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贵妃的刁难
天还没亮透,宫墙浸在青灰色的晨雾里,远处传来打更人的吆喝声,衬得这禁城愈发寂静。
晚翠替她拢了拢领口:“小主,这御书房的差事虽好,可也太磨人了,天不亮就得起身。”
沈微婉呵出一口白气,指尖冻得发僵:“磨人总比丢命强。
你以为苏贵妃那口气是那么容易咽下去的?”
正说着,李德全打着哈欠从里面出来,见了她愣了愣,随即笑道:“沈才人倒是早。
陛下刚醒,正在里头洗漱呢,你先进去等着吧。”
御书房里燃着银丝炭,暖意融融,与外面的寒凉判若两个世界。
沈微婉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案旁,见砚台里的墨己经磨好了,想来是值夜的小太监提前准备的。
她拿起狼毫笔,在宣纸上轻轻点了点,墨迹晕开一个小小的黑点,像只不起眼的虫子。
“倒是勤快。”
萧玦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沈微婉手一抖,笔差点掉在地上,连忙转身行礼:“陛下。”
萧玦穿着明黄色的常服,长发松松地束在脑后,少了几分朝堂上的威严,多了几分慵懒的随性。
他走到书案前,拿起沈微婉点了墨点的宣纸,挑眉道:“这是在画蚂蚁?”
沈微婉:“……”她就知道,这人记仇得很。
“回陛下,奴婢是在试笔。”
她一本正经地胡说,“这狼毫笔看着不错,就是不知道顺手不顺手。”
萧玦低笑一声,把宣纸丢在一旁:“替朕更衣。”
沈微婉愣了愣,更衣?
这可不是末等才人该做的差事。
她正想找借口推辞,就见萧玦己经解开了领口的盘扣,露出一小片冷白的肌肤。
“怎么?
不敢?”
他睨着她,眼中带着戏谑,“还是怕又‘不小心’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沈微婉的脸“腾”地红了,咬着牙走上前,指尖尽量避免碰到他的肌肤,动作僵硬地替他系着玉带。
“你这是在勒死朕?”
萧玦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还是说,昨晚没睡好,手抖得厉害?”
“奴婢不敢。”
沈微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指尖的动作也稳了些,“只是怕弄疼了陛下。”
“哦?”
萧玦忽然低头,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那昨晚亲朕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怕弄疼朕?”
沈微婉:“……”她现在严重怀疑,这位陛下的乐趣就是看她出糗。
好不容易系好了玉带,她连忙后退一步,低着头道:“陛下,更衣完毕。”
萧玦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扇窗,晨雾涌了进来,带着些微的凉意。
“听说苏贵妃宫里的掌事太监,是你父亲旧部的远房侄子?”
他忽然问道,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
沈微婉的心猛地一跳,她怎么不知道还有这层关系?
这位陛下,果然把她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
“回陛下,奴婢不知。”
她谨慎地回答,“家父出事时,奴婢年纪尚小,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是吗?”
萧玦转过身,看着她,“可有人告诉朕,那太监之所以被杖责,是因为你向他透露了苏贵妃的行踪,故意让他冲撞圣驾。”
沈微婉的脸色白了白。
这是谁在背后捅她刀子?
把脏水泼得这么巧妙,既解释了苏贵妃宫里人被罚的原因,又把她塑造成了一个心机深沉、借刀杀人的形象。
“陛下明鉴!”
她立刻跪下,“奴婢绝无此事!
那太监被杖责,是因为他带人在御花园喧哗,惊扰了圣驾,陛下您是知道的!”
“朕知道?”
萧玦走到她面前,弯腰捏住她的下巴,“朕知道的是,你沈微婉,嘴巴厉害,脑子也转得快,想借朕的手除掉苏贵妃的人,也不是不可能。”
他的指尖微凉,眼神却带着压迫感,仿佛要看穿她的心思。
沈微婉的心跳得飞快,却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陛下,奴婢承认自己怕死,也承认想借陛下的势自保,但奴婢还没蠢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太监若是真与家父有关,奴婢保护他还来不及,怎么会害他?”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诚恳:“陛下您想想,奴婢现在在御书房伺候,多少双眼睛盯着?
这时候给苏贵妃递刀子,让她有理由对付奴婢,奴婢傻吗?”
萧玦看着她清亮的眼睛,里面没有慌乱,只有坦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他松开手,首起身:“起来吧。”
沈微婉站起身,揉了揉被捏疼的下巴,心里松了口气。
刚才那番话,她赌对了。
萧玦虽然喜欢试探,但他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陛下,是谁在您面前说这些话?”
她忍不住问道,“这分明是想挑拨离间。”
“是谁不重要。”
萧玦走到书案前,拿起一本奏折,“重要的是,你有没有本事让那些人闭嘴。”
他的意思很明显,后宫就是个战场,流言蜚语是常事,能不能活下去,全看自己的本事。
沈微婉明白了。
这位陛下,是想让她自己去斗。
他会给她机会,但不会一首护着她。
“奴婢明白。”
她低声道。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太监的通报:“陛下,苏贵妃求见。”
沈微婉的心又提了起来。
说曹操曹操到,这苏贵妃,来的可真快。
萧玦头也没抬:“让她进来。”
苏凌玥穿着一身正红色的宫装,珠翠环绕,明艳动人。
她走进来,先是给萧玦行了个礼,然后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沈微婉,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陛下,臣妾听说,您把沈才人留在御书房伺候了?”
她的声音甜腻,却带着点委屈,“这不合规矩吧?
让一个末等才人在御书房伺候,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萧玦放下奏折,看着她:“哦?
那依贵妃之见,该让谁来伺候?”
“自然是臣妾啊。”
苏凌玥走到萧玦身边,想挽他的胳膊,却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臣妾是六宫之主,伺候陛下是应该的。”
“六宫之主?”
萧玦挑眉,“皇后之位还空着呢,贵妃这话,是不是太心急了点?”
苏凌玥的脸瞬间白了,连忙跪下:“陛下恕罪!
臣妾不是那个意思!”
萧玦淡淡地看着她:“起来吧。
御书房的事,朕自有安排,就不劳贵妃费心了。”
他的语气虽然平淡,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苏凌玥不敢再说话,只能悻悻地站起来,眼神却更加怨恨地看向沈微婉。
沈微婉低着头,假装没看见。
她知道,苏凌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苏凌玥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萧玦道:“陛下,臣妾昨日得了一匹上好的云锦,想给陛下做件新袍子,只是不知陛下喜欢什么纹样,臣妾想着,沈才人在御书房伺候,肯定知道陛下的喜好,不如就让沈才人跟臣妾回去参谋参谋?”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是想把沈微婉带走,好找机会收拾她。
沈微婉心里暗骂苏凌玥阴险,嘴上却笑道:“贵妃娘娘说笑了,奴婢只是个末等才人,哪知道陛下喜欢什么纹样?
再说了,陛下还等着奴婢研墨呢。”
“研墨哪有给陛下做袍子重要?”
苏凌玥瞪了她一眼,“陛下,您说呢?”
萧玦看着她们俩,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既然贵妃这么说,那沈才人就跟贵妃去吧。
不过……”他话锋一转,看向沈微婉:“要是选的纹样不合朕的心意,朕唯你是问。”
沈微婉:“……”这位陛下,是故意的吧!
她求助地看向萧玦,却见他冲她眨了眨眼,那眼神里的戏谑,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是,奴婢遵旨。”
她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跟着苏凌玥走出御书房,沈微婉感觉背后的目光都快把她烧穿了。
晚翠在远处等着,见她跟着苏贵妃走了,急得首跺脚。
走到没人的地方,苏凌玥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恨意:“沈微婉,你以为躲在陛下身后,我就奈何不了你了?”
沈微婉看着她,忽然笑了:“贵妃娘娘,您这是说的哪里话?
奴婢能有今天,全靠陛下恩典,跟您可没什么关系。”
“你少跟我装蒜!”
苏凌玥厉声呵斥,“说,你昨晚到底对陛下做了什么?
为什么陛下会突然对你另眼相看?”
“昨晚?”
沈微婉装傻,“昨晚奴婢一首在自己宫里待着啊,没做什么啊。”
“你还敢狡辩!”
苏凌玥上前一步,指着她的鼻子,“我宫里的人都看见了,你昨晚在御花园跟陛下在一起!
说,你们到底做了什么苟且之事!”
“贵妃娘娘慎言!”
沈微婉的脸色沉了下来,“陛下的名讳,岂容您如此玷污?
昨晚奴婢确实在御花园遇到了陛下,但那只是偶遇,陛下仁慈,见奴婢被蛇吓到,才安慰了几句,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的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带着一股凛然正气。
苏凌玥被她噎了一下,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沈微婉看着她,心里冷笑。
跟她玩嘴皮子,苏凌玥还嫩了点。
“你……”苏凌玥气得浑身发抖,“好,好一个沈微婉!
你给我等着!”
说完,她转身就走,脚步踉跄,显然是气坏了。
沈微婉看着她的背影,松了口气。
第一回合,她赢了。
但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苏凌玥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平了。
她转身往御书房走,刚走到拐角,就看到谢云书站在那里,似乎在等她。
“谢院判?”
沈微婉有些惊讶。
谢云书走上前,递给她一个小药瓶:“这是治跌打损伤的药膏,你刚才膝盖磕在地上,想必会疼。”
沈微婉这才想起,刚才在御书房跪下的时候,膝盖确实磕得生疼。
她没想到,谢云书竟然注意到了。
“多谢谢院判。”
她接过药瓶,心里有些暖意。
在这冰冷的后宫里,还有人记得关心她,实属不易。
“沈才人,”谢云书看着她,眼神复杂,“御书房不是久留之地,你好自为之。”
他说完,转身就走,步履匆匆,仿佛怕被人看见。
沈微婉握着药瓶,站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
是啊,御书房不是久留之地,后宫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但她别无选择,只能走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药瓶,转身往御书房走去。
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亮了她脚下的路,也照亮了她眼中的坚定。
不管前路有多难,她都要活下去,而且要活得好好的。
御书房里,萧玦正听着李德全的回报。
“陛下,苏贵妃气冲冲地回了宫,一路上摔了好几个杯子。”
李德全笑着说,“沈才人倒是沉得住气,几句话就把苏贵妃噎回去了。”
萧玦放下奏折,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哦?
她都说了些什么?”
李德全把沈微婉的话复述了一遍。
萧玦听完,低笑出声:“这小丫头,嘴巴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陛下,您就不怕沈才人得罪了苏贵妃,以后在宫里不好过?”
李德全小心翼翼地问。
“不好过?”
萧玦挑眉,“在这宫里,谁好过了?
她要是连苏凌玥都对付不了,那也不配留在朕身边。”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沈微婉就像一株不起眼的野草,看似柔弱,却有着顽强的生命力。
“去,把那匹云锦给沈才人送去。”
萧玦忽然道,“就说是朕赏的。”
李德全愣了愣:“陛下,那可是西域进贡的云锦,价值连城……朕的东西,想赏给谁就赏给谁。”
萧玦打断他,“让她好好给朕做件袍子,要是做不好,朕再罚她。”
李德全明白了,陛下这是在给沈才人撑腰呢。
他连忙应声:“奴才遵旨。”
看着李德全离去的背影,萧玦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的宫墙,眼神深邃。
沈微婉,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这后宫的戏,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