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逢对手
马文才的目光如刀锋般刮过我的全身,我下意识地绷紧了脊背。
他比我想象中更加高大挺拔,墨蓝色锦袍下的肩膀宽厚,腰间玉带扣着一柄装饰性的短剑,整个人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久闻祝公子才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像是陈年的酒,却让我后背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我强自镇定,拱手回礼:"马公子谬赞了,英台愧不敢当。
"梁山伯在一旁温和地笑着,他的气质与马文才截然不同,像是春日里的一缕暖阳:"祝公子果然如传言中一般风姿俊秀。
"祝公远招呼众人入座,仆人们端上茶点。
我坐在父亲下首,正对着马文才。
他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节奏稳定得令人心慌。
"听闻祝公子博览群书,尤其擅长诗词,不知可否赐教一二?
"马文才忽然开口,眼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我心头一紧。
这是试探来了。
好在我的专业就是古典文学,应该能应付。
"马公子过誉了,不过是略知皮毛。
"我谦虚道,却见马文才唇角微扬,似笑非笑。
祝公远适时提议:"既然三位都是青年才俊,不如以诗会友?
就以春为题如何?
"梁山伯欣然应允,马文才则微微颔首,目光却始终未离开我的脸。
我暗吸一口气,努力回忆这个时代的诗歌特点。
仆人备好笔墨。
我执笔时,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手势过于女性化,急忙调整。
但马文才的眼睛何其毒辣,我分明看到他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梁山伯最先完成,他的诗工整平实,如他的人一般温润:"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卿。
"祝公远捋须称赞,马文才也点头表示欣赏。
轮到我时,我故意加入了一些现代诗歌的元素,希望能震慑住这位难缠的马公子:"你是人间西月天,笑响点亮了西面风;轻灵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
"果然,马文才的眼神变了。
他盯着我的诗作,久久不语。
"祝公子此诗..."他缓缓开口,"格律非传统,却意境新奇,妙不可言。
"我松了口气,却听他继续道:"只是这人间西月天的比喻,在下从未听闻,不知出自何处?
"我心头一跳。
这是林徽因的诗,东晋时期当然没有。
正思索如何回答,马文才却忽然转移了话题:"该在下献丑了。
"他的诗作遒劲有力,字里行间透着锋芒:"铁马冰河入梦来,江山如画一时开。
莫道书生无胆气,敢叫日月换新天。
"这诗豪迈不羁,与他给人的感觉如出一辙。
我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却发现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仿佛在说:看,这才叫诗。
诗会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我们三人你来我往,表面上是切磋诗文,暗地里却是马文才对我的一次次试探。
他的问题刁钻古怪,从《诗经》的冷僻篇章到《楚辞》的隐喻解读,若非我的专业功底,恐怕早己露馅。
"祝公子年纪轻轻,学识却如此渊博,实在令人佩服。
"马文才最后说道,眼中闪烁着我看不懂的光芒,"不知祝公子可有志于进一步深造?
"我心头警铃大作。
他想干什么?
祝公远接过话头:"犬子确有求学之意,正打算前往崇绮书院。
""巧了。
"马文才唇角微扬,"在下不日也将启程前往崇绮书院。
若祝公子不嫌弃,不如同行?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与马文才同行?
那不等于在老虎眼皮底下扮兔子?
但拒绝又显得可疑。
"能与马公子同行,是英台的荣幸。
"我硬着头皮应下,努力忽视马文才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得逞光芒。
梁山伯在一旁笑道:"那真是太好了,在下也将前往崇绮书院,不如我们三人结伴同行?
"马文才的表情微妙地僵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自然再好不过。
"祝公远看起来十分满意:"三位青年才俊同路,互相照应,老夫也就放心了。
"宴席散去后,我正准备回房,却在回廊拐角处被一道高大的身影拦住。
马文才不知何时己等在那里,月光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
"祝公子。
"他低声唤道,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味,"在下有一事不解。
"我的心跳如擂鼓:"马公子请讲。
""你的执笔姿势..."他忽然伸手,虚点在我的手腕处,虽未真正触碰,却让我浑身一颤,"像极了闺阁女子。
"血液瞬间冲上我的脸颊。
他果然看出来了?
"马公子说笑了。
"我强自镇定,"家父自幼教导书法,或许与常人不同。
"马文才低笑一声,那声音像是羽毛轻挠过耳膜:"是吗?
那为何祝公子的耳垂上有...耳洞的痕迹?
"我下意识捂住耳朵,暗骂自己疏忽。
古代男子怎会有耳洞?
"幼时体弱,家母听信方士之言,穿了耳洞辟邪。
"我急中生智。
马文才不置可否,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崇绮书院路途遥远,祝公子...多加小心。
"说完,他转身离去,背影挺拔如松。
我长舒一口气,却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这个男人太危险了,他就像一只锁定猎物的豹子,耐心地等待着最佳时机。
回到房中,银心帮我换下男装。
我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思绪万千。
原以为穿越成祝英台会按照传说中的剧情发展,没想到马文才从一开始就搅乱了所有预期。
"小姐,您怎么了?
脸色这么差?
"银心担忧地问。
"没什么。
"我摇摇头,"只是在想...崇绮书院的事。
"银心眼睛一亮:"听说马公子英俊非凡,才学过人,小姐觉得如何?
"我回想起马文才那双能洞穿一切的眼睛,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很危险。
""危险?
"银心不解。
"没什么。
"我勉强笑笑,"准备行装吧,三日后启程。
"躺在床上,我辗转反侧。
马文才为何对我如此关注?
是真的发现了什么,还是仅仅出于好奇?
与他同行的路上,我又该如何应对他的一次次试探?
更让我不安的是,当他靠近时,我竟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这太荒谬了。
我明明是研究梁祝文化的学者,怎么会对传说中的反派产生这种感觉?
窗外,一弯新月如钩。
东晋的夜空清澈得能看见银河。
我轻轻叹了口气,意识到自己己经卷入了一个远比想象中复杂的故事。
而马文才,无疑是这个故事里最不可预测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