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店那镶着铜边的玻璃门紧闭,门内隐隐透出诡异的光。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大门,刹那间,一道刺目强光如利刃般袭来,他条件反射地闭上眼,脑袋轰然眩晕,整个人如坠无尽虚空,耳旁似有风声呼啸。
“对不住…… 等他慢慢醒转。”
不知从何处飘来的声音撞进方圆脑海,缥缈而陌生,像从深潭底部传来。
他踉跄着扶住门框,忙从兜中摸出颗糖塞入口中 —— 低血糖的老毛病,让他总习惯在贴身口袋备着糖块。
甜意漫开,意识才慢慢回笼。
踏入金店,店内的水晶吊灯疯狂闪烁,碎玻璃散落一地,折射出扭曲的光。
角落的五名人质缩成一团,惊恐的眼神在阴影中闪烁。
猪头面具男持枪而立,枪口因紧张而微微颤抖,对准人质的头颅;另一戴猴子面具的男子大马金刀横坐在大厅中央的沙发上,那沙发本是供顾客休息挑选金饰的,此刻却成了劫匪的王座。
桌上摆着一碗面,热气早己消散,面条坨成一团。
方圆高举双手示意无武器,笑道:“对不住,来晚了,路上堵得厉害。”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店内布局,计算着人质与劫匪的位置,余光瞥见柜台后藏着的监控设备,暗自祈祷它还在工作。
沙发上的猴脸面具男摆摆手,枪口随意地指着桌面:“给你点了碗面,趁热吃。”
那声音带着刻意的轻松,却掩不住内里的狠戾。
两人对话如老友闲叙,不见半分剑拔弩张。
方圆笑着坐下:“赶巧,还真没吃饭。”
“呵,反正是花你们的钱。”
仿佛能看见猴脸面具后那抹玩味笑意。
方圆不再接话,大口吃面 —— 味道不错,唯独少瓣蒜。
片刻风卷残云,他抽纸仔细擦净嘴边油渍。
猴子面具男歪头打量:“滋味如何?
我大哥最爱这家牛肉面。”
“不错,就是搁久了有点坨,下回还是店里现吃好。”
“没机会了,不过能给我哥带一碗下去。”
猴子面具男缓缓举枪,黑洞洞的枪口抵住方圆额头,“人死前总得管顿饱,这是你的断头饭,够意思吧?”
被枪口抵头,方圆汗毛倒竖,竭力稳声:“我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但该认识我哥 —— 五年前,我哥在这金店被你抓住,入狱不到一年就死在里头,今儿正好是他忌日。”
外头老田的扩音声骤然炸响:“里面的人听着!
你们己被包围,敢伤人质,绝不让你们活着出去!”
猪头面具男凑过去低语:“飞哥,打死他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张飞回头,满是不耐:“六子,老子今天就为他来的!”
“不是说好了只抢钱不伤人?”
张飞沉默以对,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安静。
方圆立刻开口:“六子,你只为求财,本就不想伤人,我保证送你安全出去!”
语速极快,断了旁人插话的余地,“抢劫跟杀人,量刑天差地别!
一旦枪响,警方绝无谈判余地,特警即刻就会强攻!”
说着抬腕看表:“只剩五分钟,五分钟后我若没出去,特警一样会冲进来!
别被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
“少他娘放屁!”
张飞暴喝,枪口狠狠顶上方圆脑门,力度大得几乎要戳穿皮肤。
“想想你的家人,没必要陪他玩命。”
张飞急得跳脚,六子却缓缓举枪对准张飞。
张飞难以置信:“你敢跟我翻脸?”
“飞哥,不是我要过不去,是你跟钱过不去!”
六子他此刻的内心也很矛盾,不是说好了求财,为什么要杀人啊,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制止张飞,他想活着不想死。
张飞强稳语气:“六子,自乱阵脚,岂不让对手机会?
先放下枪,别内讧!”
六子听罢,缓缓放下土枪:“飞哥,我无意作对……”张飞眼角凶光骤闪,低声嘟囔:“叛徒,都得死。”
方圆离得近,即便那声音极轻,仍清晰入耳。
“小心!”
方圆急喊。
电光火石间,“砰!
砰!”
两声骤响,枪声乍起瞬间,三人同时倒地。
金店外,田队在车前来回踱步,脚下烟头散落一地。
他烦躁至极,耳机里传来的对话令他紧张到极点,却根本帮不上忙,为了人质和方圆的安全,绝不能轻举妄动。
否则便是害了所有人,近在咫尺却无能为力,当真是抓瞎!
“砰!
砰!”
两声枪响突然炸开,断了他的思绪。
方圆触到衣服上的温热血液,却不是自己的 —— 是旁边张飞身上流出来的。
早在两人掏枪互射时,方圆便第一时间卧倒在地,这是对危险的本能规避,对自身的本能保护。
两名劫匪倒在血泊中,六子颈部中弹,当场毙命;张飞肺部中枪,奄奄一息。
方圆起身,踢开张飞跟前的武器,转向角落吓得发抖的人质:“你们安全了,快出去!”
五人如蒙大赦,腿软得几乎无法首立,听了方圆的话,仍是互相搀扶,蹒跚朝门外走去。
一女子走到门口,含泪回头道谢,那是劫后余生的欣喜:“谢谢,啊,你后面……” 女子面色骤变,尖声惊叫。
“砰!”
有什么东西疾穿过方圆胸口,白衬衣霎时绽放出猩红血花。
竟不觉得疼,只觉一股热流如决堤洪水,从伤口处疯狂喷涌。
方圆艰难回头,便见张飞举着手枪,狞笑盯着自己。
不是说只有三把枪?
情报误我!
眼前一黑,就此失去知觉。
……消毒水的气味刺鼻而冰冷,仪器的滴答声像催命符。
“抱歉,我们己尽力,子弹贯穿左脑额叶,左侧大脑区域严重损伤。”
医生的声音遥远如从水下传来。
“所幸手术还算成功,命是保住了。”
另一个声音带着哽咽,方圆努力辨认,那是老田。
“何时能醒?”
老田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
“暂时无法确定,只能看他何时醒转。”
谁在我脑中说话?
我又在何处?
其中一道声音,颇为耳熟。
方圆想睁眼,却似有千斤重担压着。
他陷入混沌的回忆,五年前的金店,张猛那狡黠的笑,还有此刻张飞临死前的狞笑。
突然,那道 “对不住…… 等他慢慢醒转” 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仿佛带着一丝熟悉的温度。
他想抓住那身影,意识却再次坠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