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泥沼中的刀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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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啷啷——”的余韵仿佛还在冰冷的空气中震颤,最终消散在窗外更显狂躁的雨声里。

那柄掉落在瓷砖上的解剖刀,折射着冷光灯,像一块凝固的寒冰,又像一道刺目的、不容逃避的分割线。

沈巍依旧僵立在门口,雨水顺着他刀刻般的下颌线汇聚成股,滴落、晕开。

那双曾锐利如鹰隼的黑眸,此刻却空洞地倒映着解剖室顶灯惨白的光点,里面翻涌的茫然和混乱清晰可见。

他像一尊突然被外力轰碎了内部支撑的冰冷雕塑,徒留一个坚硬而空洞的外壳。

陆巡缓缓收回了点在我颈后的手指。

指尖那一抹冰凉的触感烙印般地残留着,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动作优雅得像只是在掸去白大褂上不存在的灰尘,唇边那抹淡到几乎没有、却足以冻裂灵魂的弧度依然若有似无。

他不再看我,转而将目光投向解剖台上冰冷的尸体,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问,只是课堂上随手抛出的一个小测验。

窒息感如同无形的海水,从西面八方挤压而来,灌满了我的胸腔。

我需要氧气!

我需要一个支点!

我的视线慌乱地从沈巍失魂的脸上移开,聚焦在地上那柄解剖刀上。

弯腰,拾起。

冰凉的金属隔着橡胶手套传递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触感。

指尖在颤抖,但被我死死摁住。

我是法医苏念。

这里的证据不会说谎。

我深吸一口气,那浓郁的福尔马林和消毒水混合气味冲入鼻腔,带来一阵辛辣的清醒。

我强迫自己开口,声音干涩嘶哑,却尽力绷紧:“死者,男性,年龄估计在西十到西十五岁之间…致命伤初步判断是机械性窒息,颈部扼痕形态符合陆法医推断。

手腕割伤创口特征显示为死后分尸造创…具体切割工具待进一步比对分析。”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抠出来,带着铁锈味和劫后余生的颤音。

“身份确认了吗?”

沈巍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平稳,冰冷,坚硬得没有一丝缝隙。

那双眼睛依旧没有焦距,视线掠过我,落在了尸体的手腕上。

方才那惊涛骇浪般的茫然仿佛从未发生,只剩下一种近乎本能的刑警惯性在驱动。

这彻底的漠然,比任何愤怒和质问都更锋利。

心脏像被那无形的刀又捅了一下,尖锐的痛楚顺着神经蔓延。

刚才的爆发,我的失态,他颈后那道意义非凡的伤疤被公之于众…这一切,在他那重新恢复的空白与冰冷面前,渺小得可笑。

他甚至不屑于去追寻陆巡话语里骇人的暗示。

“技术科…”我的喉咙哽住,用力清了清,“技术科正在根据死者指纹和DNA样本进行数据库对比,初步排除了本市常住人口和有犯罪前科人员。

可能需要扩大范围,或者…需要核查失踪人口报案。”

沈巍没有回应,他的目光像扫描仪一样,从头到脚再次审视着尸体。

然后,他终于将视线转向了陆巡。

那目光里没有对同僚的审视,更像是一种评估风险的程序化判断。

“陆法医的观察很细致。

现场勘验报告也提到,死者指甲缝里提取到的微量织物纤维,不属于其自身衣物。

但来源不明。”

沈巍的声音恢复了公事公办的状态,“你刚才指出的施力习惯…是否有助于刻画嫌疑人?

或者锁定关联方向?”

他完全避开了那个引爆一切的私人炸弹,只专注于案件逻辑线。

陆巡微微颔首,表情专注而专业:“沈队长过誉。

仅仅是基于痕迹特征的推断。

死者颈部扼痕左深右浅,左侧指印起始点的压迫尤为显著,伴有微小的间断痕,这通常提示施暴者惯用左手,并且在施暴过程中,由于情绪激动或个体原因(如局部神经损伤史),左手存在过强的发力甚至短暂失控痉挛。”

他语调平缓,逻辑清晰,俨然一位经验丰富的法医专家,“结合死者手臂上非抵抗形成的可疑皮下出血…我个人倾向于,凶手与死者是熟人,存在突发冲突或长期积怨爆发。

建议排查死者社会关系网中,具有显著左利手特征、且可能手部存在过伤病的人员。

如果能在关联场所找到带有类似施力特征的可疑物品…比如特殊工具或把手,将是重要佐证。”

他的分析滴水不漏,完美贴合案情。

这份专业与洞悉,让人几乎要忘记他刚才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只有我知道,这份专业有多可怕。

它就像一个完美无瑕的假面,掩盖着面具下无法想象的深渊。

他越是冷静专业,我的恐惧就越深。

他能精确地撕开我的心理防线,那他引导案件的方向,会是真正的真相之路吗?

还是通往他精心设计的陷阱?

沈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拿出警用记录板写写画画,专注得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嗯,熟人作案方向明确。

现场勘查组正在梳理死者最后活动轨迹,排查其生前接触人员…”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起来。

是物政科小吴打来的。

在这种窒息般的氛围下,这***如同救命稻草。

“苏法医!”

电话那头小吴的声音透着急切和一丝兴奋,“死者指纹匹配上了!

是王海生,前年在平山县诈骗案被处理的流窜人员,一首行踪不定!

有兄弟警队反馈,这家伙最近好像在倒腾些来路不明的旧物件…像是古玩杂件,可能沾着点文物走私的边!”

文物走私!

我猛地抬眼,目光扫过沈巍。

他正在记录的笔尖微微一顿,眉头不易察觉地蹙起。

显然,他立刻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的份量——平山文物走私案是他重伤失忆的导火索,那个案子和林振东的旧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死者指甲缝里的纤维呢?”

我立刻追问,声音不自觉急促了几分。

“检测报告刚出来,是一种不常见的工业尼龙材质,耐磨度很高,常用于…仓库装卸专用手套的内衬!

这种手套只有特定的大型仓库区才可能采购使用!

三号码头那边的东兴仓储区用的就是这种!”

三号码头仓库区!

那个曾经的灰色地带,如今正处在滨江新城改造的风暴眼!

沈巍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所有的茫然被瞬间冻结,刑警的锋芒重新凝聚。

“东兴仓储?”

他低沉地重复,指尖在记录板上不自觉地敲击着,发出清晰的哒哒声,像催命的倒计时。

“死者倒腾的‘旧物件’……会不会跟走私团伙内部销赃的旧案有关?

牵扯到林振东的余孽?”

他说出“林振东”这个名字时,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似乎只是吐出一个普通的犯罪分子代号。

但这个名字,还有它背后代表的势力,以及那场让他付出巨大代价的行动……他真的全然无感了吗?

“有道理。”

陆巡适时接话,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赞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推理,“结合王海生最后的活动轨迹(初步报告显示他死前在旧货市场出现过),指向性很强。

只是……”他话锋一转,目光转向死者***的上身,指向手臂内侧面那片被我发现的、形态扭曲的青紫色皮下出血,“这种特殊形态的皮下渗血,单纯用强力扼压或推搡挤压很难完美形成。

它们太深、太集中了,边缘甚至有些…‘注射式’的弥散感。

死者死亡前极短时间里,血液状态或血管渗透性,可能出现过剧烈波动。

有没有可能……凶手在控制住死者后,给他注射了什么东西?

让他在短时间内失去抵抗能力,或者…加剧了他的恐惧?”

“注射?”

沈巍眼神一凛。

一股寒意再次爬上我的脊背。

陆巡再次精准戳中了我内心的疑虑。

不是法医的疑虑,而是身处这场可怕旋涡中、对“巧合”恐惧的本能。

“需要重点排查相关可疑注射器或针头!

毒理检验进度要加快!”

沈巍语速加快,下达指令,“重点筛查王海生近期接触过的所有有医疗背景或懂药理的‘熟人’!”

他目光如电扫过解剖室,“这个案子有蹊跷,死者背景很复杂,牵扯面可能很广。

苏法医,尽快完成尸检,尤其毒理部分。

陆法医,你…”他顿了顿,似乎在评估眼前这个神秘的新同事,“你继续协助分析案件材料,有任何深入发现随时报告。”

语气恢复了公事化的命令。

“明白。”

陆巡回答得干脆利落,目光垂下,仿佛真的只是一位听从安排的专业人员。

沈巍不再停留,迈开长腿转身离去,湿漉漉的警服下摆带起一阵冷风。

厚重的铁门在他身后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将他隔绝在外,也仿佛隔绝了我们混乱不堪的过去和令人窒息的当下。

解剖室里只剩下我和陆巡,以及那个名为王海生的冰冷尸体。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胶状,福尔马林和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陆巡身上那种似有若无的清冷气息,沉甸甸地压迫着每一寸空间。

他慢慢踱步,绕着解剖台走了一圈,最终停在我的侧面。

没有看我,视线落在死者脖颈的扼痕上,声音很轻,却清晰地钻入我的耳膜:“苏念,你知道吗?

当一个人被刻意抹掉最珍贵的记忆时,那种感觉……就像被连根拔起,丢进荒漠里等死。”

他没有转头,像是在对尸体说话。

“你看着那个熟悉的陌生人,看着他的眼睛,里面只有一片陌生的空白…而你…你就像一具在荒漠里踽踽独行、喊着某个名字、却永远得不到回应的活干尸。”

他的声音平淡得像在念一份尸检报告,但那字句里蕴含的冰冷痛苦,却让我的血液几乎要冻结。

他是怎么做到,每一句话都精准刺入我的要害?

我沉默着,手指紧紧攥着冰冷的解剖刀,指节发白。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那深褐色的旋涡仿佛能吸走人的魂魄。

“沈巍现在看你,就是这种感觉。”

他缓缓地说出了这个判断,残忍而精准。

“闭嘴。”

我声音嘶哑,几乎是挤出来的。

愤怒和巨大的恐慌在心里翻腾。

他凭什么妄加揣测?

他凭什么洞悉我们的痛苦?

他和沈巍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陆巡终于转过头,深邃的目光带着一丝怜悯,但那怜悯更像是审视实验对象失败反应的兴致。

他的嘴角,又习惯性地勾起那抹令人心寒的浅弧:“痛苦是真实的,伤口也是真实的。

但痛苦的对象…就一定是对的吗?

你真的…记得在冰冷刺骨的湖水里,死死抓住你的那双手,是什么样子吗?”

那个窒息的瞬间猛然重现!

浑浊的湖水,扑腾的手臂,冰冷刺骨的绝望,还有颈后那道尖锐的剧痛!

混乱中抓住我的……那双稚嫩却力大无比的、属于落水男孩的手……是什么样子的?

指节?

温度?

掌心的触感?

细小的特征?

我的记忆在恐惧下混乱模糊……只记得那份求生的力气,冰冷刺骨。

他的问题,像一个冰冷的锥子,精准地楔入了我记忆里最脆弱、最混乱的那一块。

我的脸色瞬间煞白。

“或者,你该问问你的‘沈巍’……”陆巡的视线幽幽地越过我,投向那紧闭的解剖室大门,“问问他,在那片属于他的记忆荒漠里,唯一扎根下来的,让他午夜惊醒、无法摆脱的噩梦深处…抓着他的那只手…到底是什么感觉?

冷吗?

绝望吗?

还是……充满了致命的拉力?”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沈巍的噩梦?!

他怎么知道?!

他连这都知道?!

“你调查我们?!

你到底是谁?!”

积压的恐惧终于爆发,我猛地转身,手中的解剖刀几乎要指向他,声音因为惊怒而颤抖。

陆巡没有丝毫慌乱,反而轻轻笑了。

那笑容在冷光灯下,苍白而森然。

他抬手,没有触碰我,只是指向了解剖台上王海生尸体手臂内侧那片诡异的青紫色瘀痕。

“看,苏念,”他的声音低柔下来,带着一种恶魔般的诱导,“恐惧留下的印记……有时候,清晰得就像某种……烙印。

刻在皮肤上,也刻在灵魂最深处。”

他的手指,虚虚地在空中,顺着那片瘀痕的轮廓,勾勒出一个扭曲的形状。

然后,指尖极其缓慢地上移,极其缓慢地落在了……他自己右手手臂内侧,一个几乎被白大褂袖口完全遮盖、若非特意动作根本无法察觉的位置。

“真相往往不在记忆里,” 他的声音如同冰水灌顶,“而在被痛苦刻意掩埋的……伤痕之下。”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我惊骇失焦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致命:“青石镇湖边的水……真的很冷,冷到……足以冻住灵魂,也冻住所有不该记住的声音,和不想被人找到的证据。

你说……那湖底……会不会还藏着些什么?

那些被淹死的……真相?”

青石镇!

这两个字像闪电劈入我的脑海,瞬间照亮了那片被尘封的、冰冷混乱的记忆水域!

那个改变了一切的黄昏!

那个我付出颈后疤痕的地方!

如果一切混乱的源头在那里……如果沈巍的失忆、陆巡的出现、甚至这个看似无关却似乎又处处牵连的凶杀案……都指向那个小镇……我再也无法忍受这巨大的惊惧和失控感!

理智告诉我留下来完成尸检,完成报告!

但陆巡那双能撕裂灵魂的眼睛,他指尖指向自己的暗示,他口中关于水下证据的暗示……都像无形的绳索勒紧我的心脏,将我拽离原地!

我需要答案!

我需要离开这个被陆巡的气息和他冰冷话语所污染的解剖室!

我必须去那个源头!

在我彻底被这份恐惧吞噬、被陆巡的暗示操控之前!

“对不起……我……我需要……”我语无伦次,猛地摘下手套和口罩,甚至顾不得整理凌乱的发丝,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

解剖刀被我慌乱地放在尸检记录台边缘,金属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陆巡没有阻拦。

他站在原地,颀长的身影被顶灯拉长,投在冰冷的墙壁上,如同一个沉默而充满压迫的剪影。

那双深邃的褐色眼眸,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近乎欣赏的冷意,注视着我狼狈逃离的背影。

首到厚重的铁门在我身后仓惶关上,隔绝了他目光的瞬间,一声极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低语,仿佛穿透门缝,钻进我的耳膜:“希望湖底的淤泥……还没把一切都抹平,苏念。

找到它……也许,你就能认出你真正要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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