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过长着九个脑袋的蛇在河边吵架(吵的是该先喝哪段的水),见过石头自己蹦起来追兔子(因为兔子啃了它头顶刚冒的青苔),还见过两棵老树互相扔果子打群架(据说是为了争夺“谁开的花更丑”的荣誉)。
这地方的生灵,一个个都透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愣劲儿,连吵架都吵得生机勃勃。
这天,他正蹲在一座火山口旁边看岩浆冒泡——倒不是闲得慌,而是这火山底下憋着股挺横的煞气,眼看就要喷出来祸害周围的草木,他打算等它冒头时顺手摁回去,省得又有不长眼的凶兽借煞气作乱。
正看得入神,忽听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还夹杂着低低的呜咽。
肖羽回头一瞅,乐了。
只见不远处的灌木丛里,缩着三个“小家伙”,正你挤我我挤你,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
左边是只半大的狼崽子,灰扑扑的,一条后腿不太对劲,有点瘸,正龇着没长齐的牙,对着空气虚张声势,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威胁声,可尾巴却夹得紧紧的,一看就是外强中干。
中间是棵……草?
不对,是株刚成精的含羞草,叶片卷成一团,只敢露出个芽尖,瑟瑟发抖,偏偏根须还偷偷往狼崽子身后挪了挪,像是想躲在它后面。
右边最离谱,是块脑袋大、身子小的石头,灰不溜秋的,表面坑坑洼洼,却长了两只黑溜溜的小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肖羽,见他看过来,“咕咚”一声,居然自己滚了半圈,把“脸”埋进了土里。
肖羽挑了挑眉。
这仨玩意儿,灵智都刚开没多久,连化形都不会,胆子小得跟针尖似的,却敢跑到火山口附近来?
他刚想开口问问,就见远处尘土飞扬,一头长着翅膀的豹子凶兽追了过来,凶神恶煞地吼道:“小东西们,跑啊!
看你们能跑到哪去!”
狼崽子吓得一哆嗦,却还是梗着脖子挡在含羞草和石头前面,那架势,颇有几分“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悲壮,就是腿抖得有点太明显。
肖羽算是看明白了。
这仨是被凶兽追杀,慌不择路跑到这儿来了。
他没急着动手,抱着胳膊看戏。
倒要看看这狼崽子能撑多久。
豹子凶兽扑到近前,爪子一扬就要拍下去。
狼崽子闭着眼睛就要硬扛,忽然觉得眼前一暗,预想中的疼痛没等来,反倒听见“砰”的一声闷响,接着是豹子的惨叫。
它睁眼一看,好家伙——那只凶神恶煞的豹子,正西脚朝天躺在地上,脑袋上起了个馒头大的包,晕乎乎地转着圈,嘴里还嘟囔着:“谁……谁打我?”
肖羽拍了拍手,刚才他也就是随手扔了块小石子——从火山口捡的,也就拳头大小,没想到这豹子这么不经打。
“行了,滚吧。”
肖羽踢了踢豹子的***,“再让我看见你欺负小东西,就把你翅膀拔下来烤了。”
豹子哪还敢多待,连滚带爬地飞了,飞得比来时还快。
危机解除,三个小家伙却没放松,依旧保持着警戒姿势,只是那眼神从“恐惧”变成了“困惑”,首勾勾地盯着肖羽。
肖羽蹲下身,跟它们平视:“喂,你们仨,胆儿挺肥啊,敢往火山口跑?”
狼崽子咽了口唾沫,颤巍巍地开口,声音还带着奶气:“我……我们闻着这边有灵气……想……想找点吃的……”含羞草的叶片悄悄展开一点,细声细气地补充:“还……还有煞气……怕它伤了林子里的花……”石头没说话,只是把埋在土里的脸又抬起来点,小眼睛里满是好奇。
肖羽乐了。
感情这仨不仅胆儿小,还挺有“正义感”?
一只想找吃的,一只怕煞气伤了花,至于那石头……大概是跟着看热闹的?
他打量着它们:狼崽子虽瘸但勇,含羞草敏感细心(能感知灵气煞气),石头……看着就结实,抗揍。
嗯,好像……有点用?
肖羽这些年一个人晃荡,虽然自由,但有时候想找个跑腿的都没有。
比如上次想尝尝东边那棵万年桃树的果子,懒得自己跑,结果等他晃过去,果子早被猴子们抢光了。
要是有几个跟班……好像也不错?
他摸了摸下巴,冒出个念头。
“喂,”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靠谱的前辈”,“你们仨,没地方去?”
狼崽子和含羞草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它们灵智初开,没什么族群依靠,走到哪都是被欺负的份。
石头也跟着“咚咚”点了两下头——它好像听不懂,但别人点头它就跟着点。
“那这样,”肖羽打了个响指,“以后就跟着我混吧。
我罩着你们,保证没人敢欺负。
不过嘛,也不能白吃白喝,得给***活。”
狼崽子眼睛一亮:“干……干活?
我们能做什么?”
“简单。”
肖羽指了指狼崽子,“你,鼻子灵,以后负责探路、放哨,看见凶兽就喊一声。”
又指了指含羞草:“你,感知力强,帮我盯着哪有灵气、哪有煞气,提前报信。”
最后指了指石头:“你……”他想了想,“你就跟着他们俩,谁欺负他们,你就往谁脚上撞。”
石头似懂非懂,又“咚咚”点了点头。
“行,就这么定了。”
肖羽站起身,“以后你们就是我肖羽的人……呃,兽、草、石头了。
我给你们起个名吧。”
他看着狼崽子灰扑扑的毛:“你就叫阿灰吧。”
指着含羞草刚冒的嫩芽:“你叫芽儿。”
最后看了看石头:“你长得跟块垒起来的石头似的,就叫石磊吧,简单好记。”
三个小家伙似懂非懂地记下自己的名字,阿灰试着叫了一声:“肖……肖羽大人?”
“别叫大人,叫老大。”
肖羽摆摆手,“听着顺耳。”
“老大!”
阿灰和芽儿齐声喊道,石磊也跟着“咚”了一声,算是应和。
肖羽心里突然冒出点奇怪的感觉。
不像开天辟地时的震撼,也不像救灵木族时的轻松,倒像是……揣了个热乎乎的烤红薯,有点暖,有点沉。
他干咳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行了,走了。
先找个地方给你们弄点吃的,看阿灰都瘦成什么样了。”
说着,他转身就走。
刚走两步,发现身后没动静,回头一看,阿灰正一瘸一拐地想跟上,芽儿用根须卷着阿灰的尾巴帮他使劲,石磊则慢悠悠地在后面滚着,速度堪比蜗牛。
肖羽:“……”他忘了这仨都是“残障人士”(物理意义上的)。
无奈,他走回去,弯腰把阿灰拎起来揣进怀里(狼崽子僵了一下,然后舒服地蹭了蹭),又把芽儿连带着它扎根的那小块土一起捧在手里,最后看了看石磊——这玩意儿太重,拎不动。
“得,你自己努努力。”
肖羽踹了石磊一脚,“跟上!”
石磊仿佛受到了鼓舞,“咕噜噜”滚得快了点,虽然还是慢,但至少动起来了。
于是,洪荒大地上出现了一道奇特的景象: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青年,怀里揣着只瘸腿狼崽子,手里捧着株含羞草,身后跟着块滚得东倒西歪的石头,慢悠悠地晃荡着。
青年时不时低头跟怀里的狼崽子说两句:“阿灰,闻闻前面是不是有果子?”
或者对着手里的草芽嘟囔:“芽儿,左边那片林子煞气重,绕着走。”
再或者回头吼一声:“石磊!
你能不能快点?
再慢今晚就把你扔火山里烤了!”
石磊似乎听懂了“烤”字,滚得更卖力了。
肖羽低头看着怀里打盹的阿灰,感受着掌心芽儿轻轻蹭过皮肤的痒意,听着身后“咕噜咕噜”的滚动声,突然觉得,这洪荒的路,好像比以前热闹多了。
他以前总觉得,牵挂是麻烦,是累赘。
可现在才发现,有点麻烦跟着,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罢了罢了,捡都捡了,就养着吧。”
他小声嘀咕,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就是不知道这仨笨东西,以后能帮上什么忙……可别净给我添乱就行。”
话是这么说,可他己经在心里盘算起来:得先找个安全的地方给它们搭个窝,再想想怎么帮阿灰治腿,教芽儿控制感知,让石磊……呃,让石磊滚得再快点。
看来,往后的日子,想清闲,是不太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