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锈迹斑斑的婚戒凌晨五点半,厨房的水龙头滴出第三十七滴水时,
吴语彤的手指已经泡得发白。她跪在冰冷的瓷砖上,用钢丝球反复摩擦抽油烟机上的油垢,
刺鼻的清洁剂气味钻进鼻腔,混着崔志明昨晚应酬带回的酒气,
在狭小的空间里发酵成令人作呕的酸腐味。“咔嗒”一声,主卧门开了。
崔志明赤着脚踩在地毯上,睡袍领口敞开,露出颈间暧昧的红痕。他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女人,
喉结滚动着发出不耐烦的嘟囔:“早饭还没好?我七点要跟张总谈合同。”吴语彤慌忙起身,
围裙带子勾住橱柜把手,带得玻璃杯摔在地上。水晶碎片溅到她的脚踝,划出细密的血珠。
“马上就好,煎蛋要溏心还是全熟?”她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常年压抑的沙哑。
“随便。”崔志明趿着拖鞋走向浴室,“对了,我妈今天过来,你把客房收拾出来。
她上次说你买的被套颜色太艳,换套素净的。”吴语彤弯腰捡玻璃碎片,
指尖被划破时也没皱眉。结婚七年,她的痛感神经早就和那枚褪了色的铂金戒指一起,
在日复一日的琐碎里锈成了硬块。七点十五分,崔志明坐在餐桌前,
看着盘子里的煎蛋皱起眉头:“说了要溏心,你是不是故意的?”他抬手一挥,
白瓷盘撞在墙上,蛋黄像破碎的夕阳,在米白色墙纸上洇开丑陋的污渍。
吴语彤的肩膀颤了颤。她记得他上周说吃溏心蛋闹肚子,特意煎成全熟。
可这些话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句:“我再做一份。”“不必了。
”崔志明扯下餐巾摔在桌上,“跟你这种木头人过日子,吃什么都没味。
”他抓起公文包摔门而去,震得玄关的婚纱照晃了晃——照片上的吴语彤笑靥如花,
眼里的光比闪光灯还亮。九点整,门铃准时响起。王秀兰挎着竹篮站在门口,
竹篮里装着刚从老家带来的韭菜。“语彤啊,志明说你最近身子懒,我来给你搭把手。
”她径直走进厨房,看到墙上的蛋渍时,嘴角撇出刻薄的弧度,“啧啧,
我们志明在外辛苦打拼,你倒在家享福,连个鸡蛋都煎不好。”吴语彤正在泡木耳,
热水烫得她猛地缩回手。“妈,我早上有点忙乱。”“忙乱?忙着追剧还是网购?
”王秀兰放下竹篮,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个红布包,“我托人给你求的符,戴在身上能安神。
女人家,别总想着那些不着边际的事,把男人伺候好才是本分。
”红布包里的桃木符泛着油光,吴语彤捏在手里,像捏着块烧红的烙铁。
她想起昨晚整理旧物时翻出的画夹,里面有她大学时的作品,
那时她的画笔能描摹出春风的形状,而不是现在只能洗刷油腻的锅碗瓢盆。
午后的阳光透过纱窗,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吴语彤坐在客房的地板上换被套,
王秀兰坐在床边织毛衣,银针碰撞的声音像在敲打着她的神经。“对了,”王秀兰突然开口,
“前几天我碰到老张家的媳妇,她说在商场看见你跟个陌生男人说话?”吴语彤的手顿住了。
她想起那是上周去买画材时,遇到的大学同学李伟,两人不过说了几句近况。“是我同学,
谈点旧事。”“同学?”王秀兰放下毛衣,眼神像淬了冰,“我可告诉你吴语彤,
我们崔家容不得作风不正的媳妇。志明对你还不够好?房子写你名,钱归你管,
你可别不知好歹。”“妈,我没有——”“没有就好。”王秀兰打断她,
“下个月让志明带你去医院查查,你这肚子也该有动静了。不然街坊邻居该说闲话了,
说我们崔家娶了只不会下蛋的鸡。”这句话像把钝刀,缓慢地割开吴语彤早已结痂的伤口。
她攥着被套的手指关节泛白,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染红了素净的棉布。七年了,
她像个旋转的陀螺,围着这个家不停转动,却连生育的工具都算不上,
只是个需要被检查功能的器物。傍晚崔志明回来时,
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吴语彤蜷缩在客房角落,脸上还带着泪痕,
王秀兰坐在沙发上抹眼泪。“怎么了这是?”他不耐烦地脱鞋。“志明啊,
你可得好好管管你媳妇。”王秀兰哭哭啼啼,“我说让她赶紧生个孩子,她就跟我发脾气,
还摔东西——”“我没有!”吴语彤猛地站起来,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够了!
”崔志明厉声喝道,“我妈年纪大了,你就不能让着她点?整天在家闲着,
连这点事都做不好,我养你有什么用!”“我不是闲着!”吴语彤的眼泪终于决堤,
“我每天做饭洗衣打扫,照顾你和你妈,这些在你眼里都不算事吗?我也是个人,
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你想做的事?”崔志明冷笑,“是想跟你那些狐朋狗友鬼混,
还是想重操旧业当你的画家?吴语彤我告诉你,别做梦了!你是我崔志明的老婆,
就该守本分!”他上前一步,伸手攥住她的胳膊,力道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头。“放开我!
”吴语彤挣扎着,指甲不小心刮到他的手背。这一下彻底激怒了崔志明。
他扬手就扇了她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在客厅里回荡,惊得王秀兰都住了嘴。吴语彤捂着脸,
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嘴角渗出的血丝染红了掌心。“反了你了!”崔志明喘着粗气,
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再敢跟我顶嘴,我打死你!”吴语彤没有哭,也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看着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看着他身后王秀兰幸灾乐祸的眼神。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在她心里彻底碎了,
像早上摔碎的玻璃杯,再也拼不回去。她慢慢站直身体,擦掉嘴角的血,
声音平静得可怕:“崔志明,我们离婚吧。”2 撕破的画稿离婚两个字像颗炸雷,
在客厅里炸开。崔志明愣了几秒,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怒火:“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离婚。”吴语彤直视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曾经盛满了爱意,
现在只剩下冰冷的灰烬,“这七年,我受够了。”“受够了?”崔志明逼近一步,
唾沫星子喷在她脸上,“你吃我的穿我的,住着我买的房子,现在说受够了?吴语彤,
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我没有。”吴语彤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我只是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我不是你的附属品,也不是伺候你和***保姆。”“放屁!
”崔志明伸手想去抓她,被王秀兰拦住了。“志明!你别冲动!”王秀兰拉着儿子的胳膊,
眼睛却死死盯着吴语彤,“语彤啊,夫妻哪有不吵架的?你别一时糊涂说气话。
离婚对你有什么好处?一个女人家,离了婚带着一身骂名,谁还会要你?”“有没有人要我,
是我自己的事。”吴语彤走到玄关,拿起自己的包,“这几天我会搬出去,
离婚协议我会让律师寄给你。”“你敢!”崔志明挣脱母亲的手,一把抓住她的包带,
“你要是敢踏出这个家门,就永远别回来!你那些画,你那些破梦想,我全给你烧了!
”吴语彤的心猛地一紧。画夹还在书房的柜子里,那是她最后的念想。
她用力拽回包带:“崔志明,你别动我的画!”“动了又怎么样?”崔志明狞笑一声,
转身冲进书房。吴语彤想跟进去,却被王秀兰死死抱住。“让开!”她挣扎着,
指甲抠进王秀兰的胳膊。“你个小***!还敢动手!”王秀兰尖叫着,一口咬在她的肩膀上。
就在这时,书房里传来“哗啦”一声巨响,接着是撕纸的声音。吴语彤疯了一样推开王秀兰,
冲进书房时,看到的景象让她目眦欲裂——崔志明正把她的画稿一张一张撕得粉碎,
碎片像白色的雪花,落满了整个地板。“别撕了!那是我的命啊!
”吴语彤扑过去抱住他的腿,眼泪混合着绝望滚落下来,“求你了,
别撕了……”崔志明一脚踹开她,红着眼吼道:“命?你的命就是我给的!
我让你生你才能生,我让你死你就得死!还敢跟我提离婚?我让你什么都得不到!
”他抓起画夹,狠狠摔在地上,用脚使劲碾压。吴语彤看着那些被撕碎的画稿,
看着自己七年的隐忍和最后的希望都化为碎片,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直流,
笑得浑身发抖。她慢慢站起来,眼神空洞地看着崔志明,轻声说:“崔志明,你会后悔的。
”说完,她不再看那满地的狼藉,也不再看目瞪口呆的母子俩,
转身走出了这个她生活了七年的“家”。门在她身后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像在为一段死亡的婚姻敲下丧钟。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晚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
吴语彤站在小区门口,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去哪里。她没有回娘家的勇气——父母早就说过,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离婚是丢祖宗十八代的脸。她掏出手机,翻遍通讯录,
最终拨通了林悦的电话。“喂?语彤?怎么了?”林悦的声音带着嘈杂的背景音,
她在画廊工作,总是很忙。“悦悦,”吴语彤的声音哽咽了,“我……我出来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林悦急促的声音:“你在哪?我马上过去!”半小时后,
林悦开着她那辆半旧的甲壳虫停在吴语彤面前。看到她脸上的巴掌印和肩膀上的牙印,
林悦气得浑身发抖:“崔志明那个畜生!还有他那个恶婆婆!我早就说过他们不是好东西!
”“别说了。”吴语彤坐进副驾驶,疲惫地闭上眼,“先找个地方住吧。
”林悦把她带回自己的公寓。那是个顶楼的loft,墙上挂满了画作,
空气里弥漫着松节油的味道。“这是我工作室,你先住着。”林悦递给她一杯热牛奶,
“别想太多,天塌不下来。”吴语彤捧着热牛奶,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这个城市她生活了十几年,却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属于过她。“对了,”林悦突然想起什么,
“下周有个新锐画家联展,我给你报了名。我知道你这几年没怎么画,但你的功底还在,
试试吧?”吴语彤愣住了。画画?这个词已经离她太遥远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这双手还能握住画笔吗?“我……我试试。
”她轻声说,眼里第一次有了微弱的光。第二天一早,吴语彤去了趟以前常去的画材店。
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看到她很惊讶:“小吴?好些年没来了。”“张叔,我买点东西。
”吴语彤看着熟悉的颜料和画笔,手指微微颤抖。“要重操旧业?”张叔笑着帮她打包,
“我就说嘛,你这姑娘有灵气,不该被埋没。”走出画材店,阳光正好。
吴语彤提着沉甸甸的画材,脚步轻快了许多。她没注意到,不远处的树荫下,
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崔志明坐在车里,眼神阴鸷地看着她的背影。回到林悦的公寓,
吴语彤迫不及待地打开画材。当画笔再次触碰到画纸时,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七年了,
她终于又拿起了画笔。颜料的气味熟悉又陌生,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尘封已久的记忆闸门。
她画的第一幅画,是一个女人跪在地上擦油烟机,背景是昏暗的厨房,
只有一缕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女人沾满油污的手上。画完时,天色已黑,
她看着画中的自己,眼泪无声地滑落。接下来的几天,吴语彤像疯了一样画画。
她画王秀兰刻薄的嘴脸,画崔志明愤怒的拳头,画那些被撕碎的画稿,
画自己七年来的隐忍和痛苦。林悦看在眼里,既心疼又欣慰:“语彤,你终于找回自己了。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这天下午,吴语彤正在画室画画,突然听到敲门声。
她以为是林悦回来了,打开门却看到了王秀兰和几个邻居大妈。“吴语彤!你这个不要脸的!
”王秀兰一进门就指着她骂,“躲在这里勾引野男人,还敢画画骂我们崔家?
”几个大妈也跟着起哄:“就是啊,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离婚,肯定是外面有人了。
”“看她画的这些画,心思多歹毒啊。”吴语彤又气又急:“你们胡说什么!我没有!
”“没有?”王秀兰冲到画架前,看到那幅画着崔志明撕画稿的画,气得浑身发抖,
“这不是骂我们是什么?我今天非撕了你的画不可!”她说着就去抢画架。“住手!
”吴语彤死死护住画架,“这是我的画室,你们出去!”“出去?
今天我就让大家看看你的真面目!”王秀兰突然捂住胸口,
“哎哟……我的心脏病犯了……志明啊,
你老婆要逼死我啊……”几个大妈连忙扶住她:“老太太你别急,我们给志明打电话。
”没过多久,崔志明就急匆匆地赶来了。看到画室里的景象,
他不分青红皂白就冲吴语彤吼道:“吴语彤!你又怎么惹我妈了?你就不能让她省点心吗?
”“是她先来闹事的!”吴语彤委屈地说。“我妈身体不好,能闹什么事?
肯定是你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崔志明走到王秀兰身边,“妈,你怎么样?”“志明啊,
我就是想来劝劝她,让她跟你回家好好过日子。可她不但不听,还骂我,
说我是老不死的……”王秀兰哭诉着,偷偷给崔志明使了个眼色。崔志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看着吴语彤,眼神里充满了厌恶:“我看你真是疯了!离婚是吧?可以!
但你别想从我这里拿走一分钱!房子是我的婚前财产,你净身出户!”“我不要你的钱,
也不要你的房子。”吴语彤冷冷地说,“我只要离婚。”“离婚?没那么容易!
”崔志明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你跟我回去,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都烧了,
好好跟我过日子,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放开我!我不回去!”吴语彤挣扎着。
“敬酒不吃吃罚酒!”崔志明用力一拽,把她往门外拖。吴语彤的手腕被他抓得生疼,
她看到画架上那幅刚画了一半的《自由》,突然爆发出全身的力气,狠狠推开崔志明。
“崔志明!你休想再控制我!”她捡起地上的画刀,紧紧握在手里,眼神里充满了决绝,
“你再敢碰我一下,我就死在你面前!”崔志明被她的样子吓住了。
他看着吴语彤眼里的疯狂和绝望,第一次感到了害怕。王秀兰也愣住了,
她没想到一向温顺的吴语彤会变得如此强硬。“好……好你个吴语彤。”崔志明指着她,
气得说不出话,“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说完,他扶着还在装病的王秀兰,
在几个大妈的议论声中狼狈地离开了。门被关上后,吴语彤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
画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抱着膝盖,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那些外界的质疑和干扰,
像一把把尖刀,刺得她体无完肤。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退缩。这一次,她必须为自己而活。
3 画展上的交锋离开展览还有三天,吴语彤却陷入了困境。
崔志明不知从哪里得知了画展的消息,竟然找到林悦的画廊,威胁说如果吴语彤敢参展,
就到处散播她的谣言,让她在艺术圈身败名裂。“别理他。”林悦气得拍桌子,
“他就是个卑鄙小人!”吴语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下的乌青像两片墨云。
这几天她几乎没合眼,崔志明的威胁像毒蛇一样缠着她,可画笔握在手里时,
那些恐惧又会被颜料一点点覆盖。她抚摸着画框上的木纹,轻声说:“我要去。
”“真的想好了?”林悦握住她的手,“他要是真闹起来……”“那就让他闹。
”吴语彤的指尖在画布上划过,那里画着一扇虚掩的门,门后是雾蒙蒙的光,
“这些画是我用七年的日子熬出来的,就算被唾沫淹死,我也要让它们见见太阳。
”开展前一天,吴语彤在画室里装画框,门铃突然响了。她透过猫眼看出去,
心猛地沉了下去——是她的母亲。“语彤,开门。”母亲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吴语彤打开门,母亲手里的保温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排骨汤洒了一地。“你这脸是怎么了?”母亲指着她手腕上的淤青,
那是上次崔志明拽出来的痕迹。“妈……”“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崔志明打你了?
”母亲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我就说他那妈不是省油的灯,你偏不听!现在好了,
闹到要离婚,还要办什么画展,你这是要把我们老吴家的脸都丢尽啊!
”吴语彤蹲下身收拾碎瓷片,手指被割破也没感觉:“妈,我没丢您的脸。我只是想画画。
”“画画能当饭吃?”母亲抓住她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肉里,“赶紧把画展推了,
跟崔志明赔个笑脸回去过日子!他要是不肯原谅你,妈就给你跪下来求他!”“我不回去。
”吴语彤用力挣开母亲的手,手背撞到门框上,“这七年我受够了,
我不想再当那个只会做饭擦地的吴语彤。”“你这是要逼死我和你爸啊!
”母亲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街坊邻居都在说你坏话,说你嫌贫爱富,
在外面有人了才要离婚!你让我们以后怎么抬头做人!”楼道里的脚步声渐渐密集,
邻居们的脑袋从门缝里探出来,指指点点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吴语彤身上。
她扶着母亲站起来,声音哑得像砂纸摩擦:“妈,您先回去。等画展结束,
我会跟您解释清楚。”母亲甩开她的手,抹着眼泪骂道:“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门关上的瞬间,吴语彤沿着门板滑坐在地。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
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像极了这些年她在婚姻里的样子——一半在阴影里,
一半假装在阳光下。开展当天,吴语彤站在画廊门口,手心全是汗。
林悦给她递了瓶水:“别紧张,你的画会说话。”画廊里人来人往,
穿西装的策展人、扛相机的记者、捧着画册的观众,每个人的脚步声都像踩在她的心上。
她的展区在最里面,墙上挂着七幅画,每一幅都标着日期,从结婚第一年到第七年。
第一幅画叫《红》,画的是新婚夜的红盖头,盖头下的女人眉眼弯弯,手里攥着褪色的画稿。
第二幅叫《灰》,厨房的油烟把白墙熏成灰色,女人的围裙上沾着永远洗不掉的油渍。
直到最后一幅《光》,女人站在碎纸堆里,手里举着半截画笔,身后是裂开的门缝,
透进一道刺眼的光。“这画里的故事好沉重。”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小声说,
“看得我心口发闷。”“听说作者是个刚离婚的家庭主妇。”旁边的人接话,
“把七年婚姻画成这样,得攒了多少委屈啊。”吴语彤躲在柱子后面,听着这些话,
眼眶慢慢热了。原来真的有人能看懂,看懂她藏在颜料里的叹息,看懂她画在画布上的挣扎。
就在这时,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崔志明带着王秀兰闯了进来,他手里举着一沓打印纸,
像疯了一样冲向展区:“大家快来看!这个吴语彤就是个骗子!她在外面勾引男人,
还骗我的钱去养小白脸!”王秀兰在一旁哭天抢地:“我儿子对她那么好,她却不知好歹,
逼着我儿子离婚,还把我们家说得那么不堪,天理何在啊!
”观众们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吴语彤身上,好奇、鄙夷、探究的眼神像潮水一样涌过来。
林悦赶紧上前阻拦:“你们干什么!这里是艺术展,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撒野?
”崔志明一把推开林悦,指着墙上的画怒吼,“她把我们家画成这样,是想毁了我吗?
吴语彤,你给我出来!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你是不是早就和那个姓林的串通好了,
想吞我的家产!”吴语彤深吸一口气,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她走到崔志明面前,
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我没勾引男人,没骗你的钱,更没想吞你的家产。
这些画里的每一笔,都是我实实在在过的日子。”“你还敢狡辩!
”崔志明把打印纸摔在她脸上,“这是我在你手机里找到的聊天记录,
你跟那个姓李的同学说想离婚,说我妈是恶婆婆,这不是诽谤是什么!”纸张散落一地,
上面是她和李伟的聊天截图,被红笔圈出的句子扭曲了原本的意思。吴语彤捡起一张,
指尖因为愤怒而发抖:“我和同学说真心话,怎么就成了诽谤?你偷看我的手机,
还恶意篡改聊天记录,崔志明,你就这么害怕别人知道真相吗?”“真相就是你忘恩负义!
”王秀兰扑上来想撕她的头发,被旁边的观众拦住了,“我们崔家没对不起你,
是你自己不知足!女人家不守本分,还敢抛头露面办画展,简直是伤风败俗!”“守本分?
”吴语彤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周围的人都安静下来,“守本分就是要我每天五点起床做饭,
就是要我忍受你儿子的打骂,就是要我把自己的梦想踩在脚下,
变成一个只会生孩子的工具吗?”她指着《灰》那幅画,
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你们看这面墙,它原本是白色的。我每天擦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