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去顾氏集团
我深吸一口带着雨后清新草叶香的空气,鼓足勇气,拎着那个装着伞的纸袋,踏上了去顾氏集团的路。
顾氏总部的大楼比想象中更加巍峨冷峻。
通体深蓝色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反射着锐利的光芒,像一块巨大的、毫无温度的冰晶。
旋转门无声地吞吐着衣着光鲜、步履匆匆的人流,空气里弥漫着空调冷气和昂贵香水的混合气息,冰冷、高效、不容置疑。
我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简单的T恤,站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感觉自己像一粒误入精密仪器的灰尘,渺小又格格不入。
巨大的压迫感从西面八方涌来,攥紧了心脏。
前台小姐妆容精致,笑容标准得如同尺子量过,眼神却带着职业性的审视,在我报出“找顾言先生,还伞”时,那审视中又添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顾总?”
她涂着完美口红的嘴唇微张,确认道,“您有预约吗?”
预约?
我茫然地摇摇头,手心开始冒汗:“没…没有。
我只是来还伞,很快就好,麻烦您……”前台小姐保持着完美的微笑,眼神却己飘向别处,显然将我归类为不值得浪费时间的“小事”。
“顾总现在有重要会议,请您稍等,或者留下物品,我会代为转交。”
她的声音公式化,滴水不漏。
留下?
那把傻气的草莓伞?
想到它被前台转交到那个冷峻男人手中的场景,我莫名觉得一阵窘迫。
“那…那我等一下吧。”
我小声说,抱着纸袋,像抱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尴尬源,退到大厅一侧巨大的绿植盆栽后面,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不起眼的影子。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空气里只有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和远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回响。
就在我盯着盆栽叶片发呆,几乎要被这里的寂静冻僵时,一阵压抑而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几乎带着哭腔的男声,打破了这份冰冷的秩序。
“……顾总!
再给我一次机会!
这个失误我……”“机会?”
一个冰冷低沉的声音切了进来,像淬火的刀锋,瞬间冻结了空气。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可怕的穿透力,让整个空旷大厅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度。
我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从盆栽宽大的叶片缝隙间望出去。
不远处,电梯厅的通道口,那个在咖啡馆里沉默如冰山的男人,顾言,正站在那里。
他依旧是熨帖的深色西装,身姿挺拔如松,只是此刻周身散发出的气场,比在咖啡馆时更冷冽、更锐利,带着实质般的压迫感,仿佛连空气都因他的存在而变得沉重粘稠。
他面前,一个穿着西装、看起来像是部门主管的中年男人,正微微佝偻着背,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嘴唇哆嗦着,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哀求,如同被猛兽盯住的猎物,连身体都在细微地颤抖。
顾言的眼神落在他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平静得令人心寒。
那目光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彻底的、审视失败品的漠然。
“成本核算错一个零,签字的合同条款出现根本性歧义,”顾言的声音平稳得像在陈述天气,每一个字却都像冰锥砸在光洁的地面上,“你告诉我,‘失误’这两个字,值多少违约金?
值多少顾氏的声誉?”
中年男人浑身剧震,几乎站立不稳,豆大的汗珠沿着鬓角滚落:“顾总…我…我……”“去人事部办手续。”
顾言打断他,语气毫无转圜余地。
他甚至没再看那个面如死灰的男人一眼,径首迈步,朝着前台的方向走来。
皮鞋踩在大理石上,发出清晰、稳定、冷酷的回响,每一步都像敲在人的神经上。
那个瞬间,我像被施了定身咒,血液都快要凝固。
盆栽宽大的叶子也挡不住那扑面而来的寒意。
这就是那个在雨里沉默接过草莓伞的人?
那个在咖啡馆安静看文件的人?
巨大的反差让我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的恐惧。
我只想立刻消失!
慌乱中,我抱着纸袋的手一滑,袋子边缘蹭到了盆栽粗糙的陶土盆壁,发出“嚓”的一声轻响。
这声音在死寂的大厅里,简首如同惊雷。
顾言的脚步,停了。
他微微侧过头,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寒潭的眼睛,精准地穿透稀疏的叶片间隙,锁定了藏在后面的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冻结。
前台小姐脸上的职业微笑僵住了,那个被训斥的男人也忘记了恐惧,愕然地看着我这个角落里的意外闯入者。
巨大的水晶吊灯光芒冰冷,将顾言轮廓分明的侧脸映得如同雕塑。
他看着我,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没有惊讶,没有疑问,只有纯粹的、穿透性的审视,像手术刀,要将我层层剥开。
我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干净净,脸颊滚烫,指尖却冰凉。
呼吸停滞,大脑彻底宕机,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尖叫:完了!
他看到我了!
他看到我这个抱着可笑草莓伞、偷窥他训人的笨蛋了!
纸袋从僵硬的手指间滑脱,“啪”地一声掉在光洁冰冷的地面上。
那把粉色的草莓伞,带着一种近乎荒诞的、不合时宜的傻气,从袋口滚了出来,静静地躺在他视线所及之处。
世界,死寂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