赤焰庄火纹玉佩上的符文,实为我苍溪宗‘焚天阵’的逆刻?”
陆焚面色微凝。
他突然想起族中古籍记载,赤焰庄初代先祖曾是苍溪宗外门杂役,偷学火灵脉操控术后叛逃,为掩人耳目将宗徽逆刻——此刻苏清瑶之言,竟与古籍残页暗合!
“聒噪!”
他强提灵气逼出寒毒,焚天印残片在掌心化作赤红火球,“今日便教你们知道,灵根优劣,从不是靠旁门左道!”
火球裹挟着焚天阵纹路砸向地面,却在触地瞬间被七道水纹分流。
林砚趁机甩出浸过潭水的麻绳,绳结处系着从祠堂地宫取出的溪云纹青砖——昨夜他与苍老沟通半宿,终于悟透地宫砖纹可引动灵脉之力。
“苍溪宗‘溪云缚’!”
他低喝一声,青砖纹路与寒潭灵脉共振,麻绳竟化作水龙腾空,在火浪中缠出层层冰链。
陆焚只觉浑身灵气如被抽丝,低头看见自己的火灵脉竟顺着冰链向祠堂方向流淌,而源头正是那枚被做了手脚的火纹玉佩!
“不好!”
陆焚终于察觉玉佩异常,想要召回却为时己晚。
林砚指尖轻点玉佩,昨日刻下的水纹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与寒潭中央的灵脉眼遥相呼应,竟将陆焚的火灵脉生生截取三成,注入祠堂地下的古老阵法。
“现在知道了?”
林砚踏水而行,掌心托着从地宫取出的溪心镜残片,“你腰间的焚天印,本就是我苍溪宗之物。
当年先祖将其拆分,正是为了防止心术不正之徒滥用——比如贵庄先祖。”
陆焚面色铁青。
他终于明白为何火灵脉在青岚村总是运转不畅,原来整个村落都位于苍溪宗旧脉之上,而眼前少年手中的残片,正是激活灵脉眼的钥匙!
“我赤焰庄不会罢休!”
他咬牙祭出底牌,指尖掐出赤焰庄禁术“焚心决”,却觉识海一阵刺痛——苏清瑶不知何时在他伤处种下的“牵魂蛊”发作,将他的痛觉放大三倍。
“兄长,动手!”
林砚抓住时机,溪云诀运转至第二层,掌心水球化作冰刃。
林苍的裂石斧同时劈下,斧刃上的溪云纹与冰刃共鸣,在陆焚胸前划出半尺长的口子,火纹衣甲应声而裂。
“今日放你回去。”
林砚踏住陆焚握剑的手,残片光芒映着对方惊恐的眼,“告诉赤焰庄主,青岚村的灵脉,不是靠火能烧尽的。
若再逼迁——”他指腹划过陆焚腰间的焚天印残片,“下一次,本少主便亲自登门,取走属于苍溪宗的东西。”
陆焚瞳孔骤缩。
“少主”二字如重锤击心,他这才惊觉,眼前少年竟以苍溪宗正统自居,而自己穷尽一生修炼的火灵脉,不过是偷来的残次品!
待陆焚狼狈离去,青岚村的积雪己化去三成。
林砚蹲下身捡起陆焚掉落的火纹玉佩,指尖抚过背面的逆刻符文,苍老的声音在识海响起:“此子虽狂,却非大恶。
赤焰庄真正的威胁,是背后的血煞殿——”他点头示意兄长查看村口槐树,只见被火浪灼烧的树干上,竟浮现出半幅苍溪宗地图,正是地宫石壁上缺失的部分。
苏清瑶凑过来,指尖轻点地图上的红点:“这是焚天印地宫的位置,看来陆焚的冒进,倒帮我们省了探路的功夫。”
“先看看地宫新发现。”
林砚转身走向祠堂枯井,昨日激战时,他察觉井底传来异样波动。
枯井石壁上的溪云纹此刻亮如白昼,第三块青砖下的《溪云诀》残页,竟比前日多了三行小字——“七宝玉者,溪心为引,焚天为钥,星澜凝冰,水云聚气……”苏清瑶忽然指着残页上的图案:“这是苍溪宗‘七宝共鸣阵’的画法!
昨日你引动寒潭灵脉时,残片与焚天印残片共鸣,竟激活了部分传承。”
她望向林砚的目光带了几分惊叹,“你刚才施展的‘溪云缚’,己初具宗师雏形。”
少年耳尖微烫,却故意咳了两声:“不过是借了地利之便。
倒是苏姑娘的牵魂蛊——”他瞥见对方袖口露出的淡红印记,“下次施蛊,记得先护住自己的灵脉。”
苏清瑶白了他一眼,转身走向柴房:“知道你心疼了?
霜儿还等着新炼的冰魄丹,若再贫嘴,便让你替她试药。”
祠堂内,林苍正对着石壁上的溪云纹沉思。
他撸起袖管,露出小臂上若隐若现的金色骨纹——那是方才挥斧时浮现的,与石壁上的体修纹路竟有七分相似。
老祖宗的传承,终究还是眷顾着青岚村的血脉。
暮色西合时,林砚独自坐在潭边。
霜牙趴在不远处打盹,尾巴扫过结冰的水面,激起细小的涟漪。
他摸着腰间的残片,想起陆焚离去时的眼神——那不是恐惧,而是不甘。
赤焰庄不会善罢甘休,血煞殿的阴影也在逼近,但此刻潭水倒映的星空,却比往日更加璀璨。
“老祖宗啊,”他对着潭水轻声道,“您当年留下七宝玉,是不是早就料到,有朝一日会有个在雪地里打滚的小子,用满肚子的算计,把修仙界的规矩搅个天翻地覆?”
潭水无声,唯有细雪落在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但林砚知道,答案早己刻在祠堂的断壁上,写在《溪云诀》的残页里——苍溪宗的传承,从来不是高高在上的云巅,而是像这潭水般,默默滋养着每一寸土地,每一个心怀希望的人。
是夜,苏清瑶在油灯下研读《山溪本草经》,忽见林砚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个粗陶碗,碗里浮着两枚刚烤好的麦饼:“诺,我哥烤的,加了点冰棱草碎,据说能祛火。”
她望着少年耳尖未褪的薄红,忽然轻笑出声:“方才与陆焚对战时,倒没见你这般局促。”
“咳,”林砚转身欲走,又顿住脚步,“明日我想进山拓印石壁符文,你……可愿同去?”
苏清瑶点头,指尖划过《本草经》上的溪云纹:“自然。
毕竟——”她望向窗外的潭水,“我们的交易,才刚刚开始呢。”
雪,又开始下了。
但这一次,落在青岚村的雪,不再是刺骨的寒,而是带着些许暖意,如同溪水融化前的预兆。
祠堂断墙上的溪云纹,在雪光中愈发清晰,仿佛在诉说,属于苍溪宗的故事,正随着这漫天飞絮,悄然铺展在天元界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