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石阴山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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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阴山距雨花寺仅三里,却像隔了整整一生。

夜雨初落,松涛低吼,山道泥泞。

叶长岐踩着湿滑的碎石,一步步往山顶走。

每走一步,被封的灵力便在经脉里撕扯一次,疼得他几乎蜷成弓形。

可他还是抬着头——那里有块突出的岩石,岩下凹进去一截,像天然的小佛龛;佛龛里,冷开枢的白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一柄收鞘的剑。

冷开枢没有回头。

叶长岐在离他十步远的地方停住,雨水顺着额角滑进领口,冰凉。

“师尊。”

他喊。

声音被雨声打散,冷开枢却像早己听见,只淡淡问:“你可知罪?”

三个字,像冰锥扎进肺叶。

叶长岐握拳,指甲陷进掌心,血和雨水一起滴落。

“弟子不知。”

冷开枢终于转身。

月色被乌云吞没,唯一的光是他掌心那柄通体透蓝的灵剑——将倾。

剑尖下垂,指向叶长岐的胸口,像审判。

“欺师、灭祖、戕害同门,哪一条冤枉了你?”

叶长岐笑了一下,血丝顺着唇角渗出:“若我说,紫极剑堕魔,是燕似虞亲手推它入魔,您信吗?”

冷开枢眸色微动,却只是更用力地握紧了将倾:“证据。”

“我拿不出。”

叶长岐轻声道,“雨花寺的佛修先入为主,己将我定罪。

如今弟子只剩这一身剑骨,师尊既要,便来取。”

他抬手,猛地扯开衣襟。

苍白的胸口,一道剑形骨纹在雨里透出淡淡金辉,像一簇不肯熄灭的火。

冷开枢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天生剑骨,罗浮山立宗三千年也只出过两例。

一旦离体,持骨者修为尽废,而受骨者可平添百年剑魄。

“你以为,我会贪图你的骨?”

冷开枢声音哑得厉害。

“不是师尊贪。”

叶长岐摇头,“是天下人要,而师尊不得不给。”

雨忽然大了。

冷开枢的剑尖在颤。

良久,他低声道:“随我回山,面壁三年,我自会查……”话音未落,山脚忽有笑声穿破雨幕——“来不及了,师兄。”

燕似虞踏雨而来,紫极剑横于肘后,剑身布满漆黑的魔纹。

他停在五丈外,笑得温良:“佛修己至,师尊若不带罪徒回宗,只怕罗浮山难向天下交代。”

冷开枢没有回头,只定定看着叶长岐:“跟我走。”

叶长岐却退了一步。

“我走不了了。”

他轻声说。

下一瞬,紫极剑发出一声尖锐剑啸,燕似虞骤然出手——目标却是冷开枢的后心!

叶长岐想也没想,合身扑上。

将倾剑本能地迎敌,只听“叮”一声脆响,紫极魔剑被震开,而叶长岐的胸口,被将倾的剑锋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血喷溅在冷开枢雪白的袖口,像雪里绽开第一朵红梅。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燕似虞的笑僵在脸上。

冷开枢抱着踉跄的弟子,指节泛白:“长岐——”叶长岐却抬手,握住将倾的剑刃,一寸寸,把它从冷开枢手里抽出来。

血顺着手掌往下流,染红整片山石。

“师尊。”

他喘了口气,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欠罗浮山的,今日还清了。”

他转身,面向悬崖。

乌云裂开一道缝,月光照在他染血的侧脸,像一尊即将碎裂的玉像。

“叶长岐!”

冷开枢第一次失了冷静,伸手去抓他的手腕。

却只抓到一缕被雨水浸透的衣袖。

叶长岐纵身跃下。

将倾剑在空中发出凄厉长鸣,化作一道白光追着他坠入深渊。

冷开枢跪在崖边,指间只剩半幅被血浸透的衣袖。

雨声轰鸣,却盖不住他喉咙里那一声嘶哑的、迟到的——“长岐——!!”

山脚的佛修与宗门弟子赶到时,只看见罗浮山剑尊跪在雨中,像一座被雷劈开的碑。

而深渊之下,黑暗里,那柄将倾剑静静插在碎石间,剑身铭纹缓缓亮起,像替它的主人,最后一次回望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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