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书的墨迹未干,前夫沈玉衡便已敲锣打鼓地定下了与太傅嫡女苏晚卿的婚事。
满京都的笑柄,堂堂永安公主,竟被一个利欲熏心的驸马一脚踹开,只为攀附更高的枝头。
我凄凄惨惨地被送回皇宫,人人皆道我哭昏了过去。可他们不知道,深夜时分,
那个本该在太傅府待嫁的苏晚卿,却出现在我的寝殿。她擦去我脸上的假泪,
眼底是和我如出一辙的、淬着血的恨意。“行了,别演了,阿宁。”她声音冰冷,
“他沈玉衡还不知道,他费尽心机休了我,再娶的,是我那从地狱爬回来的亲姐姐。
”“姐姐,”我抬起头,唇角勾起,“该是我们,送他们两家上路了。”1回宫的仪仗,
凄凉得像一支出殡的队伍。我,永安公主赵灵安,成了大业王朝开国以来,
第一个被驸马休弃的皇室公主。车帘外,是百姓们窃窃的私语和毫不掩饰的指指点点。
“听说了吗?永安公主被休了!沈驸马要娶太傅家的千金了!”“啧啧,真是风水轮流转,
当初沈驸马还是个穷书生,要不是尚了公主,哪有今天?
”“还不是因为永安公主自己不争气,成婚三年无所出,性子又骄纵,男人怎么受得了?
”“可我听说,那沈驸马早就和太傅府的苏小姐不清不楚了……”“嘘!小声点!不要命了!
”我坐在华贵的马车里,身上穿着的还是离府时那件素白色的宫装,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
疼。真疼。但这点疼,和我心里的恨比起来,连万分之一都算不上。
我的贴身宫女含翠跪在我脚边,哭得梨花带雨:“公主,您别难过了,
都是那沈玉衡狼心狗肺!陛下一定会为您做主的!”我垂下眼帘,声音嘶哑,
带着恰到好处的哭腔:“做主?本宫如今是全天下的笑话,还谈何做主?”含翠哭得更凶了。
我心里却一片冰冷。哭?上一世,我的眼泪早就流干了。2上一世,我深爱沈玉衡。
他出身寒微,却才华横溢,琼林宴上,父皇亲点他为状元。我对他一见倾心,
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执意下嫁。我以为我嫁给了爱情。我掏空了公主府的家底,为他铺路,
助他青云直上。他从一个六品翰林,一路做到了吏部侍郎,权倾朝野。人人都赞我慧眼识珠,
说我们是天作之合。我也曾天真地以为,我们会是神仙眷侣,白头偕老。
直到我同父异母的姐姐,太子妃赵灵月,带着太子哥哥和刚满周岁的侄子去寒山寺祈福,
归途遭遇山匪,全数罹难。父皇悲痛欲绝,一病不起。朝堂大乱,
几个年长的皇子为了储君之位斗得你死我活。就在那时,沈玉衡露出了他的獠牙。
他联合一手提拔他的恩师,当朝太傅苏振,以“清君侧”为名,发动了宫变。他们说,
太子一家是被大皇子派人谋害的。他们说,父皇已经老迈昏聩,不堪为君。
他们用我给予的权势,调动了京中一半的禁军,血洗了皇宫。我被他亲手用一杯毒酒,
赐死在坤宁宫。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夫妻情分,
只有冰冷的算计和厌恶。“灵安,别怪我。”他说,“要怪,就怪你是皇帝的女儿。
你的身份,注定是我最大的阻碍。”“苏家的女儿,才是我最好的选择。
她会给我带来整个苏家的支持,而你,只会给我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我到死才明白,
从头到尾,我不过是他往上爬的一块垫脚石。他口中的“苏家女儿”,
便是太傅苏振那个体弱多病,常年养在深闺的嫡女,苏晚卿。原来,他们早就勾结在了一起。
我死不瞑目。毒酒穿肠的痛苦,烈火焚身的恨意,将我的灵魂撕扯得粉碎。
我以为我会魂飞魄散,却没想到,一睁眼,我回到了三年前。回到了和离的这一天。
3马车“吱呀”一声停在了宫门前。我由含翠扶着,一步一步,走下马车。宫门口,
闻讯赶来的宫人们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皇后,也就是我的母后,早早等在了那里,
一见我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眼圈立刻就红了,冲上来一把将我抱进怀里。“我的儿啊!
你受苦了!”我把脸埋在母后温暖的怀抱里,压抑许久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眼泪汹涌而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一次,是真的眼泪。为上一世惨死的父皇母后,
为姐姐一家,也为我自己。“母后……女儿没用……女儿给您和父皇丢脸了……”“傻孩子,
胡说什么!”母后拍着我的背,声音都在发抖,“是那沈玉衡不是个东西!
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本宫和你父皇,绝不会放过他!”我哭着摇头:“母后,事已至此,
女儿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纠缠。只求父皇母后,准女儿在宫中长伴左右,从此青灯古佛,
了此残生。”我这番话说得万念俱灰,听得母后心都碎了。她连声安慰着我,
扶着我往凤仪宫走去。我知道,我这副样子,很快就会传遍整个皇宫。一个被情爱伤透了心,
从此心如死灰的公主形象,就这么立住了。这,是我计划的第一步。
我要让所有人都以为我被打垮了,再无任何威胁。只有这样,我才能在暗中,
布下我的天罗地网。4当晚,父皇来了凤仪宫。他看着形容憔悴的我,这位九五之尊的脸上,
满是疼惜和怒火。“阿宁,你放心,父皇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父皇的声音掷地有声,
“区区一个沈玉衡,一个苏振,朕还没放在眼里!”我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父皇,
女儿不求别的,只求您息怒。沈家如今势大,太傅更是门生故吏遍天下,若因此事动摇国本,
女儿万死难辞其咎。”上辈子的教训告诉我,此刻的沈玉衡和苏振,羽翼已丰,根基深厚,
还不是轻易能撼动的。强行打压,只会让他们提前反扑,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父皇看着我“深明大义”的样子,既欣慰又心疼,长叹一声,将我扶了起来。“痴儿,
你总是这么善良。”我低下头,掩去眼底的冷光。善良?我的善良,
早就在上一世被那对奸人挫骨扬灰了。这一世,我只信奉一句话——血债,血偿。
我和父皇母后又说了一会儿话,便以身子不适为由,回了自己的寝殿——永安宫。
屏退了所有下人,我独自坐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待着。子时刚过,殿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
一道纤细的人影,如鬼魅般闪了进来。她穿着一身夜行衣,脸上蒙着面纱,但那双眼睛,
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和我一样的恨意。“姐姐。”我站起身,轻声唤道。她摘下面纱,
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脸。正是太子妃,我那本该在三年前就已经死去的姐姐,赵灵月。不,
更准确地说,是重生在太傅嫡女苏晚卿身上的,我的姐姐。5“演得不错。
”姐姐走到我面前,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度,“满宫里的人,现在都在为你掬一把同情泪。
”我苦笑一声:“不这么演,怎么能让他们放松警惕?”我们姐妹二人,在烛光下相对而坐。
三天前,姐姐通过我们之间独有的秘密渠道联系上了我。那一刻,我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姐姐告诉我,她也重生了。她死后,一缕魂魄不知为何,
附在了刚刚病死的太傅嫡女苏晚卿身上。当她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苏家的床上,耳边听到的,
是父亲苏振和沈玉衡正在密谋,如何在太子一家“意外身亡”后,扶持沈玉衡,
进而掌控整个朝堂。那一刻,姐姐如坠冰窟。她这才知道,害死她和夫君、孩子的,
根本不是什么山匪,而是她公公的得意门生,我深爱的丈夫!而她的“父亲”苏振,
更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恨意滔天。姐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顶着苏晚卿的身份,
在苏家潜伏了下来。她利用苏晚卿体弱多病、不常出门的特点,完美地骗过了所有人,
一边装着病,一边悄悄搜集着苏振的罪证。直到沈玉衡为了攀附苏家,向我提出和离。
姐姐知道,我们的机会来了。“阿宁,”姐姐看着我,目光灼灼,“沈玉衡要娶我,
这便是我们***他们心脏最好的一把刀。我嫁入沈家,从内部瓦解他们。你在宫中,
搜集苏振结党营私的证据。我们姐妹联手,里应外合,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我明白。
”我重重点头,“姐姐,你放心,从今天起,赵灵安已经死了。活着的,
是一个一心复仇的恶鬼。”姐姐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暖意。她伸手握住我的手,
冰凉的指尖传来一丝力量。“我们不仅要他们死,还要让他们身败名裂,遗臭万年!”“好。
”窗外月色如血,映照着我们姐妹二人复仇的誓言。一场精心策划的大戏,即将拉开帷幕。
6半个月后,沈府张灯结彩,迎娶新妇。婚礼的盛大,比当初我这个公主下嫁时,
有过之而无不及。满朝文武,几乎都到场祝贺。沈玉衡一身大红喜袍,意气风发,
站在府门口迎接宾客,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休掉公主,迎娶太傅嫡女,
这在他和他的党羽看来,是摆脱皇室掣肘,彻底掌握权力的重要一步。我没有去。
我称病卧床,谁也不见,只派人送去了一份“贺礼”。一份前朝书法大家绝版的《悼亡帖》。
听说沈玉衡看到这份礼物的瞬间,脸都绿了。而他的新娘,我的姐姐,
顶着苏晚卿身份的赵灵月,就在满堂宾客的注视下,被八抬大轿,
风风光光地抬进了沈家的大门。新婚之夜。我独自一人坐在永安宫里,想象着沈家的场景。
含翠从外面打探消息回来,一脸的兴奋。“公主!公主!您猜怎么着?”“说。
”我淡淡地呷了口茶。“听说那新夫人厉害得很!”含翠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洞房花烛夜,
沈驸马……哦不,是沈侍郎,想让他的那个心尖尖,就是那个叫柳如烟的舞姬出身的妾室,
给新夫人敬茶,立规矩!”“结果呢?”我挑了挑眉。“结果新夫人直接把茶杯给砸了!
当着沈侍郎的面,说沈家家风不正,什么下三滥的东西也敢上台面。还说,有她在一日,
那柳如烟就别想踏进正房半步!”含翠说得眉飞色舞:“当时沈侍郎的脸都青了!
他那个老娘,就是那个势利眼的沈老夫人,气得直哆嗦,可新夫人是太傅的嫡女,
他们也只能忍着!真是太解气了!”我笑了。这只是个开始。我太了解我姐姐了。
她身为太子妃多年,掌管东宫,手段和气魄,远非那些后宅妇人可比。区区一个沈家,
还不够她练手的。姐姐嫁入沈家,名为联姻,实为索命。她的第一步,就是立威,
告诉沈家所有人,谁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7事情的发展,果然如我所料。
姐姐嫁入沈家的第二天,就开始了她的大清洗。她以主母的身份,
第一件事就是要来了沈家所有的账本。沈老夫人和沈玉衡自然不肯。沈家的账,
烂得像一滩臭水。沈玉衡这些年,借着我的名义,贪墨受贿,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全都记在这些烂账里。姐姐端坐在主位上,面对推三阻四的管家,只是冷冷一笑。“怎么?
我这个新妇,连看看自家账本的资格都没有?”沈老夫人倚老卖老:“晚卿啊,你刚过门,
身子又弱,这些俗物,就不用你操心了。府里的一切,自有我这个老婆子打理。
”姐姐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悠悠地喝着茶:“母亲说的是。只是,
昨日父亲大人还特意嘱咐我,说沈家家大业大,玉衡又公务繁忙,让我务必多尽心,
替他打理好后宅,免得他有后顾之忧。”她轻轻放下茶杯,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父亲还说,若是我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便是苏家的家教出了问题,他日无颜面见圣上。
”一句话,把太傅苏振和皇帝都搬了出来。沈老夫人顿时噎住了。她再蛮横,
也不敢得罪自己的亲家,那位权倾朝野的当朝太傅。沈玉衡脸色铁青,他没想到,
这个传闻中温顺病弱的苏晚卿,竟然如此强硬。他只能咬着牙,对管家说:“把账本,
拿给夫人过目。”8账本一到手,姐姐便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三天三夜。三天后,
她拿着一本重新整理过的账册,直接找到了沈玉衡的书房。彼时,
沈玉衡正和他那个美妾柳如烟“探讨诗词”。姐姐一脚踹开房门。柳如烟吓得花容失色,
尖叫着躲到沈玉衡身后。沈玉衡又惊又怒:“苏晚卿!你疯了不成!”姐姐没理他,
直接将那本账册扔在他脸上,纸张散落一地。“沈玉衡,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
”姐姐的声音,冷得像冰。“你三年前,以修缮河道的名义,从户部支取了五十万两白银,
可我查遍了账目,真正用于河工的,不足十万两。剩下的四十万两,去了哪里?”“两年前,
江南大旱,你奉旨赈灾,朝廷拨下的三十万石粮食,运到灾区的,为何只剩了五万石?
那么多灾民易子而食,你那二十五万石粮食,又喂了谁的肚子?”“还有去年,
吏部官员选拔,一个七品县令的位子,在你这里明码标价三千两。一个从四品的知府,
要一万两。这些钱,又进了谁的口袋?”姐姐每说一句,沈玉衡的脸色就白一分。
这些都是他做得最隐秘的勾当,他自以为天衣无缝,却没想到,
被这个新婚妻子翻了个底朝天!“你……”他指着姐姐,手指都在发抖,“你到底是谁?
”姐姐冷笑一声,逼近他,直视着他的眼睛。“我是谁?我是你的妻子,是太傅苏振的女儿。
”“沈玉衡,你别忘了,你我两家,如今是一条船上的人。你的这些烂账,
若是被捅到陛下面前,不光是你,整个沈家,连同我父亲,都要受你牵连!
”“我今日把这些翻出来,不是要害你,而是要帮你!”姐姐的语气,
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从今日起,府里的中馈,我全权接手。你的那些生意,
我也会派人去查。所有见不得光的烂账,我会一笔一笔,帮你‘清干净’!
”沈玉衡被她这番话说得一愣一愣的。他看着姐姐眼中“真诚”的担忧,心中的怀疑,
竟然消散了大半。是啊,她是苏振的女儿,他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她这么做,
是在帮他,也是在帮苏家。这个苏晚卿,虽然性子烈了点,但脑子却很清楚。
比那个只知道情情爱爱,愚蠢又骄纵的赵灵安,强太多了。想到这里,沈玉衡竟然松了口气。
他看着眼前的姐姐,甚至觉得她那张清冷的脸,都顺眼了许多。“好。”他沉声说,“以后,
府里的事,都交给你。”他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更强大的贤内助。他不知道,
他这是引狼入室,亲手将自己的命脉,交到了仇人的手里。
9姐姐在沈府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时,我也没闲着。我利用我“失意公主”的身份,
开始频繁地出入宫中的藏书阁和宗人府的档案库。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伤心过度,
想在故纸堆里寻找慰藉。连父皇母后都对我心疼不已,对我的一切行为都大开绿灯。
无人知晓,我是在寻找沈玉衡和苏振罪恶的源头。我每天都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
看上去憔悴又可怜。我翻阅了近十年来所有的人事任免、钱粮调度的卷宗。
我将每一个与苏振和沈玉衡有关的名字,每一笔有疑点的款项,都悄悄记在心里。我发现,
苏振的势力网,比我想象中还要庞大。从朝中六部到地方州府,到处都是他的门生。
他们盘根错节,互相包庇,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利益集团。而沈玉衡,
就是这个集团里最锋利的一把刀。他们利用职权,卖官鬻爵,侵吞公款,草菅人命,
无恶不作。而这些罪证,就藏在这些浩如烟海的文书里。我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个契机,
将它们全部挖出来。10两个月后,机会来了。西域纳贡,进献了一批罕见的琉璃制品,
父皇龙心大悦,下令在宫中举办一场琉璃宴,遍赏群臣。我知道,
这是我接触苏振党羽的绝佳机会。我一改往日的憔悴,精心打扮了一番。虽然依旧素雅,
但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忧愁,反而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韵味。宴会上,
我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他们看着我,眼神里有同情,有怜悯,也有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