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厌踹开锈蚀的铁门时，六条机械臂正从天花板垂落，末端的手术刀折射着《药师经》壁画的光晕。
老曲的诊所藏在废弃反应堆核心，穹顶投影着扭曲的敦煌285窟，机械佛陀的眼眶里淌着冷却液，像在泣血。
"把丫头片子搁手术台。
"老曲的声音混着电子杂音，白大褂下伸出章鱼般的机械触手，"这次要唐风雕花关节，还是俄式......"陈厌把阿灼按在手术台的瞬间，女孩突然咯咯笑起来。
防毒面具滑落，银灰色瞳孔倒映着噬铁藤蠕动的断臂："阿灼看见啦，青铜花在啃你的名字！
"她脖颈的莲纹辐射斑明灭如呼吸，渗出青金石粉末的微光。
机械触手的扫描仪红光骤然刺目。
老曲的电子眼缩成针尖："黑市流民，三代辐射病，预知准确率92.7%......"他突然用古汉语吟诵，"天发杀机，斗转星移，陈工可知这句话的出处？
""《阴符经》。
"陈厌的义肢突然暴起，液压关节擦着老曲的太阳穴嵌入墙壁，"你早知道噬铁藤会反噬宿主。
"手术灯在金属触手上折出冷光。
老曲的机械臂撕开伪装墙皮，露出密密麻麻的监控屏幕——每个画面都是不同角度的穹顶施工现场，日期停留在三十年前暴雨夜。
"令尊陈玄策博士，我的前任雇主。
"他调出一段加密录像，"当年他给我的最后指令，是确保你活到解开《水部》残卷那天。
"全息影像里的父亲正在给噬铁藤接种基因片段。
陈厌看清了培养槽标签：《考工记》活体载具V7.3。
当陈玄策将玉琮插入藤蔓核心时，暗红汁液突然喷涌，在防护面罩上画出北斗七星。
阿灼突然剧烈抽搐，辐射斑爬满半边脸颊。
陈厌扯开再生绷带，断臂处的噬铁藤自发缠住女孩手腕，篆文叶片重组为长安城地下管网图。
"《水部·卷五》的排水枢纽......"他的瞳孔剧烈收缩，"父亲修改了太宗年间的设计！
"老曲的机械触手突然钳住阿灼脖颈，电子眼闪烁红光："这小鬼的预知能力，是陈博士当年北斗人柱计划的副产物。
"他调出档案投影，七个婴儿的基因图谱在虚空旋转，"三十年前穹顶事故不是意外，是筛选适格者的......"警报声炸裂耳膜。
诊所东墙突然坍塌，执法队的机械犬撞破《五百强盗成佛图》。
陈厌抱起阿灼滚进排污管道时，瞥见老曲撕开左胸仿生皮肤——里面嵌着半枚玉琮，纹路与父亲实验录像里的完全一致。
十五岁的暴雨在记忆中倾盆而下。
陈厌握紧齿轮扳手，蒸汽轮机的轰鸣震得牙关发颤。
莫三白在钢架顶端挥手，防护镜后的眼睛笑成月牙："这玩意能带动整个敦煌的修复照明！
""小心压力阀......"喊声被雷声碾碎。
陈厌永远记得那道闪电的形状——青紫色的枝杈劈开穹顶，齿轮组在强光中炸成金属风暴。
他扑向莫三白的瞬间，看见好友的右腿被钢梁压成肉泥，飞溅的鲜血在雨水里写就《唐律疏议》的残章。
"活下去......"莫三白把《营造法式》残卷塞进他怀里，齿缝间溢出的血沫带着铁锈味，"给我造条......更好的腿......"手术台的探照灯刺得人流泪。
陈厌握着雕刻刀，在钛合金义肢内壁刻下微型《水部》图纸。
昏迷中的莫三白突然痉挛，断肢处的神经突触如噬铁藤般缠住机械关节——这是他们第一次发现人体能与《考工记》造物共生。
排污管道的积水漫过腰际。
阿灼的银瞳在黑暗中莹亮如鬼火，辐射斑己蔓延至耳后："他们在穹顶种花......血肉牡丹啃食《兰亭序》......"陈厌的义肢突然灼痛。
噬铁藤沿着脊椎神经攀爬，篆文在视网膜投射出三维地图——缺失的排水枢纽坐标，竟与新唐学会的秘库重叠。
当他掰开通风栅栏时，锈蚀的金属表面浮现父亲的手写批注："玉琮非琮，北斗非斗。
""莫会长要杀你......"阿灼的指甲抠进他肩胛，"因为你知道穹顶缺了......"冲击波掀翻整个管道。
陈厌用身体护住女孩，噬铁藤在背脊绽放成青铜盾甲。
在意识坠入黑暗前，他看清了爆炸源——老曲的诊所方向升起蘑菇云，机械佛陀的头颅在空中旋转，电子眼闪烁着《药师经》的渡亡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