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鬼天气,太热了,即便仅仅身着短袖衣衫,那汗水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从额头、脸颊滑落,浸湿了衣衫。
方圆摸了摸额头的汗珠,站在街角杂货店外。
杂货店的老板窝在柜子后看着电视,没有注意到店门口的客人,电视里的新闻完全吸引了他的注意。
电视里,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播报着新闻:““据天文观测消息,今日将会出现日全食现象,此次日全食发生期间,地球磁场可能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
“有专家表示,虽然这种磁场波动相对微弱,但是不排除会对人们生活产生影响......”方圆敲了敲玻璃货柜,示意老板拿烟。
老板猛地抬头,见方圆指了指货架上的烟盒,这才慌忙抽出一包递过去,压低声音道:“前头商业街闹劫案呢,开枪了,您也是去看热闹?”
方圆微微一笑没有问答。
老板是一个健谈的人:““可惜走不开,您要是去了,回来给咱讲讲热闹呗?。”
他应了声,转身时裤脚扫过滚烫的砖墙,蝉鸣声在头顶炸成一片。
警戒线把马路截成两段,下班高峰的车流堵成死结,喇叭声此起彼伏。
人群像被磁石吸住似的聚在线外,脖子伸得老长,此起彼伏的议论声里,年轻警员小李正踮脚张望。
方圆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向最前方。
封锁区边缘,小李一眼便瞧见了方圆。
赶忙上前说道:“师傅,田队正在前面车上等您呢。”
方圆微微点头,而后弯腰从警戒线下方灵活地钻了过去。
“小李,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年轻警员小李一边引领着他快步前行,一边详细地汇报:“五点十分,商业街突发枪击案,我们有一名交通部门的同事不幸手臂受伤,不过万幸的是并无生命危险。”
在这禁枪令早己颁布的闹市区,竟发生如此恶劣的事件,无疑是一起极为重大的安全事故。
“歹徒使用的是什么枪?
共有几人?”
方圆的脸上写满了诧异。
“是自制土枪。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有两个人在金店实施抢劫,还有一人待在车上望风。”
“当时那辆车处于违停状态,我们执勤的交通部门同事上前去告知,谁料车上之人反应异常过激,首接拔枪就射。”
事发太过突然,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手臂中弹。
车上的匪徒得手后驾车仓皇逃离现场,而金店内的两人听到枪声,察觉到同伴己经逃跑,便又折返金店,挟持了店内的人质,与我方形成了对峙局面。
“逃犯抓住没有”方圆问道。
“逃跑的那个人己经被我们成功抓捕,田队正在对其进行审问。”
“里面的歹徒提出了什么要求?”
方圆问道。
“他们先要了三碗面。”
还有心思吃面。
“现在里头俩货劫了人质,点名要您单独谈。”
方圆暗自思量,难道是冲着自己来的?
自己认识他们吗?
在小李的引领下,方圆大步走向关押被捕劫匪的车辆。
囚车停在阴影里,田队正靠在车门上抽烟,金边眼镜滑到鼻梁上,指间烟灰簌簌落进领口。
方圆拉开车门,腐叶混着烟草的味道扑面而来,后座的男人缩成一团,手腕上的镣铐硌出青红印子。
“戒了?”
方圆挑眉。
田队哼笑一声:“戒了一天,比审犯人还难受。”
他抬下巴示意后座,“开车的,问啥都装哑巴。”
不说话,可不行。
在进去谈判之前,得在他身上获取些有用信息,常规的审讯时间肯定是来不及了,得从心理上面迅速的找到突破口。
方圆善于微末处推断结果,他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子,提炼外部信息。
对面男子约莫二十出头,头发凌乱,胡渣唏嘘,嘴唇上面的胡子左边比右边更长。
不修篇幅,不注重外观和细节的人,大概率是单身,无名指未佩戴婚戒,无戒痕。
年纪轻轻面容呈现出蜡黄之色,眼眶深陷,仿佛被一层浓重的疲惫阴影所笼罩。
极有可能是因长期熬夜,从而致使新陈代谢陷入了混乱无序的境地,肝脏等重要器官的功能受到了损害。
再看其食指与中指关节处,呈现出焦黄的色泽,显然是一位烟民。
而他的右手掌和手指皮肤粗糙不堪,左手却细腻光滑,不是劳作的手,这应当是长期打麻将,使得角质层不断增厚所致。
最为明显的佐证便是其指甲边缘参差不齐,这无疑是与麻将牌边缘长期摩擦所留下的痕迹。
方圆在心中默默推算,交通部门的同事仅仅只是上前询问,这男子便惊慌失措地开枪,可见其心理素质差到了极点。
一个如此胆小的赌徒,为何会铤而走险地去抢劫金铺呢?
其动机极有可能是赌牌输了钱,欠下了巨额的债务,从而铤而走险。
“你打牌输了多少钱,以至于要用抢劫来填补这个窟窿。”
方圆语气淡淡地开口说道。
后座男子的眼角猛地跳动了一下,原本蜡黄的脸色瞬间泛起了一丝红晕。
“最近手气不太好吧,输了不少。”
方圆的话语似在询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男子嘴角不自觉地紧紧闭合,身体也随之向后倾靠。
在方圆看来,这是一种典型的自我抑制动作,同时也是在情绪上进行回避的表现。
对方的这一系列反应,无疑证实了方圆的猜想。
让他认清行事,给他一个开口的时机。
方圆转向田队,语气冷下来:“袭警、持枪抢劫、伤人逃逸,够判***了吧?
田队默契地弹了弹烟灰:“运气好无期,运气差 ——” 他没说完,警灯的红光正好扫过车窗,在男子脸上割出明暗两半。
没有给他过多的思考,方圆再度开口道:“把他带回局里吧,反正他也不配合,没有必要审了”方圆继续加压。
田队闻言,毫不犹豫地拉开车门,作势欲拽男子下车。
男子顿时慌了神,身子拼命向后缩,镣铐撞出脆响,大声喊道:“我说,我说!
说了能换一个死缓吗?”
两人对视一眼,方圆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不要讨价还价,老实交代,我在报告里会写明你戴罪立功的表现。”
男子开口道:“给我一支烟行吗。”
这是心理防线突破的前兆。
方圆抽出一根香烟递了过去,随后点燃,男子接过后贪婪的吞吐起来,脸上的神情有所放松。
片刻后开口道:“我叫肖强,我们一共有三个人,为首的叫张飞,我们都叫他飞哥。”
“另一个人呢?”
“另一个人我不太熟悉,是飞哥带过来的,说带***票大的,只让我开车,我就跟着来了。”
“你们有几把枪?”
“说出来,能换死缓吗?”
老田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大声呵斥道:“快说!”
“三把,一人一把。”
“还有没有其他武器?”
“能换个死缓吗?”
“我不想再问第二遍。”
“没了,就只有三把。”
.......方圆下车后,拉过老田,轻声说道:“我先进去,你赶紧查一下那个叫张飞的人,看看他有没有亲属,尽快把他们接过来。”
如果有亲属到场,会极大的增加攀谈的成功几率,有助于唤醒劫匪的良知,老田自然是知道到。
不过时间有限,在没有联系上人之前,也只能让方圆先孤身入内,安抚住劫匪。
暮色漫进警戒线时,田队把防弹衣甩给方圆,指尖捏住他肩带的手在发抖:“后门封死了,二楼有护栏,只能从正门进。
窃听器在腰带上,不对劲就咳嗽,我们马上冲。”
方圆捶了捶他肩膀:“甭啰嗦,完事请我吃烤串。”
金店的玻璃橱窗蒙着黑布,像只闭紧的眼。
方圆刚抬手,天边突然暗下来,日头被吞得只剩边缘一圈金红,人群里爆发出惊呼。
阴影漫过警戒线时,他听见身后田队低咒一声,掌心的汗浸透了警服下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